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百万大军东征女真,大约要到九月出发,现在还没影呢!”黄明晰老实的没有隐瞒。
“东邪可有更详细的消息?”宗泽迫切问道。若是普通人无疑额手庆贺,毕竟辽国对大宋有着百年的战略重压。可是宗泽一听,就知道大势有变,去年的二十七万大军之败,只是辽国一路之败,若是百万大军再败,却是举国皆败。
无论辽军胜败,此等壮举历史罕有,作为北辽近邻的大宋必定要做相应的对策。谁也难以预料若果辽帝铲除女真之祸,会不会顺势让百万狼军饮马黄河。
黄明晰这时却摇头道:“我只能得到只字片言,真要详细消息只怕要等朝廷邸报。”当然,应该是一两年之后的邸报,他在心里补充道。
宗泽脸有失望之色,他喃喃自语道:“九月,百万东征。看来大变之势在于东北啊!朝廷结好女真,予人借口。女真胜则罢,败了,只怕……唉!”
恍神好一会,他将目光焦点聚在黄明晰身上,突然道:“东邪是否已与王师中有了约定?”
登州,甚至整个大宋国境,对辽地国情了解最快的必定是王师中。宗泽一问已经是肯定的语气。
“通判可见过大厦将倾时撑墙扶柱之人?通判可见过滔天洪水直卷而来力挽狂澜之人?通判可见烈火燎眉之前坚守不退的人?”黄明晰并不否认,冷然道:“这天下大势所趋,正是如此。任何逆天而行之人,均要在潮流之下粉身碎骨。”
宗泽沉思。
“正如刚刚的道枢之语,”黄明晰又道:“我辈所作,只应顺势而为,侍机改运。但凡大变之像,必定祸福相依。通判以为像我这般清楚大势所向之人,会束手旁观不成?”
这一刻,他意气风发。有些事情该做的就要做,总要搏它一搏,否则错失良机,到时后悔不得。
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祸。
宗泽锁着眉仰望海岛上蓝蓝的天空,良久不语。
“宗某理解你的作法!”他最终点了点头,回首望着黄明晰,眼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断然道:“我若年少三十年,遇到这千载时机,说不得也要做一番大事。”
宗泽年轻时也是偏激之人,三十三岁通过省试,进入科举最后一关殿试之时,不顾字数限制,硬是写下万言书,力陈时弊,批评朝廷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认为“朋党之祸自此始。”其时,主考官“以其言直,恐忤旨”,将宗泽置于“末科”,为同进士出身。
这是宗泽人生的大转折,自此一路在地方县治打转,无论政绩多漂亮都不受朝廷赏识。可以直说,若非金兵入侵,宗泽这一生便只能作为一个小官郁郁老死,像无数的命运不济的能人那般在历史河流之中默默无闻,不留下丝毫姓名。
时势造英雄,正如是也。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间宗泽发现路越来越陡,已经走上了山路。他心中疑惑,可是以他阅历,自然不会多此一举询问第二次。
“这事一直都瞒着你老师吧!”宗泽突然开口道。
黄明晰乍一听,脚底一虚,打了好大的趄趔。
宗泽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待他稳定了身子,才忍不住哈哈地一笑道:“尚是青年之时,身体便这般不经折腾,连我这五六十的老头也比不过,可叹那身壮志豪情!”
至此时,黄明晰已经摸清了这老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城府深藏,也不是那种唯我独醒的孤傲之人。相反,他该笑则笑该怒则怒,普通读书人身上难得一见的爽言爽语,浑身有一种不经官场污染的清新气息。
所以,黄明晰毫不客气地道:“未必!要不要与我赛上一场?”
“不干。吃亏却不利民的事,宗某从来不干!”宗泽拒绝得干净利落,又道:“一会我去程府坐坐,你也来,我们老少三人将事情说个清楚,理个通顺!”
黄明晰不禁将脸皱成一团,苦道:“通判是要将我架在炭火上烤啊!”
以黄明晰想做就做敢作敢当的性格,本身又是非一般的油嘴滑舌,除非老夫子在他心中份量极重,他又何必如此苦恼?宗泽见他神情毫不作伪,颔首道:“你两人的师徒之情深厚,宗某羡慕!一会定要饮百川兄三瓮美酒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