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庄这几天并不平静。庄中已经连续三天丢失了家禽了。第一天李家丢了一只鸡,第二天张家丢了一条狗,而就在昨天,身为庄主的翁氏,家中也丢了一头牛。这在平静的村庄中,可算是大事一件了。所以现在翁家主也顾不得心疼灯油了,在今天晚上召集了村中比较有威望的老人们开起了讨论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可开交。吹鼻子瞪眼自不必说,说到动情处,有些老人更是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把嘴凑到庄主不到三米处,唾沫直飞。
翁家主坐在主位,出于严肃考虑,他只能静坐不动。然而,飞来的唾沫着实让他打心底厌恶。这群老人,太久没说话了,这个时候讲出来还真是滔滔不绝,大有黄河泛滥之势。这不,又有一个老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摆手制止了前面之人的话头,打了个哈欠,道:“既然是妖孽作怪,那么我们全村的人把妖孽赶跑便是,何必要枉送一人的性命。况且还要童子之身。在这村中,每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忍心让孩子去送死。就这样罢,明天再议,今天就暂且休息。”
言语一出,场中立即有数人附和。而且显然都是已经不耐烦之人,都起身就要离屋而去。
这时,一白发老人起身,轻咳了一声,环视大伙,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庄主身上,缓缓的说道:“既然庄主说不忍心让孩子去送死,莫非就忍心看我们大家一起送死?听说庄主在沛县置了挺大的一块家业。在这里活不下去,顶多搬走便是。我们可都没有那一份可以容身的家业。”
在座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窃语。就连刚刚那附和庄主的那几人,也都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翁家主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绿,一时楞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答话。
白发老人满意的捋了一下胡须,再次环视众人,张嘴便想再说。忽然虚掩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吱的一声,随即一物倒地。众人的目光都从老人的身上转到门口,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人。
福庄的诸位威望之人看到一人倒在了门下,都不禁转头望了过来。各自交头接耳,窃窃议论着。一下子,满堂的寂静就被这些声音给赶走了,只留下了嘈杂的私语。
翁庄主被刚刚那白发老人一激,心里的怒气正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此时站了起来,右手往椅子上一拍,怒然道:“都安静。”说完就往门口走了过去。
旁边三四个人也跟了过去,其中便有白发老人。
白发老人初见这倒下之人时,眼中神色一闪,早就想到这人身旁去。直到庄主起身走向门口,他便立即尾随前往。并赶在庄主之前,拉起苏策的手,询问道:“你是处子之身吗?”
这人茫然答道:“是的。”之后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
此人正在刚从山顶逃亡下来的士兵――苏策。苏策推开门的时候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去。迷糊中,只听到人声嘈杂,似乎在争吵着什么,最后瞥见一老者慈眉善目的问自己:“你是处子之身吗?”
苏策恍惚间只以为是别人问他需要帮助吗?遂答道:“是的。”之后便晕了过去。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随即面容恢复正常,转头对庄主说道:“翁庄主,刚刚你说不忍心看孩子去送死,现在上天送了一个处子下来。明显是上天怜我辈有向善之心,不忍过度责罚我们。若是我们将这个人送给山上的那位妖孽,我想这应该算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了。”说完,神态自然,起身站起,目视庄主。他看来并不急于得到答案,亦或者答案在他心中已经了然。
周围众人连连称是,都以目注视庄主,等着他最后的处理决定。
庄主虽然心中不忍,但由于刚刚被白发老人那么一段话给搞得没台阶可下,现在也只好趁着这个机会,就坡下驴。就也不反对,吩咐内堂的精壮仆人,把苏策身上的脏污去掉,绑了起来,等着明天白天行祭祀仪式,送上山去。
这名白发老者是谁呢?原来,这名白发老者名叫章程。本身就是一黄巾教教徒。由于长得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被教内举为冀州内一县的小头目。当年天公张角起义之时,他便想趁着大乱,捞些富贵,就随着农民军侵袭了青州。最后黄巾军在正规军的军事镇压下,不到两年就作鸟兽散,侵入青州的黄巾军也入山当了匪寇。章程害怕自己的老骨头无法承受山里的潮湿之汽,就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人晃悠到了徐州沛县。幸得在教中习得了撒谎扯皮的唬人之法,所以在徐州倒也衣食无忧。最后不知怎么,跑来福庄当起了长老。
这几天,山里野兽作怪。他的贼心就又活络了起来。寻起了自己以前装神弄鬼的老本行,硬是将普通的丢物事件说成是妖孽作怪。偏偏村民又没有找到失物,也就相信了他的言语。
他的本意并不止在于愚弄村民那么简单。他的想法就是将村中的孩子送上山去,并将庄主在沛县置业的消息公布于众,让村民不满。然后等着山中的野兽再来村中寻食物。村民再次发现家畜丢失后,必然是怨言连天。这时,自己趁机诋毁庄主不行天道,且不顾村民死活,在沛县置业,所以妖孽走与不走对庄主根本没影响。此时加上之前村民的不满,就必将能庄主赶出庄外。最后,自己组织一个搜林活动,将野兽驱除。那么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成为这村庄的新庄主了。
章程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就在事情在自己预料中进行时,老天给自己送来了苏策这个好棋子。如果没有苏策,那他要说服村中之人献人,还得花上功夫。要是在这时间,村中不在丢物了,那么自己的计划就得夭折。看来是天助自己了。想到这里,章程不觉自己又年轻了十岁,就连走路似乎也有点轻飘飘的了。
这边的庄主家中也热热闹闹的。翁庄主名叫绶,字丝诚,膝下仅有一女,名叫翁璐。这个翁璐自小就长得唇红齿白,白脂似玉,秀发如瀑,姿色算不上国色天香,却有着山水秀气般的水灵。是个人见人爱的主。更难得的是,翁璐尽管自小没干过重活,但仍懂得体谅一般百姓的苦难。所以在下人的眼中也是一个宝贝疙瘩。如此一玉人似的宝贝,放谁那,谁都会爱不释手,更何况是在自己的亲生父母手上。那翁绶夫妇就怕捧在手里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整日疼惜不止。尽管膝下无子,有这么一巧人,也没了再续烟火的念想。所以读书识字这些考取功名的事情,翁璐也做,而且因为她的聪明伶俐,更是做得更好。若非是一女子身,翁璐定是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
就这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此时正站在后堂大闹不止,哭得梨花带雨的。到底是为何?
原来,刚刚翁绶在主持会议的时候,翁璐就站在后面屏息偷听。旁边的丫头,下人们,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习以为常了,倒也不去阻止。翁璐听到这些老人居然要将村中的童子拿去山中祭神的时候,她就想跳出来阻止。而苏策的出现,让她的好奇心又活络了起来。就继续躲在后面观察事情的进展。
最后,知道了大家伙定下要将苏策当做替死鬼的方案时,她就在也忍不住了。不过好在她还算懂事,并没有在人多的时候站出来。直到老人都散去,她才在后堂大哭了起来。
翁绶不知道情况,以为是谁欺负了她,心急如焚的走进后堂,人未到,关心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怎么了,璐儿,谁欺负了你。让为爹为你做主。”
翁璐看见老爹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心思一动,并不答话,哭得更凶了。
这一大哭,可真的把翁绶给哭急了。他杵在那里,不之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直到半响过去,才小心翼翼的问着:“到底怎么回事了,帆儿。”
翁璐想着自己在哭下去,估计明天眼睛就肿了,那样可就不好看。所以哭了一会,也就停了下来。嘴巴轻启,说道:“父亲,你们要把这人给送上山去,不就相当于杀了他了吗?”
“是的。”
“我们为何要无缘无故杀一个人。璐儿不明白。那鸡鸭的丢失即使真的是妖孽作怪,那么我们齐心协力去对付也可以。何必牺牲一人去换取平安。假如牺牲了后,还是不见得平安呢?”
“我也知道。但是爹我也是无可奈何。这事情已经定下了。帆儿你就别管了,快些回房睡去。”翁绶叹了口气。
“怎么无可奈何了,在庄中的事情,还不都是父亲你拍板说的算。我们放了他吧。明天我们派人到山上去查下原因就行。好嘛,父亲。”翁璐手拉翁绶衣袖,来回的摆弄。
“不行,即使不把这人拉到山上,也不能放了这人。这人全身是血,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而且,他身上的伤口,明显是被人劈砍而致。说不定是哪些管家之人。这个麻烦我们不能背。”翁绶把衣袖收了起来。今天的事情让他心情有点闷,也不理翁璐的撒娇,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
“那么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杀了一个人?”翁璐的倔脾气上来了,脚一跺,双眼水汪汪的直看翁绶。
翁绶打了哈欠,软言软语的对翁璐说道:“这样吧,明天我叫人把绑他的绳子松一些。若是他有福气,那就让他自己解掉绳子逃走。好了,明天在说了。夜很深了,你回去睡觉。”一边吩咐着伺候翁璐的丫头将翁璐领回房间睡觉去。
翁璐生得一个玲珑心,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是拗父亲不过,就不在追问。只是在随着丫头回房的时候,偷偷的回头望了苏策一眼,调皮的笑了一笑。
第二天一大早,翁璐就偷偷的溜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