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头不疼不晕,胸闷气促也基本缓解了,靠了平时喜欢长跑踢球还有游泳这些耐力运动,这回关键时刻身体挺住了。乘天好,请了个藏族大叔作向导,我们披挂了全副装备去攀登附近一座雪山,有热情的牧民小伙子赶着牦牛车送我们一程。
坐在车上渐渐爬高,很快就见不到绿色,轮子滚在了终年覆盖冰雪的一片白茫茫中。到了坡度更陡的山脚下,牛车不能再走,我们下地告别了赶车的青年牧民,开始跟着向导爬那真正的雪山,“喜马拉雅,我来了!”情不自禁的我在心底里呼喊着!
走了一会儿,有些气接不上、腿抬不高的感觉,不过克服得了。想想能踩在这世界屋脊上亲身领略到本星球最凸出处的绝世风光,这一生一世也值了。
我们劲头很大,“嚓嚓”的踏雪声打破了莽莽冻原的静谧。看周围的冰雕玉砌里无一丝杂色,起初我还错把自己几个人当作是这片苍凉天地里唯一的生命呢,向导呵呵笑着叫我停一停往上瞧瞧,我站住抬头一看,原来有几只鹰一直无声地盘旋滑翔在空中跟着我们。向导说这鹰历害着呢,如果它饿急了,发现小孩也会扑过来叼!
正说着,这几只鹰突的就鼓动双翅,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面一处山角俯冲过去,“快瞧,那儿一定有岩羊或雪兔!”向导判断。我赶紧拿出望远镜一看,果然没错,在这高寒的生存极限之地还依然有顽强的动物在活动,在斗争,银装素裹的群山中,它们往雪皑皑里划上了灵动的血色。
听向导介绍说,爬到高处景色还要好,不过他担心我们的身体会吃不消,因为上面的氧气更稀薄了。但说是这样说,他却又眨了眨眼悄悄让我参考:前面的可是座“神山”呢!
我一听,神往盖住了气虚―都忙活到这海拔了,还在乎这几步!“走,去看看!”我把预先准备好、写着“不到雪山非好汉”的一面红色小三角旗往登山包上一插,就向峰顶奋力赶去。那时脚下只是个大斜坡,路还好走,就是高程抬了上去,积雪深了一点。
还好叶向前这小子还跟得上,他把他爸那架新买的海鸥205照相机也偷带来了,还在北京时他就说过到了西藏要找个雄伟的大雪山做背景,给我拍出“镇守雪域高原的边关战士”模样,回去时好先送那…那体操姑娘过目。呵,这小子马屁经是地道,一想到他说过的这意思,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胸前放着年历卡的口袋,从得到这套体操卡开始,我就安排那姑娘整天贴心“陪”着我了,而受了叶向前诱导后,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成功的…正式认识…心上人!是呀,是该认认真真地照张不同一般的相片,人家可是个身体棒棒的运动员,咱确实也该显示一下能登上雪山巅峰的超群体质,不然怎么让人觉得那个…般配呀!我边踏雪前行,边甜丝丝的设想着她见到照片后会对本人有何第一印象。
用叶向前那“205”不单是拍人,我而且还可以拍点地形地貌带回去研究,那是听爸讲起过一个秘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希特勒曾派人到西藏寻找过什么“地球之心”。因为西方有个传说,说是谁掌握了这个藏着有巨大能量的地心,谁就能统治全世界。而据古希腊的柏拉图研究,“地球之心”的方位就在西藏的高原大山中。但是没等纳粹小分队搜索出结果,希特勒已兵败自杀,这个没找到的秘境就依然是“希腊神话”中的传说。也不知这“心”真有没有,反正离家时爸把他珍藏的当年打仗战利品―那架“蔡司”高倍望远镜交给了我,嘱咐如有特别的、神秘的地方要多看、多听、多观察,也算是给我到西藏加了项侦察任务。
跟着向导越爬越高,渐渐地一步三喘,氧供给短缺了,我眼前冒起了金星,脚下也越来越沉。这时,身后传来叶向前的轻声叫唤“不行呀…我…我不行了!”。
我转身一瞧,只见落在后面的他缺氧反应严重了一点,小子干脆四肢着地趴倒在坡上动不了了,我与向导忙退回来,先把他拖起来架着歇一歇。
“掐…掐脖子,会…会断气…吗!”他害怕地用手捏着自己脖颈处的皮往外拉,指望以此缓解窒息感,可这是完全无用的,其实这会如果一怕死,那反应就更厉害了。
估量我们这俩北京娃抗不住,向导要照顾我们撤退:“你们上不去了,就在这儿照张相,我们撤回去吧!”
这时离坡顶已很近,连峰面上扬起的圈圈雪花也顺风散落到了面颊上,“不!不撤!我…我们要…登…登上去…”空气稀薄中呼吸短促的我话说不连贯,只好举起“不到雪山非好汉”小旗朝那坡顶指指。我对叶向前说这点高山反应还憋死不了人,激他鼓起勇气来迎接考验,特别是提醒他自己还有重大的拍照任务没完成呢,我要的可是屹立山顶的“英雄”形象,搁这儿拍,背景只有全白一堵斜坡,上不见雪峰,下没有深壑,既缺云朵当腰带,又少冰晶作陪衬,要弄成刚才像他那四脚趴地样,不成了“狗熊”一个,那还怎能送…送人家…那个“她”看呢。“拚不上去,你…以后…以后甭来找…找我!”我捶着他后肩要挟。
在我的镇定、坚持、鼓动,再加一点强迫下,叶向前终于恢复了些胆气,答应跟着一块爬上去:“得,上…上就上…拼…拼不死的…拍张相就…咱就走!”。乘他嘴硬了起来骨头还未软时,我和向导赶紧合力拉起他架持着,继续一步一步缓缓向上。
等爬到了山坡顶一看,前头隔着个空旷幽深的峡谷还耸起着一座更大更高的主峰,它褐色条纹的山棱上串串点点分布着的冰晶反射出耀眼的阳光,条条絮絮的浮云围在它四周飘逸游动,这“神山”就像是一把锻造了万亿年的古剑,精钢质地而金锈斑驳,带起青烟直指霄汉,真神了!眼前那个气势、那个壮观呀…嗨…真叫再怎么说也形容不够,总之是伟大到令抽紧了胸口的人站不住直想跪下来,刚才费那么大劲爬上来是值的!
但高处确是更难透气,加上山顶气流的翻腾呼啸,原来爬坡时云淡风轻的感觉这会立时全给刮走了,现在的我们被四面来风卷起的浮雪吹得一头一脸。
受了这冷刺激的撩拨,人倒反而热了起来,我亮出在学校时每年参加环城长跑、香山登高和到北戴河潜海练出来的憋气功夫,耐着劲聚拢精神勘查周边山头形势,举起望远镜四外通扫,端着相机嚓嚓抢拍风景、人像。
只是才活动开没几分钟,向导招呼,要往下撤了。可咱自己还没留一张影呢,我忙把相机抛给叶向前,自己立到最外侧,让他以雪峰作背景替我照一张。
我选了角度摆定姿势,叶向前“嚓!嚓!”连按了两下快门,正当他扬手示意“保险完成任务”时,我的背后深远处传来“呜”的一长声,夹在风里听起来很轻很细,但却悠悠长长,奇怪,这不是自然界的音响呵!我让向导听,可是怪声又没了。我再往外跨了几步掀起了护耳用心细辨,这会仍没有那声音,却觉得尖厉的风啸啸里若有似无的混有一种沉郁的“轰轰”低频,像背底噪音似的均匀混声在风吹里,也辩不出音源在哪里,这先前倒是没觉察到。我正竖着耳朵琢磨着,呜―那独特的长声又飘荡过来了,此呜声比那低频有方向感,能判断它就是从脚下这谷里传上来的。看那儿黑黝黝的深不可测,底里却雾起云涌,浓浓的云雾升上来又被风扯成了一缕缕的白烟冒呀冒,神秘的地方…像是了!
就如叫一床厚棉被给捂住了似的,这“呜”声虽然浑厚的有些力度,但音量被压抑的太轻,在这烈风呼号的高山上,不注意还真听不出来,可巧这回被我给逮住了,不容易呵!我不由热血一冲,迎着烟云探身往下扯开嗓门也吼了过去,想试探着发个讯,瞧瞧那底下深处有回应没有。
不想我张嘴这么一吼,空谷里边了无反应,身前身后的雪地却回应过来一片“沙沙”声,随即脚下“扑扑”裂出了缝。
哎呀,不好!会不会喊出雪崩来啊!我猛省过来,把“蔡司”往包里一塞就急忙转身。那七、八米开外的向导与叶向前两人正在惊慌中朝我拼命招手。我赶忙在一阵紧一阵的“沙沙扑扑”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撤,向导也扔过来一圈绳,可还没等抓住这根救命索,只听脚底轰的一闷响,我身体就往下一沉,去了,是雪崩!
还算命大!我没一下子摔到底成肉酱,半山谷有个冰雪窝把我给兜住了,但人虽没牺牲可差别也不大:我从此跌昏过去,三十三年多就像只冻虾似的弓在这“冰箱”里没醒过。
命更大的还在后面!!三十三年后会有一次地震把我“送”落谷底,“接盘”不是硬地,却是个柔软细腻的冰川泥沼,加上人掉下来时有一团冰雪周身裹着护体,我毫发无损,只是仍冻眠着。
接下来命还要大!!!这与世隔绝的万丈深谷里竟然有人,而且是个国际混血家族,虽然他们窝在里面走不出去,也没衣服穿,但谷底有热泉供暖,一年到头蒸汽不断,倒也挨不了冻,还有鱼和苹果吃,“衣食住行”中有关生存的核心两项是具备了。多亏了这一家人非但把我救活了过来,后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