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领队就敲响了每个房门,把还在沉睡的年轻人叫起来,大着嗓门喊着:“动作快点!赶快洗脸!赶快吃早餐!吃完上路!早走早到!”很快,走廓里就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显得忙乱无章。不过,一会儿,人群就涌向食堂了。再一会儿,又三三两两地分头走向各人原来乘过的车。3号车的人来齐了,各人都坐回原来的位子。
这时候,领队和一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子上了3号车,他逐个看了看大家,说:“同志们(那个时候兴叫同志们),今天,你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毛主席老人家的教导,在广阔的天地里煅炼成长,大有作为,早日做出成绩,给家乡报喜,给父母争光。”他停了一下:“我送大家就送到这里,下面的路程,由这位同志,”他拉过刚才和他一起上车的那位帅哥,“呵,先介绍一下,他叫王维兴,是退伍军人。县里委派他来当你们的领导,也就是你们的队长。现在正式上任。王队长在部队是个优秀班长,文武双全,人嘛,也长得帅,希望大家在他的----当然啦,还有当地的领导,共同领导下,做好各方面的事情。”话音刚落,高俊才就带头鼓掌,一阵掌声过后,王队长向大家摆了摆手,脸带笑容地说:“谢谢大家的掌声。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请大家支持我,我一定会尽力尽心做好每一件事。”李莲叶看了一眼王维兴,心里想:哦,他就是王维兴。
说完话,宣布了3号车的领导后,领队就和大家分别了。毕竟是从家里一路陪来的,大家对领队有些依依不舍,坐在王队长身边的女生肖小兰眼泪汪汪,说再见都带着哭腔。车队徐徐开动了,它将离开广州,驶向粤西北,把这群年青人拉向离家乡更远的地方。
王维兴拿着个本子,一个一个地让车上的人写下自已的名字,年,文化程度,家庭地址,爱好。当轮到李子汉时,他说:“放屁算不算爱好?睡觉打呼噜算不算爱好?”引得全车人一阵大笑。笑声未落,陈东又阴阳怪气地说:“队长,我想写遗嘱,写在这本子上行吗?”听了这个,有的人笑,有的人没笑。王维兴微笑着但声调高了三分,说:“你们自已看着办,写上去我不反对。”
李子汉和陈东给王维兴留下了深刻印象。像他俩这种恶作剧对于王维兴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他俩在队长上任首日这样做是有心,或者是无意,也只有他们自已心里明白。不过外人看来好象是故意为难队长。
王维兴是县委书记的二公子,入伍三年后于今年3月份退伍。是共产党员,退伍前3个月转了正。县退伍办本来按排他到一个食品厂的保卫科负责内保,一来他本人不是很愿意做这工作,二来他父亲深谋远虑,这时候,王书记还没有受到红卫兵小将的冲击和批斗,但他看准了形势,觉得总会有那一天,他希望儿子和他一样走上仕途。所以他让儿子先带下乡知青到艰苦的地方去,反正政策上有这个给下乡知青按排短期随队领导人的要求,这样既可避开揪斗“走资派”冲击波对儿子的影响,又能通过这一行动,先在县委县政府里造成县委书记儿子退伍后就业没有特殊照顾的良好政治影响,阻滞红卫兵对他的揪斗。然后在儿子在下乡地方的任期满后再调回原籍提拔。这时可能揪斗走资派的运动会是尾声,如果王书记还在位,对儿子按排得好一点,或者是提拔职务级别高一点,相信没人敢说二话。当然,这些是只有王书记和他儿子自已知道的,而且是永远不会对外说出去的。
不过,王书记对儿子的要求也是很严格的,和他约法三章,不得对外公开他的县委书记儿子的身份,不得仗势欺人,上级交给的任务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如果这三条有一条做不好,他就不用想调回来。王维兴就是这样成了下乡知青一员。他怀揣着上方宝剑,加上在军队里学过擒拿格斗,经过艰苦训炼,至少也是个正规军班长,见过世面,所以,他自信领导这几十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没有难度。当然,临走前,有关领导也给他交了底,他带领的这一队里,周理平和李子汉不是知青身份,陈东有轻微精神分裂,要他注意,重点观察。
车队在中午就走出了广州,路况明显差了,车速慢了下来。挂在半天的太阳,毫不吝惜地向大地输送着它的光和热,热浪裹带着灰尘逍遥自在地在车厢内弥漫,把颠簸了几个小时路程的乘客蒸醉了,一个个东歪西斜,神情疲惫。
李莲叶喝了口水,梳理好风吹乱的留海,睁大了眼睛环视了车内一圈,她发现只有王队长和高江没睡觉,林木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她无意中多看了王维兴两眼,觉得他真的长得挺帅气的,有点象电影“五朵金花”里的阿鹏。那个时候电影片不多,李莲叶喜欢看“五朵金花”,她记得至少看了7遍。电影里的金花喜欢阿鹏,电影外的李莲叶也喜欢阿鹏,经常会因为回忆电影情节而发呆。她的学姐学妹知道她的秘密,每当看到李莲叶在发呆时,就知道她又在思念阿鹏了。有时李莲叶还会不知不觉地哼起“五朵金花”里的插曲“蝴蝶泉边”。如今,在王维兴的形象启动下,李莲叶又陷进去了,你听:“哎大理三月好风光哎,蝴蝶泉边好梳妆――”。她在低声哼唱着。
王维兴听见了,回过头来看她,对她说:“哎,你唱大声点,让我们都听一听嘛。”
李莲叶见自已哼歌引起了王队长的注意,心里想:“他是不是对我有点好感?唱就唱。”于是,她干脆唱起来了。她的歌唱得其实很不错,在学校时她是合唱队队员,还专门跟音乐老师修学过声乐课,有时还充当独唱领唱,和她同班的周美红歌也唱得好,不过有些怯埸,发挥欠佳。这两人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但有人说是带刺的校花。
李莲叶唱歌把瞌睡的人们唤醒了,王队长趁势发动了一埸歌会。他先是让李莲叶再自选独唱了一首“洪湖水,浪打浪”,等大家热烈的掌声过后,情绪进一步激发起来,王队长说:“大家来个大合唱,好不好?”“好!好!好!”响应很热烈。“那好,我起个头我们走在大路上唱!”“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共产党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雄壮的歌声激荡着人心,美好的理想催人奋进。
合唱完后,王维兴自已来了个独唱,唱起了“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那里需要那里去,那里艰苦那安家”他那雄浑阳刚的歌声,使车里的人都叫好,李莲叶更是听入了神,歌唱完了,她还在品味着。突然,她对着大家高声说:“王队长再来一个,好不好?”“好!”王维兴也不推辞,李莲叶递过水壶让他喝水,他接过来就喝,喝完清一清嗓子,开始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他把思念战友的感情和对人生的理解都唱出来。歌声也是心声啊,他唱得那么投入那么专注,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对热情的眼睛在盯紧他,有一颗分外跳动的心已经靠近了他。
一埸自导自演的歌会,把人们从疲累中解放了,有人喊饿了。林木森看了看手表,哇,都下午2点了,他问:“王队长,什么时候吃饭,都饿扁了。”
“是啊是啊,肚子闹革命啦,”高江附和着说。
王维兴说:“前面要过西江,过了江就在渡口附近的饭馆吃饭。”
李莲叶问他:“你怎么知道前面要过江?你又怎么知道这是西江?”
王维兴笑了:“我有先知先觉啊。”其实他在部队时,行军拉练曾经走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