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抓到派出所去了。谢朝阳听说,胸口几乎都气炸了,这个世道还真无法无天了?他恨恨的对经理说:“你们这些混蛋,我饶不了你们。”
经理在身后发出一阵轻蔑的讪笑。
两人来到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根本不理睬他们,无奈之下,小云只得搬出了岳父的名字,听说小云是张县长的女婿,民警立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连所长也马上出来了,学生也马上放了出来,并说这是个误会,不断的道着歉,小云便要求整治一下超市的经理,学生们身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最后超市赔偿了一万元钱。
谢朝阳胜利了,但心中全无胜利的喜悦,却只感到阵阵悲凉。
谢朝阳老婆邓小芳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咕咚一声,一个东西重重的摔了进来,她吓了一大跳,忙看时,却是朝阳。心中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忙喊:“朝阳!朝阳!你怎么了?”俯身扶起,只听一股酒味扑鼻而入,几乎熏得人欲呕。
“谁这么缺德,逼得你喝这么多的酒呀?”邓小芳心疼的骂。谢朝阳从来没这样喝醉过,他是一个有自制力的男人,纵然是陪领导也有个度,陪朋友也不过尽兴而已。独自一个时更是滴酒不沾,从没汹酒的习惯。
邓小芳想把他扶到沙发上去,但谢朝阳是个大胖子,她却出奇的娇小,平时两人站在一起,还没有他肩头高。谢朝阳似乎已经人事不醒,嘴上却还在胡言乱语的骂天骂地。邓小芳想扶起他,就好像是想扛起一块纹丝不动的大磐石。
没办法,她只得给小云打电话,这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小云早已经睡下,听说了,忙坐起穿衣服。张瑶不满的问:“谁呀?都这个时候了。”
“谢朝阳喝醉了。我去一下。”
“喝醉了也喊你去?你们可真是好兄弟。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有什么办法?他那么大的身量,小芳可扶不动他,总不能让他一夜睡在地板上吧?”
“怪了,谢朝阳我还是第一次听他喝醉成这样,他可是从来都不醉酒的人,怎么回事?”
“心烦呗。”
“什么事心烦?”
“还不是为了那几个学生的事。”
“那几个学生的事?”张瑶疑惑的问:“不是已经赔了钱了吗?”
“是赔了钱,可是朝阳还是很郁闷。”
“这事不是他胜利了吗?他还郁闷什么?”
“他能不郁闷吗?他是靠什么胜利的?他是靠你爸爸的关系才取得了胜利。这是一个强权的社会,没有公正可言,对于一个追求民主热爱自由的人来说,却要依靠强权来取得胜利,这本就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何况孩子们受伤的心灵也许永远都无法平复。他对我说过,当学生问起这件事时,他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是的,当我们为人师表向学生教授着自由的理念,法律的尊严,现实却把他击得粉碎,也许有一天学生会恨我们,教育他们诚实教育他们正直只会让他们无法适应这个社会,然而我们应该怎么去教育学生?”
小云来到谢朝阳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到床上,邓小芳给他洗了脸洗了脚,看着他那痛苦的脸,叹了口气,说:“我家朝阳就是太较真了,这个社会什么事能够较真?就因为较真,一个多么开朗乐观的人,竟变得好像个忧郁的诗人了。”
邓小芳快生了,谢朝阳便先把母亲接了来,到时好照顾。谢母提了一包用旧衣服做的尿布。小芳叫谢朝阳去买些菜来。母亲说:“买什么菜?家里有什么吃什么,我又不是外人。”
邓小芳笑道:“不是外人,可你是母亲,母亲来了还不应该孝敬您吗?”
母亲说:“那不是破费吗?你们现在生活虽然好了,可也得节约。”
谢朝阳拿了钱包往外走,边向母亲笑道:“您就给您儿媳一个表现孝顺贤慧的机会吧。”
母亲笑骂儿子:“我儿媳本就孝顺贤慧,她还用得着表现吗?再说孝顺贤慧也不是靠表现出来的。”
邓小芳笑道:“还是妈说得对。我若是不好,就是再怎么表现也没用,我孝顺,就是不表现妈也知道。”
谢朝阳出了门,走路来到市场上。市场离家有一里多路,为了煅练身体,他没有骑车。他买了一只鸡,称了两斤牛肉,买了些小菜,竟准备回家,忽然看见一个小偷正在偷一个老人的钱包,谢朝阳正要出声喝止,老人已经发现了,他一把拉住小偷,说:“你快还我,这可是我卖小菜的钱。是我的血汗钱。”
那是一个用盐袋装着的钱包,脏兮兮的,钱似乎也不多。小偷说:“还你就还你,你拉我手干嘛?这么点钱,谁稀罕?”说着猛的一摔手,向老人一搡,老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谢朝阳大怒,喝道:“你偷了钱还敢打人?你快把钱还给他,把老人扶起来。”
小偷猛的把钱包丢在老人身上,怒目向谢朝阳瞪视了一眼,说道:“关你什么事?你算哪里出来的鸟?”说着就要扬长而去。
谢朝阳挡在当地,喝道:“站住,你扶不扶?你若不扶我就让你进派出所。”
小偷右手猛的向后一摔,喝道:“哥们,你少管闲事。咱井水没犯河水,你可别找不自在。”
谢朝阳站着没动,冷冷的说:“你扶不扶?”
“扶。我扶。”小偷说,他回过身来,弯腰要去扶老人的样子,忽然,他猛的一拳击在谢朝阳的肚子上,骂道:“我扶你妈!”
谢朝阳忍住痛,抓住小偷的右手,一个掏心拳打在他的胸口,接着又一个下勾拳击在他下巴上,小偷摔倒在地。小偷站起来,从旁边的一个摊上捡起一根扁担,一扁担横扫过来,谢朝阳措不及防,被扫了个正着,小偷扑上来又要用扁担劈下,谢朝阳滚到他身边,抱住小偷的脚,一用力,把他也摔倒在地。谢朝阳爬起来,骑在他身上,喊道:“快拿绳子来,绑了他娘的。”
这时旁边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真可谓水泄不通。听到谢朝阳喊,便有人去找绳子,有人便说:“这种小偷,打死他算了,何必还送到派出所去?”
大家便都喊:“打死他娘的。”
“送到派出所去。”
一时群情激愤,恨不得都去打他几拳。
小偷急了,在谢朝阳身下翻滚不停,谢朝阳虽没能让他逃脱,毕竟吃力,
慢慢的,小偷滚到了一个卖肉的肉案边。忽然,小偷猛的一长手,从案板旁边的一个箩里拿了一把尖刀,猛的向谢朝阳刺去。谢朝阳身子一偏,毕竟迟了,这一刀从胁边刺了进去,一阵巨大的痛楚使他松开了手,小偷已经翻身站起,谢朝阳大喊,“快抓住他。”
但刚刚还群情激愤的围观者,这时见了小偷手上的刀,却都由不得心惊胆寒的退了开去。听了谢朝阳的喊叫,竟没一个人向前。小偷拿了刀又向他砍去,谢朝阳猛的向旁边一滚,这一刀正砍在旁边的地上,溅起一堆尘土。小偷仍追向前,谢朝阳拾起刚才小偷失落在地的扁担,一扁担打在小偷的腿上,小偷扑的摔倒在地,谢朝阳忍痛站了起来。
两人又打了起来,一个持扁担,一个持刀,两人从市场内一直打到了市场外,围观的人群始终保留着一个圈子,随着战场的移动而移动,就好像照着他们的一个手电光圈,打到哪里照到哪里。谢朝阳身上的血一点一滴的滴落下来,在市场上无声的画着一条悲惨而触目的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