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庆成18岁高中毕业后就跟着王富才下了煤窑。每天赶着小毛驴往坑上拉煤,这一拉就把时间拉出了1993年。
此时的勾庆成已是个大小伙子。高高的个头,魁魁的身板。就他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叫人不由地就敬他三分。而王富才的亲生儿子宝宝,可能是由于难产的缘故,脑子里少了一根弦。15~16岁上还四六不懂,五谷不分,,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跟他哥勾庆成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富才又是个老实疙瘩,三扁担打不出一个屁,勾庆成就当然地成了这个家的主事人。
山里人成家早,勾庆成已经23了还没媳妇,就算是个大龄青年了。王富才四处托人提亲,因为拿不起彩礼,庆成的婚事也就一拖再拖。偏偏槐树凹开豆腐坊郑老三的闺女槐悠,四脚不闲,干不完活,下不了套。
槐悠地跟在后头。她抬头瞅了一眼日头:宝宝,你慢慢走着。便撂开大步往家奔去,她是要赶回去做午饭。
在这个家里,水仙是有功之臣。她怀里抱着个肉蛋,任啥不干,饭好了还要三请四叫。不过,她也不是惹事生非的人,除了吃饭,轻易不上小楼里来,更不到别人家串门,就蜷在她那小院里。看看电视,看看书,玩玩卡拉ok,一天就过去了。她倒不是自命清高,性格孤僻,而是她羞与别人接触。这种日子别人可能羡慕,对水仙却是度日如年。
水仙跟槐哉快哉。
高月娥紧着向场地颠过来。
若是一般人,腿脚不利落也就罢了。高月娥是那种“烧包”。处处显得比别人能,比别人高贵。一年四季额头上留着火罐拔下的黑印子。人们背地里叫她“地不平”。看见她跟没看见一样,只顾低头做自己的活。
高月娥脸上总是挂着高人一等的微笑。她扫一眼众人,伸出她那小手指上特意留下的长指甲,挑开了萨琪玛的包装。凡在场的大人、孩子,人手一块。
人们讨厌高月娥,却不讨厌她的萨琪玛。送到手的吃食,不吃白不吃。人们品尝着这香、甜、酥、脆的美食,脸上也就浮了一层赞美的笑容。婶子、嫂子一连串地涌进了高月娥耳窝。
007。桑树坪夜话(七)
高月娥很喜欢这种自己少少的一点施舍,就淹得别人喘过气来的感觉。她看着人们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她的恩赐,听着一声声恭维。仿佛他儿子是村长,她也成了这帮娘儿们的领袖。不经不由地颠了一下那条长腿,身子站得更直了。
高月娥不做活,跟这帮娘儿们天南地北地胡侃乱谝。她不用操心午饭,只等着吃就是了。
槐,一年多光景就瘦得脱了形。瘦人瘦了变黑,胖人若瘦了就会变老。她脸上的皱纹越多,勾庆成越不爱见她。勾庆成越给她脸子看,她苍老的就越快,这似乎已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规恶行循环。她和勾庆成也有过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如今却有一种中途被人撵下车的感觉。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叫天天不语,呼地地不应,不由地就潸然泪下。
片刻之后,她扯起衣襟擦去泪水,擤一把鼻涕抹在鞋帮上。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走一步说一步吧。她无心吃饭,只想美美地睡一觉,一下子睡上三天三夜。
008。桑树坪夜话(八)
六
高月娥越来越看着王富才不顺眼。她后悔当初咋就跟了这么一个放下一堆,拉起来一条,要样没样,要行没行的男人。尽管她觉得委屈,却还不至于另攀高枝。她已是土埋半截的人,再折腾也折腾不到哪儿去了。
看不上,心里就别扭。别扭就不舒坦,就得想法子。她自己到另一间屋里住,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王富才打胡噜,她睡不着。无孤有偶,槐悠朝桑树坪走来。
这人叫苏景光。别人都叫他“输净光”。他酷爱赌钱,却常赌常输。欠村里人赌债太多,没人跟他玩,就到外村去碰运气,好不容易凑起来百十块钱,没到天明就装进了别人的腰包,才不得不中途“拜拜”了。
玩麻将大都是赢钱欢天喜地,输钱垂头丧气。输净光输了钱,走道都没精神。他一路走一路想,上哪儿弄点钱,明儿晚上再去翻本。这时,肚子毫不客气地向他抗议,下晚那两碗汤面条早已化为乌有。他紧紧裤带,狠歹歹地在心里说:再叫勒死你。
来到村口他就犯了愁。半夜三更敲家门,老婆又要骂他个狗血喷头。村里一团漆黑,只有村长家那豆腐坊还隐隐泻出一丝亮光。他眼睛一眨,便有了主意。上豆腐坊去谝一会儿,等天亮再回家,说不定还能混碗热豆浆喝哩!
走着走着他就犯了寻思;要是碰上村长可就坏了菜,今年冬天的救济就打水漂了。他没有直接去敲院门,绕了个弯来到磨房后墙的窗户下,竖起耳朵听。他似乎听见,在石磨和驴蹄声中还隐隐夹杂着女人舒适轻微的呻吟。这声音虽然低沉,却很撩人,也很熟悉。他老婆跟他耍时就这样哼哼。他觉得日怪,便掂起脚尖从窗户往里瞧。刹时他两眼就瓷瞪了;宝宝爬在槐叶身上干那事。惊得他差点叫出声来,急忙用手捂住嘴巴,蹴在墙跟,一时没了主张。咋办?从墙上翻进去抓住他俩,少说也得叫他喝两碗热豆浆。又一想,两碗热豆浆才值几个钱。要是把这事报告给村长——他恍然大悟,发财的机会到了。
011。桑树坪夜话(十一)
八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