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依稀的星光给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带来了丝丝的暖意。白天的厮杀,完全隐没在了这片纯洁的黑暗中。天似穹庐,覆盖在了黑暗之上,是母亲的爱抚,把血腥全部轻轻的拂去。就连蟋蟀也在这温情的抚摸中活跃了起来,悉悉的在草丛中欢快的叫着。只有野鼠啃着尸体的声音才让人知道,原来这里并不平静,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无情的杀戮。
星光下树林钻出了一个黑影,这人正是白天疯狂追杀一名弓箭手的苏策。只见他肩裹布,手拄刀,一步三晃的向树林外走来。脸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黑黑的一片一片,咋看下,犹如地狱走出的魔鬼。右手上的肌肉自上而下,如岩石一般层层累压,直到手掌中,紧紧的钳住手上那把刀。若不是左肩上的伤口失血过多,此时的苏策走起来也不会如此的困难。
失血过多的身躯,急需营养。苏策蹲到林边的地上,仔细的搜索着地上的草丛。不一会儿,他的手中便提着一只不断蠕动的虫子。这虫子足有大拇指大小,晶莹透亮的头部在苏策的手下不断的颤动。苏策闭上眼睛,嘴一张,就把虫子往嘴里送了进去。肠胃不自觉的发出蠕动的声音,咕咕直叫,仿佛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呐喊。好一会,苏策才松开他紧握的手。显然,吃下这么一个东西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回到白天厮杀的地方,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如果不吃点有营养的东西,那自己如何都不能撑过这一夜。求生的意志,让他绕过了白天偷袭之人的搜查,又绕回了这个出口。一个来回后,已经是深夜。来这里,就是要找吃的。
希望对方已经走人了,苏策心里暗暗的祈祷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搜索着地上的尸体。在搜索了三十几个尸体后,他终于在一个尸体上找到了一个馍馍,立即拿起了身上的刚刚从其他尸体搜得的水袋,咕咕的喝了起来。就着馍馍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粮食下肚,休息了一会,苏策便感觉到一股力气从丹田处升起,直到手臂。苏策用力的挥了挥手中朴刀,似乎这刀也轻了许多,而自己使唤起来也更加的自如了。照理说,现在自己受伤,肌肉又是接近虚脱,不应该有此等力气的。同时自己也记得清楚,经过长年的军事训练,自己的力量都差不多已经达到了极限,要在成长不是不可能,但是肯定得经过非常艰苦的训练才可以提升。现在不止是感觉力量大了起来,五官对外界的也异常的灵敏。这从刚刚一探手就准确的抓住虫子的尾巴就可以看出。某非中午自己那暴起击毙四人的动作太剧烈,让自己的力量不自觉的提升了?可是自己当时只是疯狂的跑了过去,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去应付,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想出答案来。但不管怎样,力量更大了总不是坏事,至少能让自己的生存能力更进一层。想到这里苏策也不再去考虑了。当务之急是想着未来该如何才是。
苏策嘿然一叹。现在该往何处去。经过刚刚自己的搜索,白天自己的那个队伍能逃出去的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人。而自己的直属上司也阵亡,自己要回到军中,难保不被连坐而斩。
想到伍长,苏策又是一阵唏嘘。情绪的变化牵动了他受伤的肩膀,疼得苏策脸一紧,差点坐了下去。
苏策深呼了一口气,拄刀继续往前走。这里不宜久留,那么自己能往哪里去呢?军中是回不去了。此处应该算是徐州与兖州的交界处,往东是陶谦陶州牧的地盘,往西是曹操的地盘。自己一身军旅之象,两处怕是都去不了的了。往北那是自己的老地盘,袁州牧的地方,铁定是回不去的。往南,还是曹操的地盘。
几番权衡之下,苏策最终决定往东而去。而目前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干净的地方,好好查看自己的伤势。苏策能感觉到伤口并不是很深。两层的布就已经把血给止住了,并且,自己的左臂仍然能自由动作,证明并没有伤到筋骨。这倒是好事,如果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个一两周,估计就能痊愈。
辨别了方向后,苏策就朝着东方开始了自己的旅途。前方等着自己的是未知的迷途。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一个猛子扎到大海里一样,纵使你会闭上一个小时的气,你也会害怕在水中睁开眼睛四处黑暗的环境。所以此刻的苏策,心里泛起了无助感。而放眼望去的黑暗,更加吞噬着苏策的勇气,让其心中的无助感更加的肆无忌惮。幸好力量的提升,把这些无助感冲淡了一些。
苏策将自己的朴刀用力的向前一挥,锋利的刀刃砍到了几株脆弱的青草。被砍掉的草头随着微风四处飘荡,无依无靠的,最终只能分解在这土壤中,成为别的草的肥料。而此时躺在地上的袍泽们,也正面临同样的命运。
第一次,苏策觉得自己如此的凄凉。这些青草起码还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而苏策却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自从他记事起,他就已经是成年人了。在他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小时候这三个字。我是谁,荒凉的夜景让他心中绝望的呐喊。
朴刀的挥舞并无法驱逐自己内心的无力。苏策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走路。他的体力不允许他在做多余的动作。即使力量的增大,但肉体的极限并没有增大,所以体力的消耗反而更加严重了。他只好尽量的把每个动作所消耗的能量减到最低,尽量用最直接的动作,去完成最终的目的。不管他知不知道他是谁,他都得活下去。
盔甲在白天治疗伤口的时候已经被丢弃,这给他的防护打了一个折扣的同时,也让自己的体力消耗降低了一个水平。一得一失之间,平衡之极。只有聪明之人才能在得失之间做出最适合自己的抉择。
下个抉择就是跟随着自己征战多年的兵器――朴刀了。自己给这把朴刀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鱼肠。听说这好像是一把名剑,反正自己也不大懂,就随便取了。不过唬一唬人自己那些毫无文化的战友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然伍长也不会来找他说他女儿取名字的事了。显然伍长是希望自己能帮他找到一个文化人。因为自己又文化,找到一个读书人总比他这个大老粗来得容易得多。
寂静的夜,除了自己双脚不断划过矮草所发出的声音外,漫天飘荡的就是自己无边的思绪了。
苏策摇了摇头,稍稍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绪,仔细的观察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徒步,苏策的眼睛终于嗅到了一点点人迹的味道。离他约三丈出,有一条人为走出来的小路。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却让苏策心里不胜欣喜。这表示附近有人烟,这让苏策的心稍稍了安心。不管怎么样,人总是群居动物,能碰到自己的同类,这就足以成为苏策欣喜的理由。
苏策三步并两步,沿着人烟小径走了出去,就连步伐似乎也轻快了许多。走了两步,苏策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停了下来,右手虚晃了几下手中的朴刀,然后把刀用力的往右边一甩。刀在空中幻做一道黑影,扎到了不远处的草丛中,没了踪影,只留下了几根被刀压倒的小草留下来的凹痕。
望着朴刀留下的凹痕,苏策愣神一回,手握拳又松了开来。就再也没理那刀,只是蹲了下来,单手解开了绑在脚上的护腿,与军布鞋。做的这些动作,也只是要把身上所有军人的痕迹全部去掉。只是那肩膀上的伤口是如何也得留下来,所以也只能由它去了。
约莫走了三四里路,苏策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一个稀稀落落的分布着房屋的村庄。这些房屋大概有百来户,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村庄了。苏策在往前行几百米,村落就越加清晰。远处不时的传来犬吠声,越来越宽广的路面与村庄里唯一的出口接壤,仿佛成了一条脐带,将山与水的灵气输送自村庄中。出口两边密布的篱笆,约有一人高,依然完好。几处的稀缺,也大概是由于山里野兽眷念村中的家禽所留下的痕迹。抬头一看,村口的立柱上横着一个木制牌匾,上面写着“福庄”二字。
顺着立柱再往后面望去,似乎有几家的灯火还未熄灭。烛光在黑暗中摇曳,透过窗户映入苏策的眼帘,直把他的心扉也照得飘摇不定。这么晚的时分,村中还有人点灯。这可有点奇怪了。苏策的脚步迟疑了下来,细细的思考着。
最终,肩膀的伤痛让他下定了决心走进了村。因为若是伤口化脓,那么自己就没命了。此时的他无从选择。他提起了一口气,就也不理心中的犹豫,大步的往村中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