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天时节,知青队的男男女女经常在收工后下江游水洗浴。姚珊的水性在知青队中仅次于男生,游得快,潜得久,所以她下江后经常是肆意漫游,浮潜戏耍,如鱼如鸭。有一次,她忘乎所以,竟然游到“龙不住”潭边上,高俊才当时正好和她并排游着,眼看着姚珊就快进入“龙不住”漩涡,高俊才猛然一跃,用手扣住姚珊的脚,拼命往外游,两人腿贴着腿,姚珊也意识到危险,赶快倒着游,在二人合力作用下,终于摆脱了漩涡,当游到安全水域时,高俊才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姚珊的心还在咚咚咚地跳,她知道是高俊才拼死救了她。上岸后,姚珊对高俊才说:“才哥,谢谢救命,大恩大德,小女没齿不忘。”说完还给高俊才鞠了一躬,弄得高俊才哭笑不得,不过,高俊才还是不客气地骂了她:“你不要命,我可不能不救人,你下次再这样,看谁救你。”姚珊被斥责,可心中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很受用,有一个男人为了她竟然能不避险不怕死,她心里就象灌了蜜一样甜,从此,她认定了高俊才,狂追猛撵,用一颗真诚的心,俘获了她的白马王子。
他们在放假的第二天,来到十几里路外的一个村庄,找传说中的算命高手“活神仙”笋尖婆,让她算一算他们的运程。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早就让算命卜卦者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龟缩起来不敢活动。可是在农村,尤其是这山高皇帝远的深山老林,山民们并没有横扫他们,那些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人,日子照样过,生意依然旺,当然了,他们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画鬼符,对于信不过的来访者要不一推了之,要不甩手走人,而且从不在家接客。
高俊才他们在辗转访问了几个人以后,才在一座山坡上的茅棚里见到真命天子――笋尖婆。茅棚四面用竹篱笆围住,杉树皮搭顶,仅能遮风挡雨,正对着来路有个出入口,按理说是门,可是没门板,门口拴着一条大黄狗,见生人来就龇牙裂嘴,汪汪狂吠,坐在门口的一个小伙子吹了一声口哨,大黄狗才安静下来。
笋尖婆坐在正中间,面向门口。这是个满头银发一脸皱纹,骨瘦如柴眼眶深陷的老妇人,进门时还闭着眼睛,人刚站定,就看她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瞬间又闭上,不待开口询问,就慢条斯理地对他俩说:“后生的,你们有福,你们是金童玉女投生,日后男的财运亨通,切记不犯桃花。女的虽有坎坷,但有贵人相助,凡事逢凶化吉,多做善事,必得善终。你们走吧。”姚珊正要开口再问,老太婆已经不耐烦,挥挥手:“快走快走。”两人只得转身出去,给把门的留下十元钱,结束了这次行程。
那时候,十元钱可是个大数目,他们月工资也就三十元左右,笋尖婆几句话就要了近半个月工资,收费不可谓不贵,也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但有些人砸锅卖铁也要来找她,说是她的预言万分灵验。对于高俊才和姚珊来说,这些话是先知先觉还是胡说八道呢?他们一路走一边议论,似乎半信半疑,心中宁愿她说的都是真的,但现状又让他们不踏实,笋尖婆描述的未来离他们很远,恐怕只是天方夜谈。不过听到好话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从李莲叶扭伤脚那天起,雷蕊的耳目就时时在关注着亚亮。亚亮的母亲长期抱病卧床不起,身体衰弱得连起床都气喘喘吁吁的。家里日常家务都是亚亮操持,他已三十出头,虽然有女孩子向他示爱,都被他婉言拒绝,他不愿意连累别人,他要亲自服侍伺母亲,让九泉之下的父亲安心。他多次说过,母亲百年之后,才会考虑婚姻大事。
他的孝心情义,让雷蕊钦佩不已,本来她在李莲叶受伤那时就已经倾心亚亮,如今全面了解了亚亮的为人,认定他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男人,心中暗自发誓,非亚亮不嫁。但是,她也知道亚亮目前是不会接受哪一个女孩子的求爱的,所以,她在亚亮面前从不流露追求的心意,只是经常到亚亮家帮他做家务,洗衣服,做饭,甚至给亚亮母亲洗澡,不时托人在县城买来营养品送给亚亮母亲食用。日复一日,亚亮劝不退,越劝做得越多。
天长日久,水滴石穿,铁杵也能磨成针,雷蕊的苦心真情终于有了收获,亚亮母亲背着雷蕊责备亚亮不能如此铁石心肠,其实亚亮看在眼里,爱在心中,他已经开始动摇,但说出话来还是硬梆梆:“她是个好女孩,我不能连累她,再说她也没那个意思。”亚亮母亲说:“傻孩子,她的心意不用说,你看她的做为就能看到她的心,我告诉你亚亮,这样的好女孩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我和你说,亚亮,我的媳妇就是她,别的谁也不要。你可得趁我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娶了她,等我死了,你再娶她,你就是不孝子。”母亲的话就是镇海神针,亚亮变得柔情绵绵,和雷蕊感情急剧升温,两人如胶似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个假期,他们俩带了鸡鸭果品纸钱香烛,来到亚亮父亲坟头,双双跪倒,磕头祷告,亚亮说:“爹,你走了这么些年头,儿子都是在清明节来向你汇报家里情况的,今年提早来了,因为儿子找到了好媳妇,母亲要我早点来向你报告,我把她带来了,你老人家好好看看,你的儿媳妇又漂亮又孝顺,对母亲可好了,对了,母亲身体比以前好,这都是媳妇的功劳。你老人家在上面就安心过日子吧。”雷蕊对着坟头口中也喃喃有词,说的内容和亚亮说的大同小异。说些什么,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拜完父亲,亚亮拉着雷蕊的手,一路走一路说话,经过一个山坳,突然从山上滚下来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到了雷蕊脚前方停了下来,雷蕊吓坏了,转身抱着亚亮,口里大喊“救我--亮哥--救我。”突如其来的袭击使亚亮也有些慌,他不是担心自已,他是担心会不会危及雷蕊,只好先紧紧地揽住雷蕊。可是当亚亮定神一看,不禁哈哈大笑,原来是一只穿山甲,虚惊一埸。亚亮抓起穿山甲,递给雷蕊,雷蕊惊魂未定,碰都不敢碰它。亚亮说:“不要怕,它不会咬人的。这家伙,我好久没抓过它,想不到送上门来,我们有口福。”他折了一枝竹子,剥出篾青,捆住穿山甲一只脚,提着就走。
造林大会战前,李莲叶和王维兴两人都接到家里来信,因为忙于造林,没有回复,两人就在假期给家里写回信。
李莲叶妈在信中告诉她,她已经解放了,现在是卫生局革委会主任,主管全面工作,换句话说就是官复原职,要李莲叶找个时间回家探亲,毕竟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同时还告诉她,王维兴父亲也解放了,不过因为腿伤不能走路,暂时还不能出来工作,但估计上面不会让他闲着。
李莲叶在回信中向她妈通报了她和王维兴的恋情,说打算最近结婚。对于回家探亲,她十二万分同意,已经和王维兴商量好了,可能在春节前回去。还说回去打算给王维兴治一治脚伤,让她妈找一找好的医生。
王维兴的信仍然是他妈写的,信中说家中一切都好,越来越好,正在设法办理手续落实当初下乡时的政策,让王维兴回调。也要他最近回家探亲。王维兴看他妈和往常一样故意不提他父亲的事情,是怕他分心和担忧,但由于李莲叶的家信常常夹带有他父亲的消息,所以他对他父亲的情况基本上都清楚,故此在回信中,王维兴也就避重就轻,拣高兴的事说。他也向家里报告了和李莲叶的的关糸,征求家里的意见,能否让他们在春节前结婚。如果同意,他们可能结完婚才回家探亲。仍然没有向家里说他脚受伤的事。
两人写完信,一起到办公室把信送进邮箱,明天邮递员就会把信取出送走。
这时候,黄星揣着林少君的病情报告单来了,见到王维兴,就拉着他一起进去找杨梅花。李莲叶把拐杖给了王维兴,一个人回宿舍去了。
林少君的病情让杨梅花和王维兴倍感意外和痛心,他们当即决定后天就送林少君入院做手术。杨梅花交代黄星,尽可能不要向她本人透露病情真象,就说是胃炎糜烂部位必须手术治疗才能痊愈,等手术完了以后,如果瞒不了再说。这几天要稳住林少君的情绪,防止发生意外。同时决定让黄星去陪护,住县招待所,除伙食费外一切费用由林埸开支。关于林少君的病情实况只限他们三人知道,不得外泄。杨梅花叫卢会计准备5000块钱,后天她要亲自领着他们进城办理入院手续。
在黄星走了以后,杨梅花告诉王维兴,上级已经发下公文,确定林埸成立革委会,具体内容明天开职工大会宣布。王维兴立即将开会的通知拟好并用电话通知了另外两个工区。
杨梅花还说,打算给他们四对情侣举办集体婚礼,时间选在春节前,还是请董埸长做主婚人,让王维兴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王维兴即时就说:“太好了,这样太好了。”
假期结束了,凤洞林埸又迎来了忙碌的日子,迎来了又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