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1)_智圣东方朔3:天怒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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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圣东方朔3:天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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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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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边,蒲白柳青。请牢记麒麟小说网

齐鲁女与她的老姐姐修成君,两个人比在长安时老了许多,头发已是参差苇絮,面孔也有点核桃初成。可她们的精神头儿却出奇地好,没事便带着她的孙子和她的外孙子,一个七岁,一个三岁的俩男孩子,在院子内外玩耍。

眼下是冬末春初,她们正在大门里边,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晒着太阳。修成君把针在自己的额头上“杠”了一下,然后对齐鲁女说道:“我说大妹妹,咱这大孙子,心眼儿直,可真像蒲柳子!”

“可不是嘛。可这老二,心眼儿多,我看,有些像他叔。”齐鲁女更欣赏那个小的。

“是啊,要不人家怎么老说‘侄子像叔呢’!可是我觉得,二小子更像他爷爷,有时心眼还像她奶奶!”

“老姐姐,别出俺的丑啦。”齐鲁女口中如此谦虚一回,心里却是非常高兴。

修成君却没领会这些:“怎么叫出你的丑?皇上都让你弄得没办法,还了得啊!”

齐鲁女急忙转过来恭维她一回:“您也一样啊!老姐姐,皇上拿你又有什么办法?你要随着俺来平原,皇上不也是恩准了么?”

修成君笑了笑:“来到平原这几年,我才算知道,什么叫自在。这儿比京城长安,比皇宫里头,舒服多了!”

齐鲁女没有回答,停下了手中的活,向大门外望去。

修成君笑了起来:“大妹子,是不是辛苦子前天来这儿,说了大兄弟的行踪,你就一心盼着!”

齐鲁女再将针线穿引起来,边做活儿边答道:“老姐姐,我都五十六啦,你以为还像罗敷那样,一天也不愿离不开辛苦子?俺是想,道儿那个面瓜,给辛苦子放个鸽子,说老爷从边关不回长安,要先回齐国。他怎么从边关来的呢?独自一个人,两手空空的?俺是想,他该从长安回来,把珠儿带回来,让我看看。说什么也是我把珠儿拉扯到十来岁啊!还有,老爷又不知道我们在临淄,说不定先跑到平原去了。那平原的王温舒又不是个好鸟,老爷到了那儿,又和他先干起架来,还到处去烧‘什么黄子’粥,不就来得更慢了嘛!”

修成君干笑了几声:“咳咳咳咳!大妹子,我把你们当家的只大一岁,比你还小两岁呢!你整天老姐姐长、老姐姐短地叫我,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开玩笑。说实话,你还是嫌你那当家的回家来得慢,心里早就想了哇!”

齐鲁女又放下手中的活,眼盯着修成君,一本正经地说:“老姐姐,说着说着,都五、六年过去了。要说不想,那是假的。你就看看咱这两个娃吧,一个七岁多了,早忘记爷爷是啥模样了;另一个三岁多,根本不知爷爷是个‘什么黄子’!”

“什么黄子”是齐鲁一带人爱说的不定性的称谓,有什么人、什么东西的意思;有时某种东西不好说出口时,也用“什么黄子”来代替。

修成君在齐国呆了好几年,当然全都明白这些方言,于是笑说答道:“还能是‘什么黄子’?反正不会是‘鸡蛋黄子’!这蒲柳和金娥也是的,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们还是大蛋二蛋地叫着,也不给取个大名字。都说他爷爷学问大,名字由爷爷来取!”

“可不是嘛,连老二家里的,也一个德行,都以为孩子的爷爷是神仙!特别是那罗敷,一天到晚臭美,生了俩孩子,还跟大姑娘一样打扮。她恨不得也成神仙!”从话音中可以听出,齐鲁女对二媳妇不如对金娥满意。

修成君却有自己的观点。“大妹子,看你那么喜欢辛苦子,就别跟罗敷过不去了。人家是长安的姑娘,不是咱们乡下人!她愿嫁给辛苦子,愿到齐国来,已经不容易了。你要是不想去他们历下住,就和老姐姐一起呆在临淄,等年景好了,咱再回平原,再去吃桃子!”

齐鲁女高兴地大笑起来:“好,老姐姐,咱老姐俩,永远在一起!”

正在此时,一个十三、四岁的黑黑的小男孩,从大门外边跑了进来。他一见老位老人,便叫嚷起来:“齐老太太、修老太太,外边来了一辆车,前面坐着个公子,叫着我们家老爷的名字,问这儿是不是……”

齐鲁女说:“是不是什么?我的小罐儿,你往外倒啊!”

小罐儿说:“那位公子文绉绉地问:‘这儿是不是蒲柳公子的家’?”

齐鲁女生气地说:“什么公子?走,小罐儿,带我去看看。”

不用他们多走,京房和那辆漂亮的马车出现在门前。马车上有布篷遮盖着,还真看不出里边是“什么黄子”,而京房刚在车外,笑嘻嘻地打听着事儿。

“老人家,请问这是东方大人东方朔的儿子蒲柳公子和金娥公主的家么?”

齐鲁女朝修成君看了一下,嘴一撇:“嗬!嗬!老姐姐,你听听,东方大人东方朔,还有蒲柳公子、金娥公主。就是没有咱俩的事。”

京房眼睛一亮:“小的斗胆猜问:老人家您是东方大人东方朔的夫人?”

齐鲁女惊诧地:“俺就是。你这小伙儿,人长得不咋地,倒是挺会说话。俺不认得你呀!”

京房急忙走过来,对着齐鲁女便作了一揖:“老人家,老师太,请受东方大人徒儿的徒儿的徒儿的一拜!”

齐鲁女大笑起来:“什么徒儿的徒儿的徒儿的徒儿的徒儿,俺都糊涂了。老嫂子,咱们离开长安才五、六年,俺那当家的怎么会招下了好几辈子的徒儿?”

修成君不以为然地说:“要收也收个俊俏点的徒儿,怎么收了这和个不中看的。”

京房却一点也不恼:“老太太,您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您别看俺长得不好看,可要是说起事儿来,保准比算的还准!”

“比算的还准?哪我问你,你师傅的师傅的师傅什么侍候才能到临淄来?”修成君顺势追问。

齐鲁女积极跟进:“对啊,怎么你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没有来?”

京房却笑了起来:“老太太,你们别着急。你们看,这拉车的马是谁的马呀?”

齐鲁女看了看那匹白额花马,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是俺当家的马呀!哎呀,俺明白了。这个淘气包,自小回家,总要躲在俺的身后头,不是吓我一跳,就是让我找不着。如今还是老不正经,七老八十的,还要给俺捉迷藏。看我不找个桃棍子收拾你。”她四周一看,没有桃棍。“噢,没有打桃的棍子了。那好,咱这俩娃,倒是有两根小棍棍。”说完,她一手抱起一个孙子,让他们对准车帘儿,口中说道:“来,大蛋二蛋,对准这车里头撒尿!往车里头刺!”

“哈哈哈哈——”这一回车里头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东方朔大声笑着,掀开车帘,从里面走了出来,顺势一手抱住一个孙子,连连说道:“不能刺,不能刺!谁说咱俩孙子还没名字?这大蛋二蛋的,不是很好听么?”

齐鲁女将针往自己的发簪上一别,拿着鞋底,对准东方朔的肩膀打了一下,口中嗔怪地说:“瞧你这个老没正经的,修成君老姐姐还在这儿呢,你就胡沁!”

东方朔急忙施礼:“老姐姐,你身子板儿这么好哇!”

“好,好!大兄弟,你这么多年没到临淄,是找不到路呢,还是瞎捣乱呢?”

“老姐姐,我不是瞎捣乱,还真的认不出了!当年来齐国弄粮食,这儿还是一个到处是草木的院子。自从金娥嫁过来,皇上赐了府第,这儿可是大变样了,我还真的有点认不出来了呢!蒲柳金娥,还有啊嘟呢?”

修成君忙说:“大兄弟,金娥又有啦,正在屋子里头呆着,等着生产呢;蒲柳和阿都去到郡府上送粮烧粥了,这里还有个大孩子,是阿都的孩子,叫小罐子!”

东方朔急忙问道:“临淄也烧起粥来了?”

齐鲁女风言风语地说:“可不是嘛!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从哪儿传来的鬼风俗,要用好几种粮食,再加上莲子、核桃、花生、小枣,凑成八样,烧成什么腊八粥。说是当官的散粥能保官,做生意的散粥能发财,有钱人散粥保平安。这样也好,那些没法过冬的穷人,倒是不会饿死了!”

东方朔没有想到,他在平原刮起的风,会这么快地吹到临淄,更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不是已经明白这风是他老公先吹起来的。他只是争辩着说:“夫人,这八宝粥的事儿,能保穷人饿不死,你还说这是馊主意,鬼风谷,是件缺德的事?”

齐鲁女不管他,只是嚷嚷道:“要是别人出的主意,便是好主意。要是那种不顾家的人出的主意,肯定就是馊主意。”

东方朔还要争:“你给我说说,馊在哪里?”

齐鲁女笑道:“盼他回家,他不回家;再好的粥,搁上十天八天的,也要馊啊!不信,问问咱们的小罐儿,罐儿里头盛粥,放久了会不会馊!”

京房在一旁听了半天,到这儿才算明白,这老两口见了面就要闹笑话。霎时间,他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建章宫内,已有绿意。

那边东方朔见到了家人,这里武帝也召来了太子。

刘据站立在父皇的身边,总有点如站木桩的感觉。他不知道父皇又要给他出什么难题。

武帝停了一会儿,才问道:“据儿,前天父皇赐婚,你姐姐出嫁,满朝文武都来贺喜,可你母后就是不出来。朕的心里好难受啊!”

刘据急忙替母亲说话:“父皇,母后的心里更难受啊!”

武帝摇了摇头,问道:“据儿,朕倒要问问你,父皇把你姐姐嫁给了栾大,你是怎么看的?”

刘据在父皇这儿,从来不敢绕圈子,可是说到这个话题,却觉得不便直说。“父皇,孩儿以为,从相貌上看,姐姐婉若天仙,可那栾大如村野俗夫,要是东方大人在此,他肯定会说……”

武帝一愣:“东方爱卿在这儿,他会怎么说?据儿,你说,朕不会怪罪你。”

刘据斗着胆子,嗫嚅地:“父皇,东方大人如在这里,他肯定会说,父皇你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以为,只有这句话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对姐姐嫁给栾大的看法,可他又不敢说,只能借着东方朔的话来表达。

不料武帝听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只知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知道牛粪也能滋养鲜花。何况,你眼中的牛粪本来不是牛粪,而是一块仙土呢!”

刘据瞪大了眼睛:“父皇,您真以为那栾大是仙人?”

武帝不假思索地说:“不是仙人,也是异人;或者说,他是高人。据儿,你想想,不是仙人,能让李夫人复活吗?不是异人,能让你姐姐的病治好吗?”

刘据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栾大的那个样子……”

武帝有点激动,但还是很耐心地对刘据解释起来。“不要多说啦!据儿,你都二十多岁了,儿子都能说话了,怎么你还不明白,怎样才是疼你姐姐?你姐姐心中只有霍去病。如今栾大能够取代霍去病,或者他能让你姐姐认为,他就是霍去病,这是多么大的好事啊!只要你姐姐的病能治好,只要你姐姐能够高兴,他就是让朕给他摘下月亮来,朕也会往天上搭起梯子!难道这些,你不懂?”

刘据听了这话,从心里头觉得父皇说得有理。他急忙点头应道:“父皇,儿臣懂了,孩儿懂。”

武帝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那我问你,你的史良娣怎么样啦?”

刘据又不自然起来。“她在宫中,服侍儿臣的儿子刘进。”

武帝听到这儿,便有点烦。“据儿,不是朕不喜欢史良娣,也不是朕不喜欢你的儿子,他毕竟是朕的孙子,朕的骨血!可你想一想,你十六岁不到就生了儿子,还有什么心思去心骛八极,纵观天下?你随狄山和石德两个儒者,学什么《谷梁春秋》,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朕为你担心啊!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凭‘温良恭俭让’五个字,只能当个腐儒,决不能治理天下的!你‘温良恭俭让’了,那些比你有本事的人,就会‘凶残厉狠毒’。知道么?‘凶、残、厉、狠、毒!’朕小的时候,和我的母亲在一起,就是在‘凶残厉狠毒’当中战战兢兢地度过的!不要说作为一国之主,就是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也一定要想法儿比别人强,至少不能比别人弱。看小说我就去麒麟小说据儿啊!朕是爹爹,才告诉你这些话:凡是人,都有善和恶的两面。如果你是个强者,即使是恶的人,他也会拿出仅有的那一点点善来对待你;如果你是弱者,即使是善的人,也会把他少有的恶的一面施加于你,甚至变本加厉。为什么?因为弱者本来就是强者吞食的对象!”说道这儿,武帝停顿了片刻,接着补充道:“这是父皇的肺腑之言,你听和懂吗?这种事情,只能是父子相传的,即便是东方朔东方大人在此,为父也只能与他心照不宣,从来都不说透的!你明白朕的旨意么?”

刘据连连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武帝也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吧,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父皇的这些话。”

太子听到这儿,便起告辞。

不料武帝又开了口。“慢!朕还有一事问你,珠儿怎么样了?”

“珠儿一直住在霍光家中。”

“朕问你,你和她怎么样?”

刘据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于是说道:“孩儿武功还是不如她,老败在她的手下。”

武帝见太子有些糊涂,便一语点破:“朕问的是你和她两个人,能不能再亲近一些!”

刘据急忙答道:“父皇息怒。珠儿自从到了霍光家中,不知怎的,对儿臣的态度就变了,只与儿臣练功,再也不谈儿女情长的事情。儿臣想与她说点心里话,她就说,你是师弟,将来是要担负重任的,怎么没有一点人主的的样子?”

武帝感慨地说:“你看看,珠儿是怎么想的!她才十五岁,可见识比你和你那个史良娣,不知要强多少倍!娶太子妃,就要娶这样的!霍光的家不是金马门,想去就去了。你找个机会,把珠儿带到朕这儿来,朕要看看她的心里,到底再想些什么!”

太子唯唯诺诺:“儿臣遵旨。”

天色已黑,家人毕集。

东方朔与齐鲁女、修成君三人高坐堂上,金娥挺着大肚子坐于一侧,蒲柳站在一旁,他的两个儿子却围在东方朔的膝下。老阿嘟白发萧然,立于庭前。

齐鲁女带着些埋怨开了腔。“你说你这个人,还像个当家的样子嘛!五、六年了不顾家,到了家没两天就要走,要去泰山帮皇上封什么禅。天下大灾,老百姓都快饿死光了,还封个什么狗屁的禅!”

东方朔摇摇头:“咳,给你说也说不清楚!”

“那说明你自己也是稀里又糊涂!皇上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皇上,这一点连俺和老姐姐,都心如明镜似的。可你还在他鞍前马后屁颠屁颠地跑,你就不担心你这把两骨头,哪天也让皇上给你扔出去喂狗了?”

蒲柳子有点听不下去,便在这时插了一句嘴:“母亲,你说话怎么这么粗!”

齐鲁女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你老娘粗了一辈子,哪如你啊,文绉绉地,教书讲学,从来不讲说一个脏字!你有本事,就把你老爹给留下啊!”

蒲柳子劝说道:“母亲,爹爹自有爹爹的想头。再说,爹是先去历下看看辛苦子他们,然后才上泰山等皇上。还有,岳母大人是皇上的姐姐,也是儿子与金娥的母亲,她在这儿,你说皇上的那些粗话,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修成君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的好女婿,你还不知道你的丈母娘么?我本来就是个俗女,从来都不想跟皇上在一起!就是因为你老娘的话能说到我的心坎上,我才跟她形影不离的!你以为我是跟着你们过哪!”

金娥很懂事地对东方朔说:“爹爹,蒲柳子和金娥年轻,持家无方,平日少不了要让婆婆操心。不光是婆婆盼着您回来,就是我们也整天盼着啊!您才回两天就要走,不仅娘要留,您的两个小孙子也舍不得呢。您还是多留几天,帮我们整整这个家吧!”

东方朔知道金娥的话意,便答应道:“我的好媳妇,在临淄,你和蒲柳子便是当家的。要说你们几个孩子,蒲柳子和你两个,是从来都不要我操心的!爹放不下心的,一是那个舞刀弄枪的辛苦子,二是那个容易招风惹草的罗敷,还有那个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珠儿!”

听他说道这儿,齐鲁女也软了下来。“还说呢,你也不和俺商量商量,就让卓文君把蟹儿领走了。好歹蟹儿也是我拉扯大的!还有,你为啥不把珠儿带回来,让俺看一看?”

修成君脑子很清楚:“大妹子,你糊涂了。大兄弟是从边关上来的,他能把珠儿这愣丫头带到边关去么?”

齐鲁女这回没词了。“好啦好啦!你们都帮着他说话,那就让他走吧!”

蒲柳子这时才说出自己的想法:“爹爹,孩儿与金娥,一直想让您给孩子取个名字。”

东方朔却说:“这两个傻小子,你们都叫大蛋二蛋,不是很好听嘛!”

齐鲁女笑了起来:“那是俺给起的名字,只好叫,不好听。他们两口儿,还有辛苦子两口儿,都想让这些孩子跟着你的姓,也姓东方!”

东方朔没理夫人,却对儿子说:“蒲柳啊,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啦!东方这个姓,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就能用的!要是遇到了昏君,姓了这个姓的人就会遭罪啊!你不想让你们的孩子平平安安么?”

蒲柳子知道这辈子想姓东方是不可能了,便退而求其次:“爹爹,那你好歹给孩儿取个名字吧!”

东方朔点点头。“那好吧。咱是穷人出身,不要取什么好名字。这回我路过平津渡,遇到小时候的伙伴‘喜鹊蛋子’,他的两个孙子,一个叫田鸡,一个叫田鸭子。去年这么大的灾荒,还愣是都活过来了!”

修成君表示赞同:“对啊!大兄弟,俺们长安附近村里的,一直时兴这个。我的两个表弟,一个叫做狼不叼,还有一个叫狗不理。”

众人大笑起来。

修成君不管不顾的,接着现身说法起来:“你看俺吧,名字叫俗女;比皇上封的修成君好听多了!俺女儿,叫金娥。大兄弟,你就给你这两个孙子,取个贱一点的名字,小猫小狗都行!”

东方朔想了想,然后说:“他爹叫蒲柳,就让他们姓蒲吧。你们看,这大冬天的,我屁股底下做个蒲垫子,挺暖活的。咱这大孙子是冬天生的,就叫蒲垫子,给爷爷暖暖屁股,怎么样?”说完,他拍了拍膝下孙子的大脑袋。

那大脑袋马上回应:“好!爷爷,你要让我做你的蒲垫子,得带我去长安啊!”

东方朔只好应道:“好,好,等你长大的,爷爷让你去长安!”

众人不置可否。修成君却第一个表示赞同:“好,俺看这名字好,又有姓,又有名,叫起来还挺响亮的!”

东方朔接着说:“这个老二呢?是夏天生的。夏天临淄可是挺闷热的啊。”他抬起头来,看到墙上挂着一个蒲扇,马上有了主意。“对了,就叫他蒲扇子,你们说怎么样?”

众人大笑起来。

东方朔脚下的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蒲扇子?我叫蒲扇子?好哇,爹,你把蒲扇子拿给我,我要给爷爷煽扇子!”

齐鲁女也笑了起来。“那好吧,既然你们都以为这么叫可以,那咱金娥肚子里头还有一个,要是再是个男的,就还由着你,你就是叫他‘蒲种’,俺也无所谓。要是个女娃子,可就得由俺给取名字,俺也会取!”

东方朔笑了起来。“那好哇!夫人,你说,要是女孩儿,你给他取个啥名子?”

齐鲁女嘴翘得好高:“凭什么都姓你爷们的姓?女孩就得随咱们女的!俺叫齐鲁女,老姐姐是俗女,这个‘女’字吗,就用不着了。还有金娥的名字,姓是他爹的,俺不要,俺要把老姐姐和俺,和金娥的名字,全部用上!”

众人听了半天没听明白。蒲柳子问道:“娘,你们三个人的名字全用上,那叫成了个啥?”

“那还能叫啥?”齐鲁女得意地说:“要是生个女娃,俺三个的名字合在一起,就叫‘齐鲁俗娥子’!”

众人笑得昏天黑地。金娥笑得喘不过气来,蒲柳子急忙上前扶住,帮她扶摸着肚子。

好半天之后,东方朔率先止住笑:“好啊,好啊,夫人,只要蒲柳和金娥愿意,那就由着你!”

齐鲁女气哼哼地说:“反正没你的事!要是真生个女的,那就归我和老姐姐的了,我都不准她叫你爷爷!”

东方朔愣了:“那你让她叫我啥?”

齐鲁女没好气地:“叫你淘童大哥!”

众人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建章宫中,春风拂面。

从太学中选来的五十名儒生,今天应诏来到廷中。他们刚一到来,就因为坐次排列之事,互相谦让起来。是的,廷中也就那么点地方,五十多个儒生,应该分排而立才是。可是孰前孰后,不可造次啊。

大行令霍光先行来到,远远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起来。

一个细高个子稍有几缕胡须的人,他是尚书博士欧阳高。他把一老儒推到前排中间的位置:“夏侯兄,您德高望重,您到前排中间来。”

夏侯胜谦让地躲在一边:“哎——欧阳博士,您是《尚书》高手,雄辩过人,你应该当仁不让才对啊。噢,还有,这位孔延年兄,您可是孔夫子的十三世传人啊,您请,您请!”

孔延年双手抱拳,向众人施礼:“诸位过奖。今天皇上下诏,要向我们诸位儒者问礼。我们这儿有位《礼》学大师。高堂生,您应该到前排就坐啊。”

众人堆里有个胖胖的人,急忙抬起一起胳膊来,摆了又舞摆:“衮衮诸公在此,高堂生何敢位居前列?此处还有申培的弟子周霸、褚大两位贤人,他们才该位列我们之首呢!”

右边两个牵着手的儒生听到此话,急忙齐举双手,向众人拱了又拱,话语中却有许多不平:“诸位博士,平日我们做惯了冷板凳,今天皇上要问话了,怎么就让我们首当其冲了呢?”

霍光发现远处已经露出霍子侯的影子,便大声咳嗽了几声:“嗯哼——嗯哼!”众儒生静了下来。

“诸位博士,你们平日老是嚷嚷要见皇上,好像每人都有几肚子的话要说。今天皇上召见,怎么又都个个想往后溜了呢?”霍光很正经地发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先说话。欧阳高在前头,只好回应道:“大行令,我们研究了许多天,查遍三坟五典,参透河图洛书,各种经书更是翻烂了,就是没看到哪儿记载着封禅之礼啊!”

霍光笑了笑:“要是古书上有记载,皇上还用问你们吗?你们别再谦让了!你,欧阳高;还有刚才这几位,高堂生,周霸、褚大,孔延年,还有那位夏侯……夏侯什么来着?”

欧阳高忙说:“夏侯胜!”

“对,夏侯胜,你们六个站到第一排;其余的分为六排,站好了,皇上一会儿驾到!”

他正说着,霍子侯已经大叫:“皇上驾到——”

诸位儒生纷纷下跪,跪成整整齐齐的七排。

武帝在丞相公孙贺的陪同之下,来到宫中。

他向众人巡视一下,然后高坐中间,公孙贺与霍光分立左右。

公孙贺奏道:“皇上,老臣遵命,将太学中的最有名气儒生都找来了,没能凑足一百,却是整整五十。老臣已让他们准备了多日,皇上,怎么定封禅礼仪,您就问他们吧。”

武帝看了众位儒生一眼,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注目的地方,然后将头一抬,目光直视远处的建章宫楼台,问道:“众位儒生,诸位博士,你们都起来吧!”

众儒生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听着。

武帝接着说:“你们在长安求学多年,个个学问广博。朕在用人上,没能多用儒生,听说你们私下颇有议论。过几天,朕要去泰山封禅。可封禅之礼,至今无传。秦始皇当年去泰山,遇到雷雨多日,竟未能封成,只立了个大碑便去了。朕今天要去封禅,礼仪却是没有参照。今日诏宣尔等前来,便要请你们,各抒己见。谁的主意高,谁的说法能既合天意,又和朕意,朕便命他为礼部侍郎兼泰山封禅使,陪朕一道去泰山!”

皇上的这一段话,把用意说得清清楚楚,目标也是明明白白,还有一点,能拿出大主意的,官位将是高高在上。

于是众儒中间,一片嘈嘈杂杂

公孙贺唯恐他们没有听清,便加了一句:“诸位博士,你们可要听好了,礼部侍郎兼泰山封禅使,可是二品的官啊!”

众博士于是不再谦让,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只听“扑通”、“扑通”一阵音响,前排六人跪下四个,后边的人也有一半,比刚才矮了半截。

霍光笑了。“你们慢慢来,从前排开始,轮着谁,谁就说!”

孔延年膝行而前:“陛下!儒生博士孔延年,乃孔夫子十三世孙。泰山乃是小儒家乡,小儒知道皇上要去泰山封禅,已有十多个夜晚没睡着觉哇!小儒以为,去泰山封禅,乃圣主之大事,决不可轻易从之。泰山之高,天下独尊。封禅之礼,天下独重。小儒以为,皇上要以丝帛万丈,从泰山脚下,直铺到泰山顶上,这样才显得上天之尊,泰山之尊,皇上之尊啊!”

武帝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头。

周霸抢过话来:“陛下!小儒乃鲁国大儒申培弟子,小儒以为,皇上要去封禅,必须带去百猪为大‘牲’,千牛为大‘牢’,万羊为大‘祭’。将这百猪、千牛、万羊,从泰山脚下一直往泰山项上,一步一个‘牺牲’,方可使泰一之神欢喜,方能让上天知道您的功德啊!”

武帝微微点头,然而眉头依然深锁。

褚大急忙上前,补充说道:“皇上!周霸之言,甚是有理!小儒也是申公弟子,名叫褚大。小儒以为,应让天下诸侯和各郡郡守,全随皇上到泰山封禅。让这些官员们由小到大,依次上山,先行跪在路边,从山脚下开始,一步一个,与祭品同列。山下的是县令,最上头的是丞相和诸侯。只有这样,才显得吾皇功德齐天,万民拜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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