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下放_一曲挽歌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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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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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下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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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以后,李小曼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但还有什么用呢?于是领导们马上就组织了人去李小曼的家进行慰问。李小曼的父母看着昨天还活蹦乱的女儿现在竟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便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之惨,让人不忍视不忍闻。

人已经死了,无可挽回,伤心过后就是寻求解决的办法,学校开口说给补助10万元,李小曼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开口二十万元,而且是一口价,没得商量,否则就要告到底。学校答应了。

一圈又一圈,小云还在操场上不断的走着。他想体验一下学生们饿着肚子在太阳底下列队等待的感觉,他还想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下,因为这件事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一个如花的生命竟可以用金钱来估价吗?

学校,祖国未来的摇篮,他想不明白怎么回事。老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他想不明白怎么回事,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他们真的很无奈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云终于下了决定。

星期一的早晨,天下着雨。一个女孩子进校园的时候被拦住了。这是个漂亮的女孩,二十多岁的年纪,清秀的脸庞让人可亲。她的肩膀上挎着的一个包,是社会上正流行的那种。手上撑着一把漂亮的粉红色花纹的折叠伞。守门的老头姓张,曾经是个老师,教过初三的语文,据说文学功底很深,曾经在报刊上发表过一篇关于小兔子乖乖的童话。他退休了仍不肯休息,舍不得离开校园,于是讨了这个守门的差使。

当他忽然看到这个女孩子时,竟忽然想起戴望舒的《雨巷》中的意境了。那美丽的诗句也都像清凉的水珠自动的跳跃着到了脑子里。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但他还是拦住了她。这是非常时期,学校规定,凡不认识的陌生人一律不许进。王校

长甚至强调,凡是没有学生证和工作证的人,就算认识也最好不要放进去。

“女同志,请问你找谁?”张老头温和的问。

“张大爷,我找刘小梅,我是她姐姐。天气变凉了,我给她送件衣服。”

“哦,是吗?你这个姐姐倒真关心妹妹。”张大爷笑着让她进去了。她说的刘小梅张大爷认识,是个聪明而善良的孩子,他也知道她有个姐姐,虽然并没有见过。但他既然这样说,而且也知道自己姓张,当然也算是熟人了。张大爷并没有严格执行王校长的命令,而且很是不以为然:太草木皆兵了。

然而这个疏忽却留下了漏洞,给王发造成了致命的一击。

过了两天,表演事件便在报纸上登了出来。顿时舆论一片,全国哗然。因此谁也不敢包庇,市县两级领导皆作出重要指示:要严肃处理。

最后的“严肃处理”是这样的:教育局局长记大过一次,免去王发的校长职务。开除了当场组织的一个女老师。

同时小云也被调往同镇的一个乡村小学:美丽小学任教。组织上当然说是工作需要。因为美丽小学唯一的一个老教师已经退休多年,他不愿意再返聘,说是要回家带孙子了。并说了一通年轻有为,正是为党为国家做事的时候,要为祖国为山区的人民教育事业献身之类的话。但谣言纷纷,说这次报料的人就是向小云,虽然没有证据。所以这也是对他的处罚。小云没有把组织上的微言大义当作一回事。也没有去理会那些谣言。

他只知道自己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做了让自己良心安心的事。虽然结果并不理想,最倒霉的倒是那个女教师,虽然作为教师,她缺少师德,只顾领导,只知拍马屁,而对学生缺少起码的爱心。但她被开除还是让小云心中感到有些内疚,毕竟现在社会,拍马屁也是人的一种没办法,社会现实如此,风气如此,而因此却砸掉了她的饭碗。然而小云马上就骂自己:这是右倾投降主义,是资产阶级的软弱。她可怜?那李小曼呢?李小曼的父母呢?她可怜过他们吗?她本就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王发虽然被免去校长职务,但却调到了县一中管后勤,反而进了城。

走运的却是副校长金宏飞。他本在七中当校长,因为快放暑假的时候,有几个学生去游泳,不幸淹死了一个,因此被免职了,结果调到三中来当副校长,谁知才几个月,王发又出了事,他便又成了正校长了。

得知自己被调到美丽小学,小云的心里很平静,他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可以说是预料中的最好的结果了。美丽小学长期以来都只有一个教师,二三十个学生。虽然艰苦和寂寞些,但也清静,不会有勾心斗角,不会有倾轧受气。他并不怕艰苦,更不怕寂寞,清静的环境只会让人心情清爽。对于爱看书的人来说,那是一种难得的宁静。难得的清闲。

然而张瑶却愤怒异常,说要叫父亲给教育局局长打电话,只有调到城里去的道理,哪里还能往山区调呢?小云没有理她,其实他已经明白是张爱民在整自己了,那是王发临走时说的,目的自然是想分开自己和张瑶。为什么不明说呢?他忽然心中充满了愤怒,是对张爱民的,还是对张瑶的?还是对自己?莫名的愤怒让他心中起火,他忽然冲张瑶狂喊:“别总在我面前说你爸爸,你爸爸。他不就是县长吗?有什么了不起?别人在意,在我眼里也算不了什么。我的事你以后少管。

张瑶被他这一喊,吓了一跳,心中惊奇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怎么朝我撒气?委屈的眼泪簌籁而落。咬着嘴唇良久,恨恨的说:“你朝我喊什么?你就只会朝我喊。你有本事向教育局喊呀!你真是白眼狼,谁对你好对你坏都不知道。算我瞎了眼,你爱到山区你去吧,我懒得理你。”

小云本已经后悔不该对张瑶发火,毕竟张瑶对自己一片真心,她爸爸是她爸爸,她并不知情,想叫她爸爸帮自己也是出于爱自己的一片心。但心中的怒火烧得自己有些晕了头,忍不住要迁怒于她,这时听了她的话,便堵气说:“不理我就对了,从此之后你做你的城里小姐,县长千金,我当我的山区教师,土气包子。”说着提了行李转身走了。

他没有多拿什么,不过几件换洗衣服。必用的生活用品。

山区不通车,要先坐一个小时的车,再走一个小时的路。他走在路上,一阵风吹来,心中忽然涌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眼泪差点便流了下来。他感到自己这心情很是奇怪,有必要这样吗?没这么严重吧。

美丽村是个美丽的地方。最美的就是那郁郁葱葱的树木,清冽甘甜的小溪水,如画般美丽的蔚蓝天空。它是虹口镇最远的一个村子。路都是之字形的,看着就在前面的房子,走着却还很远,有时候甚至要花一个多小时。所以在家做饭的人喊出去干活的人吃饭,要提前很久,看着就在家门前,听得见自家锅里的炒菜声响,吼一声:孩他爹,吃饭了。

“哎。好的。”于是洗手洗脚上岸。等走到家门,已经很久了。

学校坐落在一个比较大的土坡上,四周比较平,一眼可以望尽村中所有的庄子所有的房屋。有学生没来上课了,对着他家住的地方喊一声:张小明,怎么没来上学?

“老师,娃他病了呀,向您请个假。”

或者说:“老师,家里没柴了,叫他捡柴去了,下午再去。”

山里人穷,但实在。他们对读书并不看得很重。老师负责任的就会上门做工作,不负责任的便随便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辍学也由你,他反正工资不会少,乐得清闲。

小云来了之后,每天看着美丽的山山水水,面对天真可爱的学生和纯朴憨厚的村民,心情倒是从来没有的轻松愉快。上课之外,清静时看看书,闲暇时与学生、家长聊聊天,倒也无比快乐。自己很少开锅,学生家长们你喊吃一顿,他喊吃一顿。有时都涮锅洗米了,对面有人喊:向老师,过来吃饭,煮了你的饭了。

“不用,我自己煮。”

“哎呀,您讲什么客气呀不过添双筷子而已。”

小云也懒得自己动手,他是个随便的人,便咚咚的走出两三里路去吃饭。

一连下了两个月的雨,这样的泥泞天气,让人心里也好像发了霉,就好像那黑沉沉的天空,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自从那次赌气与张瑶相别,两个人还没有见过面。小云想把这场爱恋只当作一个往事。虽然也有淡淡的伤痕,但也有种解脱的感觉,终于不必再仰人鼻息望人脸色了。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伤心的不愉快的往事。张瑶给他写过信,也打过电话,就好像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小云倒为自己的小家子气而惭愧了。每回两个人吵了嘴,赌了气,总是她先向他求好服低,每回在她向他和好之前,他都表现出一种几乎病态的高傲,但每次她向他求和后,他又会后悔,觉得自己太也小家子气了。

她说什么时候要来看他,只是近来很忙,一有空闲就来。

小云没有回过信,接电话也是漫不经心。他不知道,自己对张瑶的感情,是已经麻木,还是已经归于平淡?人家说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现在似乎再也找不到当初和梅梅相恋时那种一刻不见如隔三秋,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只有她的影子只有她的一颦一笑,心中永远激动,脑中好像发烧的感觉。但有时候想起两人的交往,也会像看电影似的露出微笑。甜蜜便在心头涌上。

村子后面的山裂了一条很深的痕,远远看去像有人在山中修了一条路,又像一个人的脸被人砍了一刀疤。最初人们并没有在意,最先看见的人只是感觉奇怪,谁花这工夫在这山上修了条路呢?就算是为了运树也没有必要花这样的工夫呀。后来有人到山上才发现,山体竟裂开了,这事让政府觉得严重,于是命令所有村民都住到学校里去,镇政府的干部又是强迫又是劝说着,让村民先暂时抛弃自己的家,他们亲自给村民抱被子,背老人,背小孩子。

村民们到了学校里,他们一天便只管吃了睡睡了吃,连饭碗都请了专人洗。但他们看着下个不停的雨,心中忧心忡忡,别说睡觉,连饭都吃不下。

县长张爱民在镇党委书记、镇长的陪同下亲自来视察,看望。他们冒着雨,卷着裤管在泥泞的山路中爬行了十多里终于来到学校。村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小云吃惊的发现,同行的竟还有张瑶。

张瑶浑身已经湿透,头发零乱的披散在肩膀上。她看到小云,抿了一下垂在额头的湿发,微笑的说:“没想到我会来吧?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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