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梦醒时分_大男人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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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梦醒时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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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以后才明白,

该来的早晚会来,

三十以后才明白,

该爱的尽管去爱……

这首歌我得有二十几年没有听过了。第一次听这歌的时候,我曾经想,三十?那得再过多少年啊,到了那个岁数再不明白,就该去跳井了。可是现在我远远地超过了三十岁,该来的没来,该爱的我倒是爱了,爱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类似一头被铁锨拍过的猪。

“三十以后俺也不明白……”我跟着电视哼了一句,看着斜倚在厕所门口,精神萎靡的刘朝九,笑道,“你得将近两个三十了吧?”

“没怎么花钱,都是熟客……”刘朝九以为我还在说那事儿,一顿,明白过来,搭拉着脸反问,“你不知道我多大?”

“花季少年,四十有一,”我正色道,“按说你不算老,正值虎狼之年,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生活,这都是被生活给闹的……”

“那倒也是。”我苦笑一声,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找我喝酒?他沉默了好久才说:“李晶晶老是找我,我怕你误会。”

李晶晶是我的前妻,她跟刘朝九最近有些不雅的传闻我早就知道:“这没什么吧?她现在不是朋友妻了,你可以欺。”

刘朝九别一把裤腰,腆着脸嘿嘿:“太熟了,不好下手。”

这也许是实话,可是李晶晶对于刘朝九来说,就好比是兔子窝边的那簇肥草,他断然没有不想吃的道理。

记得离婚前我在家砸盘子摔碗以示对李晶晶给我戴绿帽子的不满,刘朝九闻讯赶来劝架,趁机用手背撞过李晶晶的胸脯,不然那天的示威也不会变成暴动——我踹跑了刘朝九,把家彻底变成了垃圾场。离婚后,我有一次跟刘朝九喝酒,他说,你们这事儿不会是因为我的那次袭胸吧?说完,嘴角流涎,面红耳赤,样子十分无赖。我故意逗他:“也有这个原因吧。”他嗫嚅半晌,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出来混,老婆迟早是要换的。”我就知道,这小子也有离婚的苗头了,不禁感叹,生活就像一根,搓摸久了终究会失去锐气,婚姻也就成了太监。

正如我对李晶晶,开始的时候锐气十足,恨不能跟她粘成一个人,后来连看她一眼的情绪都没了,说句非说不可的话都发蔫。

仔细一想,整个人生其实就是个缓慢变成太监的过程,人一天一天老下去,本能一天一天消失,只有希望还残存在脑子里。

记得离婚前后,李晶晶对我发狠说,别以为咱们分开以后你会找到你想要的女人,不可能,那些女人不是给你预备的。

我不相信这句话,我总觉得前方有个伊甸园,那里的黄金屋里躺着很多颜如玉,我有一身的力气可以到达。

如今我鳏居三年,李晶晶的话应验了,我仿佛一下子参破红尘,变得麻木,感情这码事儿在我的心中渐渐恍惚起来。

有人说,婚姻就像打麻将,靠的全是运气。也许我在婚姻这桌麻将赛里,背运当头?

不对,怎么会是背运当头呢?起码通过这场婚姻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儿子,尽管他的抚养权不在我这里。

“你还是亲自去我家一趟吧,我怕她真的想不开,”刘朝九见我不说话,过来拽我,“你不知道,王莲芝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别怕,找个地方先躲躲,抻一抻就没事儿了。”我不想去捡这个心事,胡乱应付道。

“不能再抻了,不能再抻了……”刘朝九瞅着窗外的一缕晨光,目光渐亮,“不怕,不怕,谁怕谁呀。”

“别吹,”我说,“我就不信你还敢跟她叫板。忘了有一次咱们一起喝酒,她来了,一鞋底抡过来,你吓得像只老鼠,连饶命都没喊出来就脚底抹油……”“那是以前!”刘朝九怒目相向,“以前我没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现在……算了,现在我也不敢……”刚刚鼓起来的胸脯又瘪了,“你说我到底怕她个什么?唉……当初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是盼望着我像早晨九点的太阳,充满朝气,无所畏惧,”抬手指指墙上的挂钟,“你看,九点多气派?腰板笔挺,棍儿上翘。可是现在……哈,早晨九点不像,晚上六点半还差不多,整个人‘夹并’在那儿。”

我笑了笑,无言以对,我何尝不是如此?洗脸、刷牙、关电视,动作机械,就像一个无声电影里的人物。

刘朝九边帮我叠被子边夸奖我现在过得好,生活就像解放区的天。我心说,你“解放”上几年试试?不憋死你才怪。

我不想被憋死,尽管我已经对那些风花雪月不再奢望,但我想有个女人陪我一起生活,却是千真万确。

我得抓紧时间办理这事儿了,继续拖下去,估计得打一辈子光棍儿。

下楼的时候,脚下一滑,闪得我心里空落落的。望着青灰色的楼道,我的心中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外面的天空很蓝,蓝得让人感觉很不真实。楼群上方浮着几片薄薄的云,云里有几只麻雀撞乱了的弹球一样飞。一撮黄绿色的鸟屎“啪”地砸在我前面的一只垃圾箱上,像一朵绽放的野花。这撮鸟屎让我想到了以往那些纷乱的生活,继而想起刚刚做过的那场恶梦,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我该去李晶晶那边看看儿子了……小柱子长得非常像我,只是眼睛随他妈妈,又大又亮,一肚子心眼儿的样子。离婚那年他四岁,身边没有了爸爸,他还以为我又出差了呢。现在他七岁了,应该知道一些大人的事情了……我想让他明白,我跟他妈妈的分手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想让他知道,我们都是男人,男人总归是要担当一些事情的。行,下班以后我去学校接他,让他跟我住几天。

大街上微风和煦,雾气已经散尽,骄阳正在升起,天空幽兰而深邃,今天又是一个万分和谐的日子。

路上,法桐树的叶子大片大片地黄着,像无数青春不再的村妇聚在一起奶孩子,饱满又苍凉地性感着。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糟糕,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正在迅速苍老,跟这些在秋风里迅速变黄的叶子一样。

刘朝九鼻涕一样地跟在我的后面。我问他怎么不去上班?他不回答,黄着脸,女人似的扭屁股。我知道这小子工作闲散,这是又想泡在我那儿打发时间呢,我不想这样:“要不你先去我家躲躲?”刘朝九站住了:“也好。反正这几天我是不敢见她了……我得撒个谎,就说单位安排出差。说去哪儿呢?”哼唧半天,做荆轲赴死状,大吼一声,“就说去河南!那地方的女人老实,她说的。”我笑道:“人家这是对家乡的赞美呢。得,你先去我家‘猫’着吧,一会儿我打电话跟她说。”说着掏出钥匙,“吃的喝的都在冰箱里。晚上咱哥儿俩好好唠唠。”

刘朝九接过钥匙,摸着脖子上的一道紫杠子,猛一跺脚:“躲,实在不行就离!”转身就走。

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家伙彻底被婚姻整疲沓了,跟我三年前一个熊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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