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睡的两个小时,我几次在半梦半醒间透过那小小的窗户向外看,每次都被明晃晃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然后又再闭上,不久就昏昏睡去。
机舱内传来了播报,说飞机还有十五分钟就会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现在地面温度是三十四摄氏度,一切安好。
我从没到过上海,虹桥机场也比我想象中要狭窄老旧,这个名字在我生命中出现的频率,似乎不该配上眼前的画面。
在托运处提完行李,吃力的拉着大行李箱往外走,刚刚迈出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冲了一个踉跄。
这种潮湿的热,和北京不同。
空气里夹带着粘腻的湿,吸进鼻腔的时候会觉得比起以往的呼吸要来的柔软。耳旁充斥着“咿呀”的交谈,所谓的“吴侬软语”这次跳出了各种作品和调侃的框框,第一次以一个真实的环境包围着我。
我觉得有点害怕,这感觉竟然让我想起刚到日本,和现在一样,我拖着自己的行李茫然的站在成田机场门口,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身边的世界似乎和我完全离析,在国内所学的语言到了这时毫无用处,好像我一直在学习另一种语言,我与他们完全无法交流。
其实当时身边有很多中国人,但我却没勇气向他们寻求帮助。我无法解释心里的状态,似乎在对自己的下达某个强硬的命令,它强烈的驱使我自己去解决眼前的困境,否则也许会在到达这个陌生环境的第一时间就感受挫败。
于是我拖着箱子,走到巴士区前,费劲的看着站牌,掏出自己暂住的地址反复比对,在脑中寻找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的字样。
也许这在常人看来十分正常的行为最终产生了一种正常的效果,五分钟后,一个说着生硬中国话的地勤人员过来询问我是否遇到困难,并在听完我用生硬日文描述了情况后,尽他最大努力将我带出了困境。
现在这眼前的情景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陌路人,我到现在仍然十分感谢他,并且在后来遇到的很多困难中,都会幻想着能有这样一个人来帮助我。
但显然作为一个本国人,在这里是没有如此待遇的。
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后,径直走向了出租车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我操着略有生涩的普通话,再与更加生涩的普通话对话了十句,终于找到了一辆有些破旧的出租车。
我吃力的把行李放进自动打开的后备箱,用力盖好,然后拖着背包坐进出租车的后座。司机不意外的是个沉默的中年人,没有欢迎词,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透过后视镜投来冷漠的眼神,传达的信息无声但非常明确:去哪?
我拿出地址递到前面,司机并没有拿手去接,只是侧过头来仔细看了一会,他的眉头皱的很紧,本该花白的头发却覆盖了不自然的黑色,朝向我的鬓角留有汗珠,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烟味。
就这样,在算不上亲切友好的气氛中,我觉得上海人民欢迎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