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回到新华家,便蒙头睡了三天三夜,只睡得昏天黑地,自己心中也是一片昏天黑地的,只觉得伤心都无力。想不到自己一片痴心,一片兴头的来找她,却是得到这样的结果。梅梅是越来越漂亮了,他想,自己想好了一肚子的情话痴话赞美话却都用不着了。也许她早就变心了,或者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回事,亏得她见了自己倒是热情大方,笑脸相迎。但她的热情却只让自己感觉到客气的疏远,那笑脸就好像一堵看不到的墙壁撑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她的一颦一笑,都再没有了先时的亲密无间,好像只为了说明她还把自己当一个村的老伙伴,老同学,老朋友相待。想不到从前同床共枕两小无猜的爱人,重逢时会陌生到如此可怕,真不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让人放心相信的人和事了。这样的爱情,怎么能够说没有了就没有了呢?怎么能够这样的不在乎呢?小云怎么也想不通,心中的痛苦就好比用钝刀子在割。人就像在雪天里无家归无衣穿的感觉,只觉得天地之大却不知身在何处。
小云决定回去了,临行前说是请新华吃顿饭,感谢他这几天的热情招待。新华见留他不住,就说他请算了,就算给他饯行。小云不依,要自己请,就在第一天来时吃饭的大排挡吧。新华听说一笑,小云禁不住脸一红,他们都想到了李爱菊。确实,他真有些想她。
两人来到大排档,一坐下便有一个漂亮的小姐上来,微笑道:“两位先生好,请问要来点啤酒吗?”
“好的,先来两支吧。”小云漫不经心的说。眼睛却不禁四处张望,店子里好几位啤酒妹,可就是不见李爱菊,心想也许她在楼上服务吧。本来是想再和她聊聊天的,毕竟她的笑容,她的眉眼都能依稀看到梅梅的韵味,何况她声音甜美,说话善解人意,定能给自己受伤的心一点安慰的,然而就是这点最后的希望也实现不了吗?
小姐拿上啤酒来,问:“请问啤酒先打开吗?还是上菜时再开?”
新华说:“先放这里吧。我问你,你们这有位叫李爱菊的到哪里去了?怎么没看见她?”
小姐声音甜甜的:“李爱菊吗?她已经走了,请问两位先生是她的朋友吗?”
新华说:“是的,请问她到哪里去了?”小姐刚要回答,正好进来一批客人,她忙说:“对不起,我去招呼一下再过来。”
小云只喃喃的说:“走了?”心中失落而不愿失落,心想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李爱菊和自己萍水相逢,不过来这里吃饭时买了她几瓶啤酒而已,怎么就会有这种念兹在兹的感觉?人有时真是奇怪。
新华向小云一笑,说:“走了,那娘们倒有趣。”
小云苦笑说:“是啊。她说话很好听的。”
新华笑道:“比梅梅说话还好听吗?”
小云听说,心中一痛。新华见他脸色,知道自己说造次了,他已经知道小云和梅梅的事,见他痛苦,说:“听你说这‘青岛’长得很像梅梅,若她没走倒是很好的替代品。”
小云笑道:“你说什么混话,又不是买衣服,感情也是能够替代的吗?”
两人说话间,菜已经上来了,刚才那小姐上来斟酒。新华趁便问:“请问李爱菊到哪里去了?”
小姐微笑说:“看来先生倒挺关心她的。她嫁人了,是个老板,挺发财的呢。”
小云诧异道:“我们前几天来还看见她,也没听她说起嫁人的事,怎么这么快?”
小姐说:“她就昨天走的。她老公是一个开厂的老板,50多岁,离婚一年了,带着个小孩。自从来这里吃过一顿饭,见了她一次,就对她穷追不舍,说是她长得像梁咏琪。她本来不愿意,心中总是犹豫不绝,后来她妈妈写信来,说她病了,很重,要一大笔钱。他爸爸前几年打工时被石头砸断了腿,瘫痪在床,她妈妈又病了,一个家就全靠她了,她还有个弟弟,还在读书呢,所以她就答应了。”
新华叹道:“想不到她表面笑嘻嘻的,却是这么个不幸的人。”
小姐笑道:“是啊。就像我现在对着先生笑嘻嘻的,谁又知道我的苦?人生谁没有苦处?谁又真懂得谁?”说完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小云听了李爱菊的事,一颗心早不知是什么感觉了,真是人人有本难验的经啊,看着她总是一脸的笑,说话甜蜜温柔,善解人意,谁知道她身世如此可怜,瘦弱的肩头背负着如此不堪承受的重担?谁能够想得到?他想起梅梅的话:“我心中的苦哪个知道?不是个中人,不解其中味,如鱼饮水,冷暧自知。”真是这样,谁又能真切的感受到别人的痛苦?就好像这李爱菊嫁给了一个老板,别人看她到时锦衣玉食的风光无限,谁不羡慕?只怕她的父母也会称谢老天长眼,女儿有福呢,她心中到底是苦是乐,又有谁能够知道?又有谁能够真正体会?俗话说“富人妻,墙上皮,掉了一层再和泥。”李爱菊一个穷丫头,嫁给这样离异再娶的老板当后娘,会有好日子过吗?真替她担心。唉,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到底如何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从此感到幸福呢?还是先管自己的事吧,自己的苦又谁知道?谁能体会?
祝她幸福吧。小云默默的想。
一晚上小云都闷闷不乐,两人喝了几杯酒就回来了。第二天小云说回去,新华本要送他,恰好有业务上的事要去办,说就不送了,以后来玩儿。
小云独自打的去火车站。火车站人山人海,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自然打工的居多。小云失魂落魄的样子,见前面有人递上列车表,不知不觉就接了过来,一接过来就后悔了,但那人已经叫他买了,10元一张。没办法,谁知一掏钱,却没零钱,小云便说不要,一听说不要,那人变了脸色,说:“你不要,你干嘛接过来?既然接了就得买,这规矩你懂不懂?”说话间,已经围上来三五个,小云真恨不得豁出去就和他们干一场,到底还是忍住了,便掏了张100元的递过去,谁知那人接了钱就一哄而散,小云忙用手去拉,反不知被谁从后面一扯一搡,倒一跤摔跌在地。那伙人早去得远了,旁观者众,都看着小云灰头灰脸的摔在地上,小云又羞又气,心想,人背时的时候,真是过桥桥断,挨墙墙倒,就连在火车站都要被人欺负!读书这几年从来也没碰过这样的事。真想吼骂几声,却只默默的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便进站买票去了。
小云回到家,姐姐也在。姐姐见了他先是一喜,接着便责备他,怎么去了这么多天电话都不打一个?真是担心死了。
小云说:“这么大的人了,还会丢了不成?有什么好担心的?”
天天道:“现在外面坏人这么多,你又没去过广东,人生地不熟的,怎不让人担忧?况且我又听说广东常常抓人,凡没身份证,没暂住证的都要抓起来的,我一听说更急得不行,想你可没有暂住证,要是被抓起来怎么办?”说着眼睛都红了,想是这几天着实担心,也许还哭过几次呢,小云不禁责备自己,心想姐姐真是爱自己,可自己明知道她的性格,凡事爱牵挂,又好往坏处想的,怎么就没想过要给她打电话呢?自己只记着自己的事,太过份了。
向妈妈道:“你倒担心小云呢,小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不是回来了?你倒是担心担心你自己才是正经。”
天天听了这话不高兴,说:“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现在好得很,吃得睡得,身体健康,百事不愁,我瞎担心什么?”
向妈妈说:“你百事不愁,我却替你愁,你万事不担心,我却担心。小云,你说你姐姐也不知长了一个什么木竽脑壳,怎么就是这么不开窍呢?”
小云被说得莫名其妙,问:“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姐姐有什么事吗?又是担心,又是不开窍的?我倒被你们说得云里雾里了。”
向妈妈很生气的样子:“什么事?你姐姐要离婚呢!这不可疯了?你快劝劝她,我这里劝了几天了,哪里劝得通?我跟你说,天天,你若离了这样一个好丈夫,要想再找个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呢。为人得知足,别总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让人觉着忘恩负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