众峰之下,一泓清水,一弯碧绿,一群羔羊。
一个颇有风姿的少女,披着一件穷人才穿的绣着花边儿的粗布裙子,在这一群小的后边站立着。她把牧羊的鞭子插在腰带上,就像都市里的小姐将香包或玉佩挂在腰间一样。
“臭娘们,还是像个鸡,哪里像放羊的?”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粗骂。
“哥们,你倒是入乡随俗,连把妓女叫鸡这个说法,你也学会了?”又一个放荡的声音。
“当然!你没看到咱们从长沙往北走,一路上不管什么店,都叫做鸡店么?”原先的那个声音辩解道。
就在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一个暗褐色衣服的人,靠在丛林外边一棵粗树的树干上,微闭双目,若有所待。大树后面不远的地方,便是一个山洞,洞中还有两个同样衣着的彪形大汉,在那里下着五子棋。
“奶奶的,我们在这深山野林里等了两三天,那小子还是不见鬼影。要是他从沿江的大道上溜了,咱不就白等了吗?”右边那个大脑袋的人操着长安的口音说。
“你就放心吧,张大头!他朱安世要是敢走大道,那张汤大人的通缉令不就白下了么?再说,长沙都尉王温舒是张汤张大人最看得上眼的治狱高手,他办的事情,每次都有准儿;这回王大人又从长沙弄了这个俊的一个妞儿来,保证朱安世一见到就不走了!。”说话的对弈者个头不大,精瘦精瘦的,从话音中听得出,显然是长沙人。
“这个狗日的朱安世,自从他杀了义纵之后,三年多了,东躲西藏的,害得我们张大头和李混儿、葛大疤儿三个,没过上一天的安稳日子。这回,葛大疤儿刚回长安,这狗日的就出头了。”张大头发起了牢骚。
“怎么了,大头?你是瞧不起我申猴儿,你以为葛大疤儿不在这儿,我们就对付不了朱安世了?别忘了,朱安世眼下什么都不怕,只有女人才能钩住他!”自称申猴儿的长沙人很不高兴,他把棋子一摔,不玩了。
“哎,兄弟,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葛大疤儿那狗日的,这回虽躲了个清闲,可要是我们把朱安世拿下了,他不就什么功都没了,白白地等了三年多么?”张大头急忙转变说话的口气,向申猴儿讨起好来。他知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纵然自己是只老虎,没逮着羚羊时,说什么也不能惹恼了山猴子。
“你自个儿歇着吧,我担心这个臭婊子装得不像,还有那些羊,全是他娘的羊羔子。要是朱安世一认真,全给他看破了!”申猴儿不无担心。
“哈哈哈哈!申猴儿,这你就不知道了。张大人说了,朱安世成人经后,见了女人眼睛就转不开,他还会再去看羊?有‘娘’就行了!”洞中人大声叫着。
“把那只‘鸡’送出去,李混儿还不干呢!你没见到,他老盯着不放,让我们轻闲着吗?我去替他一阵子吧!”申猴儿说着,还是走了出去。
“八成你也离不开那娘儿们吧!哈哈哈哈!”洞中人大笑起来。
申猴儿不再理他,而是慢慢腾腾地来到大树之前。他刚想开口叫那李混儿,只见李混儿站了起来,迅速地躲到了树后。申猴儿心知肚明,二话没说,“蹭蹭”两下,跳到了身边的一棵大树上。
洞中的张大头看到他们两个如此动作,便抄起短刀,从洞中走了出来。他见远处有个人影,便急忙躲到另一棵大树之后。
东南方的山道上,来了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远远地看去,那人中等个头,手中提个棍,像个老渔翁,或者说是山中遇雨的樵夫。但从步履上看,只见他步子轻捷,绝非上了年纪的人。手中的那根棍,根本就不拄着,而是哨棒一样提着。只是那臃肿的蓑衣之下,到底是砍柴的刀,还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再走近一些,才知道这个人既不是渔翁,也不是樵夫,而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见他脸庞黎黑,眉宇微蹙,一边走路,一边机警地向两边看着,时不时还回过头来向后看看。
当然,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他从荒凉无人的山间发现一片白嫩,还发现了一朵惹眼的山花。他的脚步更加轻盈起来,双脚不再沿着山路走,而是抄了解一条捷径,独自向着“花”儿走来。
那女子盈盈一笑,百媚千态,让对方不由得一怔。
“山花儿”也是一怔,突然醒悟了过来,她急忙将头一转,故装娇羞地将脸朝着一边。
那双如饥似渴的眼睛也转了过来,黎黑的面庞上露出微笑。“小娘子,你在这儿等谁?”
“哼——”“山花儿”扭捏作态,声音当然也要转上几个弯儿,然后向后边的树林慢慢走去。
那双眼睛趁着轻轻的脚步,迅速地跟了过来,一直跟到林边,然后从蓑衣下边伸出右臂来,将那女子的腰轻轻搂住。
“朱安世!”大树后边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李混儿生怕“山花儿”被揉绉了,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