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如箭,万道撒向人间。登州城南的一个小山岗,马扩正躲在一棵榆树下,他的坐骑在身边时不时打个响鼻。在他身后,五百人马肃然挺立,这些人均是牛高马大,虽然是平民的衣着,但手中精锐的强弩利刀,松紧有度的姿态和攻防适宜的布置便可知是正规军出身,自有一股杀气腾腾。
刀鱼巡检司的营指挥,小校王美不耐烦地道:“那厮怎么还不来?都快到正午了。不会怕了吧?”
回易官呼延庆胖乎乎的脸庞热的汗流如雨,一条舌头有半条在外面晃动,含糊地道:“这次可不能再输了,再输,我们只怕要将刀剑盔甲都要卖了做粮饷。”
“尽乌鸦嘴!”王美啐他,道:“这次的五百人是从全军挑选的精锐,如果不胜,我们大宋禁军也别活了。”
马扩写意地道:“就是那么几千贯,有那么夸张么?”
呼延庆咋舌,道:“大宋禁军每人一年四十五贯,我们虽然同是禁军,但是毕竟几十年没打过仗,上头自然要减点,几次过手又被截留了点,说来每人到手的不过三十贯,每月就是一贯钱。唧,据说桃花坞发过规定,工人每月月薪不准低于一贯钱,我们这当兵的,嘿!”
宋朝对各级禁兵、厢兵将士,屯驻大军将士等,都发放军俸。军俸级别极为复杂,既有官兵差别,官与兵又各有等差,因各地币制、物价等差异,又形成地区差别,甚至因身高也有所区别。
据说宋仁宗时期是按身高给士兵们发军饷的,身高五尺八寸以上,月薪一千文;五尺七寸以上,月薪七百文;五尺六寸以上,月薪五百文。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价格低,桃花坞规定的月薪是将柴米油盐等等折价的收入,月薪一贯,按这时的生活水平,也就仅能让一家三口饿不死而已,而在军队,军饷的复杂构成之中薪水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其他衣物粮食供给充足。
另外,军队还可以有限度地做点盐、酒、赌、色等等国营买卖,以赚补贴,这是回易官的职责,所以呼延庆对输赢十分紧张。
“今日一输,就是我们全军一月的薪水,”王美也点头道:“衙内,我不是不知你正准备州试,可是实在不得已啊!”
“得了,别提那烦人的事。”马扩大咧咧地道:“你们别总想着输赢。越怕鬼,越有鬼。不就是几千贯,大不了我垫了。说到底,钱不重要,面子事大!”
“是的,是的!”呼延庆暗道:谁人不知你家与桃花商行合作,摆上我们刀鱼巡检的招牌,赚个满盘满钵。
就是没一分落到我们官兵手中。他挤出个羡慕崇拜的眼神,道:“衙内,您可不可以跟马太尉说说,让我们刀鱼巡检司也跟桃花坞合作做些买卖?当然,您们吃大头,大伙儿跟着喝口汤就行!”
不提这个还可,一提马扩就头痛。也不知被黄明晰施了什么邪术,自由两字好像大树在他脑海里长了根,放歌四海那种无拘无束而不乏惊险刺激的景象在脑海挥之不去,不断腐蚀他的意志和长久以来的道德观念。他最近都开始害怕看书了,甚至害怕了做梦。
他这一辈子,根本不可能过得上那种生活!
挥挥手,马扩不耐烦地道:“现在不行,老爹正对他虎视眈眈,你们最好离得远远的,别撞上去找死。”
呼延庆悚然一惊,他与王美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的惊惧。心道:“老马真够狠,黄明晰赚下的诺大家产,只怕一朝化作流水。”
“来了,来了!”远处一个哨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马扩手一上扬,众将士一阵骚动,有的立刻从怀里拿出沾了白粉的粗布套在刀剑长矛上,弓箭手也检查着箭筒是不是换上没箭头的箭,这些事搞错了,可要出人命的。正待整装完毕,但听一马长嘶,激烈的马蹄声渐至。
很快一骑从林间奔驰而出,尘土草末飞扬中,在小山岗前勒了马,骑士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汉子,并末下马,只扬声笑道:“马衙内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