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情2004_梦回九五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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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悲情200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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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我最喜爱的诗人臧克家死了,我最喜爱的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死了,还有我曾经的偶像――主演《超人》的克里斯托弗里夫也死了。那一年,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好光景。

说实话,我和哥哥的感情从哥哥上中专走后就开始变得非常淡,经常我需要下意识去原谅他所做的某些事我才能和他继续相处,才可以把他当哥哥。这就是我少年时代对我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的评价,因为我那时候很自私。很多事我想到的仅仅是自己的利益,从来不去考虑家里人的感受,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我会一直那样错下去。

我和哥哥的成长环境在初中的时候发生了本质上的区别。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住在家里,哥哥上初中去了离家里十几里远的乡镇中学,开始了他的寄宿生活。后来又考到市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乡下中学又教了一年的书。最后才回到父亲和母亲身边,但是此时回来的哥哥已经让我产生了很深的陌生感。

哥哥在上初中的时候还行,很能吃苦,学习也挺用功。只是成绩并不是很理想,我一直怀疑是那场手术伤到了哥哥的脑子,因为手术后哥哥的性格就变了很多很多。后来哥哥上了师范学校后就彻底变了,我经常可以听到他跟父亲和母亲顶嘴,经常全然不顾家里的经济情况伸手要钱,不给钱就摆脸色给父亲和母亲看,可能是因为叛逆期的缘故吧。那时候父亲的工资每月只有三百多,而哥哥每个月却要从家里拿走二百元。说实话二百元对一个在城里寄宿上学的中专生来说并不算多,但是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哥哥就这样给我树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榜样,以至于后来我用哥哥“原装”的态度对父亲和母亲造成重复伤害。虽然后来的事让我改变了很多,没有再继续伤害他们,但是我还是经常为曾经那样对他们而感到羞愧不已。

2002年夏天,哥哥毕业了,我家难念的经又开始了。父亲天天在为哥哥的工作跑东跑西,而哥哥却天天没心没肺的疯玩。哥哥回来的第一个暑假,父亲为哥哥报了一个师范学校的进修班,一开始哥哥非常不情愿去上课,后来他在班里遇到几个以前的同学,天天玩的乐不思蜀。哥哥最过分的就是非要住校,向父亲要三百元住宿费。我们那时候还住在父亲所在的学校里,学校后门出去就是师范学校。父亲觉得哥哥太过分了,大发雷霆,他恨哥哥的不体谅父亲和母亲,恨哥哥的追求“自由”,恨哥哥的那帮“狐朋狗友”。我那时候也恨,但我向父亲要自行车的时候又何尝不是那样。哥哥还经常喝酒,每次都喝得烂醉,父亲和母亲每次劝他,他都不说,第二天依然烂醉如泥。

哥哥的“不争气”让父亲和母亲伤透了心,父亲和母亲想让哥哥遵照他们的安排,但哥哥想要“自由”。最后父亲和母亲不堪忍受哥哥的“不争气”,索性不管了,放任哥哥去了离家里很远的乡下教书。哥哥在这里教书没几天就认识了我的现任嫂子,几个月后就带回了家里见我父亲和母亲。父亲和母亲对这个“不速之客”非常反感,再加上哥哥和父亲和母亲的交流太少,随后引发了一连串事件,而这一连串事件就像连环雷一样把我的生活炸的面目全非。其实说来这个嫂子的条件还算可以,配我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只是我哥那张嘴实在不会说话,从来不用心去和父母交流。后来嫂子曾经跟我说,如果我哥有我一半的语言表达能力,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父亲和母亲开始主动找机会和哥哥谈话,但是哥哥总是习惯用不耐烦的走开的方式来结束谈话,所以每次谈话都没有结果。父亲和母亲不死心,最后一次谈话结束前母亲彻底爆发了,她激动说了很多狠话,最后一句是,有她没我。

我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我当时吓坏了,我希望哥哥说句话来结束这一切。但是哥哥还是无言的抗议,最后哥哥没有对抗下去,他妥协了。父亲为了这事,跑断了腿,终于在2003年初将哥哥从乡下的中学调到了市纪委办公室。后来有人给哥哥说媒,哥哥就这样认识了我的第一任嫂子,我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对这个嫂子很满意,全家只有我感到很不安,总觉得有暴风雨即将到来。

后来哥哥依然经常喝得烂醉,晚上很晚才被人扶回来,回到家后吐得哪都是,父亲和母亲每次都是一夜难眠。父亲和母亲后来达成一致,决定给哥哥结婚,希望结了婚后哥哥会改掉这些恶习。什么事情第一次往往都不会做的太漂亮,甚至会很失败,但是谁都必须亲身经历。我觉得父亲和母亲在这件事上就明显经验不足,他们觉得给哥哥结了婚就能管得住哥哥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哥哥那种性格用俗话说就是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来,和父母没什么话说,谈恋爱也一样。而我那第一任嫂子简直就是我哥的女性版,人家俩人谈恋爱出去吃饭可以从出家门到各自回家一句话都不说,换成我,即使是在和女朋友冷战,我也会憋得难受,主动找话题聊。我哥哥之前还是教语文的,真不知道他教出来的学生是啥样。

不管怎样,父亲和母亲看到了希望,他们抓住这个希望不愿放手,于是他们决定年前给哥哥结婚。那年我正是高三,繁重的学习任务压得我经常喘不过气来,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感到异常疲惫,有时候骑着自行车都会睡过去几秒钟。这个时候家里却要重新装修房子,一下子打乱了我所有的学习计划。那段时间家里所有的地方都用布蒙着,到处都是灰尘和震耳欲聋的噪声,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身体的状态跌入谷底。但是我的精神上是愉快的,毕竟这是喜事,我也希望哥哥能得到幸福。

全家人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终于哥哥的婚礼顺利完成了。我并没有担心我的学习问题,我觉得凭我的聪明才智很快就会补上去的。但这一切没能带给哥哥幸福,却给我们全家带来一场灾难。

春节后的一天,父亲下班回家后,一脸的阴沉,独自躺在床上若有所思。晚饭我叫了好几次父亲,父亲都没有下床吃饭,微弱光线下只见父亲眉头紧锁,我心里开始隐隐的不安。母亲去叫他吃饭他也不吃,也不说话,母亲唠叨了两句就催我们吃晚饭赶紧各自回屋。我住在父亲和母亲的隔壁,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说话我能听个大概。为了安抚心中的不安,我一直躺在床上听他们说话,这一听,我一夜未眠。

原来父亲被停职了。父亲从1998年到2002年连续当了四年班主任,四年来父亲所带的班年年升学率全市第一,很多家长慕名而来将自己的子女送到父亲的班上。父亲的出色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肯定,2002年父亲当上了职高部部长,主抓升学,连续两年再创新高,将这所职业高中打造成为了省重点中学。然而今天,父亲却因为小人的谗言被校方停了职,这对一个半辈子都奋斗在教育战线上的教师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父亲为了给哥哥结婚,从亲戚朋友那里借了几万块钱,风风光光的为哥哥办了喜事,却被小人陷害说成是动用了校方的公款,校方为了谨慎起见停了父亲的职。我是在学校里长大的,认识很多父亲的同事,后来父亲一个要好的同事说,校方的财务部本来就账务杂乱,多年来一直糊里糊涂的,从来没理清过,这却坑害了父亲。学校说要把财务理清了才会给父亲一个说法,受中国几千年来“疑罪从有”的这个传统观念的影响,学校才停了父亲的职。面对这种不公平,父亲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他没有抱怨,只是在家里安静的看书。在这期间,很多同事和以前的学生来看望父亲,而有些平日里在父亲面前吹嘘拍马的人连个面都不敢露。父亲也从这件事看清了很多东西,熟近熟远,一目了然。父亲后来对我说,这件事未必不是好事,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而清者自清,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我想起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教我负天下人”,如果不是这句话,父亲可能早就在爷爷奶奶大爷叔叔婶婶姑姑们的迫害下放弃了与命运做斗争的勇气。我很感谢父亲为我树立一个好榜样,虽然我还没有能真正做到,但是我一直在朝父亲那个精神境界不断努力。危难是一面镜子,它能将真挚友谊和虚情假意分的非常清楚,真正的朋友会马上伸出援手,小人却在这个时候向你落井下石。但是父亲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向他发难的竟然是嫂子的娘家。

哥哥婚后没多久,嫂子娘家那边开始有些不对劲了,女方的母亲竟然要求aa制,哥哥嫂子的钱要分清楚。像父亲和母亲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好像注定要一辈子受尽金钱的屈辱,父亲当晚发话,咱们全家不会去花女方家一分钱。父亲说到了也做到了,但是人善被人欺,女方的母亲完全暴露出了泼妇的本性。有一天嫂子买回来两块钱烧饼,父亲和母亲跟她客套了几句,说家里有这么多吃的,你就别老破费了。咱也不知道我这位嫂子是怎么向她母亲传达的信息,第二天她妈马上打过来电话把我父亲臭骂了一顿,用词之恶毒让人无法忍受,说什么我们全家就指望着嫂子那两块钱烧饼过日子了,好像我们家从来没吃过什么似的。并且在半个月内,女方的母亲突然提出要我们搬出去住,把房子腾出来给哥哥和嫂子。

我能感受到父亲和母亲受到了多大的屈辱,父亲和母亲跟哥哥说了这事,没想到哥哥还是没说话。我都怀疑他有没有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话,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做出反应,我彻底失望了。父亲和母亲找我谈了一下,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搬到老房子去住,我二话没说,回屋收拾东西去了。搬下来的时候正值寒冬,屋子里没有暖气,哥哥就帮我们把窗户用塑料布密封了一下。其实为这件事我很不理解哥哥,我觉得让我搬出去无所谓,但是父亲和母亲受苦一辈子了,怎么能让他们在没有暖气潮湿阴冷的屋子里过冬呢?最后父亲和母亲在我的坚持下回到了楼上住,而我每天就独自在老房子里复习功课,艰苦的环境和亲人的屈辱反而让人充满了斗志。那段时间我像打了兴奋剂在浩瀚的学海中乘风破浪,我的精神上的愉悦完全弥补了物质上的落差。

老天像一个蹲在院子里玩耍的孩童一样,看到我们这些微小的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突然心血来潮,就拿来放大镜晒和开水浇我们,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一下就被击的粉碎。农历二零零四年二月初二,小姨像往年一样来到我家给母亲过生日。中午饭后,母亲突然胸口疼的厉害,在床上趴着起不来。我们马上叫来就护车把母亲送到医院,从此我的命运彻底发生了改变。

母亲在医院住了两天,出院前母亲的检查结果让所有人都傻了眼――乳腺癌晚期,医生让母亲赶紧转到邯郸医专附属医院。一开始家里人怕影响我的学习都瞒着我,一直到邯郸医专附属医院确定母亲的病可以治好,父亲才打电话告诉我。即便如此,我还是放心不下,天天在学校没心思学习。那段时间我的衣食住行都成了问题,没有母亲的照料我的日常生活彻底乱了,每天没有饭吃,晚上睡不安稳。有时候哥哥偶尔给我做一顿,嫂子却从来没有给我做过一顿饭。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希望母亲能早点好起来,我每天晚上都会听那首《练习》:

如果留下多一秒钟

可以减少明天想你的痛

我会愿意放下所有

交换任何一丝丝可能的占有

幸福只剩一杯沙漏

眼睁睁看着一幕幕甜蜜

不会再有原来平凡无奇的拥有

到现在竟像是无助的奢求

我已开始练习

开始慢慢着急

着急这世界没有你

已经和眼泪说好不哭泣

但倒数计时的爱该怎么继续

我天天练习

天天都会熟悉

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试着删除每个两人世界里

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一切美好和回忆

在没发生这些事之前,每天晚自习回来已经十点钟了,从一进门,母亲就忙前忙后的把饭菜都给我热好了摆在桌子上等我去吃。我一边吃一边和母亲聊天,母亲就像个小孩儿一样看着我,她的样子告诉我,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着自己为儿子做到的饭简直就是母亲最大的享受。可母亲住院后我很长时间没有再吃过母亲做的饭,此刻我想告诉母亲,看着自己的母亲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就是儿子最大的幸福。而现在,我却听着这首歌经常泣不成声,我这辈子注定了输不起感情。

母亲动手术之前,哥哥陪我去医院看望了母亲。从始至终我一直强忍着眼泪,看见母亲时她已经瘦了一圈,而一直陪护的父亲也瘦了一圈,说实话,我其实也瘦了一圈。哥哥还是那样,母亲问一句,他答一句,好像永远都不会主动说一句话。母亲还是关心他和嫂子的关系,但是哥哥没有透露任何实质性的信息。临走的时候,父亲给了我一些钱,让我自己注意身体,高考的事努力就行了,家里不强迫你什么。我对父亲和母亲说,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打工。母亲听了后哭了,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说,如果你不上学我这病也不看了,咱们一起回家。我拗不过母亲,满口答应了继续上学,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毕业后的去向。

那个时候我的精神支柱只剩下英子了,她是我高二的时候认识的,她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她就被她的音容笑貌深深的吸引。后来我经常主动找她聊天,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都向对方表明过打算将来有所建树以后进一步发展下去。高中的时候只有星期日下午有半天的假期,我认识英子以后几乎每个星期日下午都骑半小时自行车去找她,我们经常聊天聊到很晚很晚,什么都聊,那种单纯占据了那个年纪的所有记忆。当时没有手机,我们就彼此做了约定,每个星期日下午两点她在她学校附近的一个电话亭旁边等我,如果到时间我没去她就回家。母亲出事以后我就再没有和她见过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想把我辍学打工的想法告诉她。时隔一个多月,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在那等我。终于等到了星期日下午,我顾不得烈日的暴晒,骑得飞快,生怕她直接回家。没想到远远就看见她在电话亭旁边度来度去,我慌张的过去用很不自信的语气问她,这几个星期日下午你都来吗?她用她标志性的微笑面对我说,当然都来,我们不是有个约定吗?你不来肯定是你有事,我们又没有说对方肯定会来,时间一到就回家吗,没什么的。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轻松多了,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就是因为这种没有说过任何承诺却建立起来的坚定不移的信任和默契。

“英子,我妈病了,为了给我妈看病,家里已经借了很多钱。上大学再怎么样都要好几万,我不想上学了,想高中毕业后就去打工,我们以后可能会走上完全不同两条路,你还可以做我的好朋友吗?”没想到我会如此英雄气短,没有勇气再说更多的话,觉得说的越多越不自信。

“小白,你妈的病会好起来的,你也会上大学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好朋友。你不要把这些事和我们做不做好朋友牵扯到一起,说的难听点,你这是对我的人品的侮辱,难道我在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吗?”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我以后去打工了,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人头地,甚至贫困潦倒,你愿意跟我吗?”

她没有回答,我也不愿意给她压力,我骑自行车带她去吃了碗拉面。我不知道每次都带她吃拉面她什么感觉,但我知道让她吃一辈子拉面对她这样的大小姐来说,即使她忍受得了我也忍受不了。可能她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想清楚我的处境,而此刻她好像想到我的处境之窘迫,我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我们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默契,难怪人们都说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真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我们之间这种关系很微妙,之所以没有确定男女关系就是考虑到未来,谈不谈恋爱等高中毕业后再说,这也是高中时早熟而理智的男女做出的正确决定。此刻我却极度厌恶这种理智,我真的好希望她对我说,我们分手吧或者说我们恋爱吧,不管是那一句都会让我打破现在的僵局,至少我有了希望。现在对我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潭死水一样,无论我怎么搅和,只会变得更臭气熏天。

回家后,哥哥一个人独自在家抽烟,看到我回来问我吃饭了没,我回答没吃呢。哥哥熟练的把烟头剃掉,把剩下的半截烟夹在烟灰缸的半圆缺口处,穿上衣服后对我说,走,咱们吃点饭去。看着哥哥的身影,突然让我想起了我三岁的时候哥哥带我出去玩,大家一起学抽烟时,我总是把“吹”当做“吸”,所以我的烟总是点不着,哥哥告诉我等我长大了就能点着了,我当时信了还觉得哥哥好伟大。他说对了,我长大后真的很容易就点着了。我下楼后买了一个经常抽的吉庆烟,撕开三分之一的口,用手指熟练的敲打没有撕开的地方,一会就有两根烟冒出头来,我敬了他一根烟,并像小时候他给我点烟的样子给他点着。

哥哥带我来到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凉菜一个热菜四瓶啤酒,埋头把剩下的烟狠抽两口扔掉,然后开始了我们漫长的谈话。

“二子,你恨我吗?你是不是觉得哥很没用?这么久以来,咱爸咱妈为咱俩操碎了心。尤其是咱妈,最后却得了癌症,受那么大的罪,我觉得这都是我造成的。今天爸打电话给我,说你不想上学了,想毕业后去打工。是真的吗?”

“哥,我不恨你,以前是我不懂事,太自私,什么事都只想着自己,觉得你花了家里那么多钱,给家里添了那么多麻烦,弄的我高三的功课一塌糊涂。后来我想清楚了,这些都不能全怪你,你的路都是父亲安排的,自己没有做过一次选择。后来你老是酗酒,父亲越来越不信任你,觉得没有他的安排你什么事都做不好,慢慢形成了恶性循环。这次母亲遭了这么大的罪,不是谁的错,是咱妈命不好,咱们做儿子只能尽最大努力去服侍好她。你别太自责,我不想上学不是因为你,而是真的不想上了,我觉得不上大学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你是个好弟弟,哥以前老误解你,经常欺负你,你越不怪我,我心里越不是滋味。我还记得我九岁那年,我偷了母亲五块钱,母亲知道后要揍我,而你却悄悄将母亲放在门后的木棍藏了起来,让我少了一些皮肉之苦,这些哥都记得。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很没用,你做弟弟的都知道不上学来减轻家里的负担,而我却帮不上一点忙。”我从来没有见过哥掉眼泪,而此时这个七尺大汉却流下了轻弹之泪,我也忍不住流下了泪。

“哥,你别这么说,咱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从来不需要讲这些。咱们这个家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有钱的日子,可能注定是穷命,但我们有别人没有的。爸和妈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好人啊,虽然他们经常为一些事发脾气,但是那都是生活的重担压的呀,我们什么时候体谅过他们呢。哥,我的大学不去上照样可以过日子,但是咱爸妈受了一辈子苦了,尤其是咱妈得了病,如果咱妈有什么好歹,我是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了。”

“兄弟啊,哥想跟你说个事,我决定离婚了,我还没告诉爸妈,我想等咱妈病好了再跟爸妈说。其实妈没得病之前我就跟妈说过,妈把我臭骂了一顿。我也知道妈心里藏不住事,她本来就老失眠,结果这事让妈连着好几天没睡。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妈才得这病的。但是这次我是铁了心了,我的痛苦只有我知道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怎么了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才结婚几天啊。咱妈是爱面子的人,这事相当于打咱妈的耳光啊。哥,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二子,你是咱爸妈的希望,是全家的希望,没想到我的事把你也连累了,弄的你没办法安心学习,哥对不起你啊,所以你一定要上大学,知道吗?我去借钱,去贷款也要让你上大学,你听到没?绝对不能再让咱爸妈伤心了,知道吗?”哥哥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他一定受了极大的委屈,而且他性格内向,他肯定憋了很久才告诉我的。

“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咱们一起面对,没有过不去坎儿。家里条件允许的话,我一定去上学,绝不让爸妈再伤心。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上次去看咱爸妈的时候,我问了一下爸,咱妈做手术要至少三万,加上住院三个多月,手术后的化疗,下来怎么也得五万。我结婚已经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向外面没少借钱,我刚毕业也没什么钱,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咱妈没钱看病。咱爸都五十岁的人了,又在医院照顾咱妈,身体和精神上都很疲劳,哪有精力再去借钱啊。昨天我跟你嫂子说,能不能先把给她的三万彩礼先拿出来给妈看病,以后一分不少还上。可是你知道你嫂子怎么说吗?她说回去问问她妈,可第二天她妈就打电话过来把我骂了一个多小时。二子,以后结婚一定要擦亮眼睛啊,娶媳妇要先看丈母娘,古人留下的话不能不听啊。她妈定的什么aa制,让你和爸妈搬出去住,我都忍了,咱妈的命都快没了,我不能再忍了。她闺女一个月挣着一千五怎么了?牛什么啊,我不花她一分钱。咱们家大三居,怎么就住不下了,让你们搬出去住纯粹就是欺负人,要不是怕咱爸妈操心,我早跟为那事跟她们家吵起来了,我把她赶出去也不让你们出去住。要不是咱妈住院要花那么多钱,打死我都不会找她要一分钱。咱们家怎么亏待她了,她自己就不长一点脑子吗?什么事都问她妈,全他妈的一帮财迷,我真是瞎了眼娶了这么个媳妇,这日子能过吗?今天我气急了,骂了你嫂子几句,她回娘家好几天了,我不叫她,估计她也没脸回来,你收拾一下东西,搬上来住吧。还没几天高考了,下面条件太差了,你上来住好好复习。”

哥哥的这番话,彻底颠覆了我对嫂子的同情,母亲住院后,走的匆忙,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而我那嫂子竟从没给我做过一顿饭,连问一句吃饭没都没问过。我满脑子都是她妈对着电话骂哥哥的情景,心里充满了怒火,一口将一杯扎啤饮干了。

“哥,咱们不求他们,明天我也去借钱,我支持你离婚,等妈的病彻底好了,我做爸妈的思想工作。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让爸妈再操心,让妈的病先好起来再说……”

那一晚,我和哥哥说的话比我上高中三年里和哥哥说过的话加起来都多。从那以后,我没有再抱怨过哥哥,反而希望他也能早日从现在的泥潭中走出来。后来,我的现任嫂子拿出了一些钱,解了我家的燃眉之急。哥哥也开始给我做饭,帮我洗衣服,一直到我高考完,母亲康复出院。

没过多久父亲就官复了原职,这场暴风雨终于接近了尾声,哥哥的离婚问题和我的上学问题开始摆在了父亲和母亲面前。

2004年7月的一天我的高考成绩下来了,我的悲情命运就此开始。我的成绩很糟,只能上三本或者专科的,父亲和母亲都希望我能复读一年。我本想坚持我的主张去打工,但是看到父亲和母亲刚刚恢复点元气,不忍心让他们操心,就答应了他们,8月初就在父亲所在的学校就开始了我的复读生活。

那段时间,母亲又去医院复查,第一次复查需要一个多月,我的生活又回到高考前夕的状态。我感到异常的孤单,高考的失意无处诉说,面对繁重的复读生活显得力不从心,惶惶不可终日。这个时候我开始想念一个人――英子,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后来我打通了她家里的电话,我约她出来见面,从口气上我听出了她的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那天下着小雨,对于残酷而闷热的八月来说真的是个好天气。我没有骑自行车去而是选择了坐车去,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满头大汗的狼狈样儿。但我在车上却总感觉很不对劲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好像有事要发生。当见面的时候她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标志性的微笑,而是很冷淡,我以为她不舒服,就给她买杯橙汁。她接过橙汁,突然对我说:“咱们分手吧。”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回答了一句“好啊!”随后她又把橙汁递给了我,她接着说:“小白,你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你,那一段时间你不在,他又对我那么好,所以……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

“英子,你怎么了?我们不是很默契的吗,谁都没有和谁承诺什么,我们根本就没有真正确立关系。我没有为你做过任何努力,你用不着说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分手这个词不适合我们,你在我心里依然是完美的英子,我们还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虚伪,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分明像被刀割一样痛,我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我们确实没有确立关系,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爱她,多么希望她能陪我,多么希望我们在未来可以有结果。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这份爱,我太在乎结果了,却没有认真去思考这个过程。难道非要彼此说一声我爱你才算是恋爱吗?多么愚蠢的理智啊,是我亲手葬送了这份珍贵的感情,但是英子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彻底凉到了底。

“我和他上床了。”

我的心迅速被冻结,然后被这句话巨大的回音震碎,整个人木木的站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小白,我走了,你保重!”

本来我还想拉住她的手,再争取一次,但是当我知道他们已经上了床,我没有再做任何事情,要知道一个生活在传统家庭里的孩子是很难接受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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