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飘雪正在锁房门,大门就被人拍得啪啪的响,她急忙走了过去。
邮递员一手信一手登记簿站在大门口。
飘雪接过信,签了字,道了谢,待邮递员远去才看信皮上的字。
信又是芳菲寄来的。信中,她先是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顿,又是检讨又是保证:她——午芳菲,仍然是以前的午芳菲,绝对是永远是钟情于高山流水的“钟子期”。然后开始指责飘雪不够朋友,不给她回信,诉苦喊冤外加恐吓。
飘雪打量明显变好的字体,无名的酸楚悄悄涌上心头:真的没改变吗?也许“子期”没变,但“伯牙”已变,她现在穷困潦倒,为了填饱肚子,四处奔波又四处碰壁,再没有闲情逸致去兑现“高山流水”的诺言了。“子期”呀“子期”,不要再浪费笔墨,不要再维系那段旧情,忘了“伯牙”吧……
车水马龙,依然繁华的是街景,人来人往,悠哉游哉中心情个不同。
飘雪漫无目的地走着,人影在太阳下面缩到了最小的时候,她停步在古香古色的银都电影院的前面。
午场的电影还没有入场,影院门前人头攒动,说话声杂着小贩们的叫卖声传得很远。
飘雪茫然地望着人群暗暗想着: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来这里卖小吃吧,饭都快吃不上了,还留着清高干什么?想到要做小贩,眼睛不由就去寻人群中叫卖的人。
——哦,还真多。卖瓜子的,卖花生的,卖冷饮的。呀,还有卖爆米花的?一手钱一手货,几秒钟了事,原来赚钱如此容易!看来,柳暗花明了!那么,到底该卖什么呢?爆米花可能不行,一没那设备,二没那胆儿。雪糕和冷饮,成本太大,一只雪糕就得几角,上一次货不得个几十呀?看来只能卖瓜子了,虽然费点事儿,毕竟成本低些。家里的锅太小了,得赶快换口大的。炉灶也小了些,找谁给改改呢?……
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接着便听到高一声低一声的谩骂声。
许多人拥来挤去地观看着。
飘雪禁不住也抻着头,跷着脚看了过去。
两个中年女人打在了一起,你揪我的头发,我拽你的辫子,嘴巴、耳光抽得噼噼啪啪地乱响,脏话荤话可嗓子吼。
“死婊子,你敢跑到这里来卖?找抽死你。”
“臭娘们儿,这里又不是你家炕头儿。我就在这儿卖了,你能怎么着吧?”
“老娘打从前年就包下这地儿了,你他妈的存心占便宜呀,看我不撕了你这贱货?”
“不要脸的骚货,你说包就包了,把证据拿出来?”
“……”
花生,瓜子,这个果的,那个豆的弄得满地都是。
围观的大人,有的袖手旁观,有的放声哄笑,有的故意挤来挤去,脚脚对着地上的果果豆豆踩踏。
一些半大孩子,得空就钻,得机会就捡拾、就抢夺地上的吃食。
飘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混乱的场面,蓦地,她的手开始哆嗦,接着腿也抖动起来,上下牙齿“咯咯咯”地由轻至重激烈地磕碰着。勉强转身,她迈着软绵绵的双脚,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了哪里,当她终于觉得累时,太阳已经站在了西山的峰顶,举目四顾,原来已从城北到了城南。
城南为克蓝的开发区,宽而直的街道,井然有序的绿化带,高而大的楼房。如果论繁华,城南似乎不如城北,可若是比环保比经济效益,三个城北也不如一个城南。
飘雪就近坐在马路崖子上,曲起双腿,抱住双膝,面对夕阳呆望来来往往的车辆。
时光已经进入十一月,虽然还未落雪,可那阴冷的北风刮在脸上、脖子上,还真如针刺的一般。一些知冷暖的人,不是捂上了棉大衣,就是穿上了羽绒服,有的还戴上了头巾、口罩。
缩成一团的飘雪可没有大衣来御寒,更没有羽绒服来保暖。上身的那件她在旧货市场花五块钱买的牛仔衣,早已被寒风吹成了冰衣,簌簌的凉意,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高剑从台湾带回来的羊毛衫。下身那条上学时穿的蓝的卡裤子,早就叛变投靠了寒风,尽可能地敞开缝缝隙隙,让凛凛寒风长驱直入去扫荡“溃不成军”的春秋裤。她快冻僵了!
风呼呼地吹着,人匆匆地走着,车飕飕地过着。
夕阳悄然隐去,留下半天凄美的晚霞。
飘雪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嚷嚷,再听——是叫飘雪。这不是在叫她吗?她努力转动酸硬的脖子寻找过去。
一个穿着羽绒服,包着头巾的女人,急巴巴地从摩托上下来。
飘雪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看清匆匆跨过绿化带向她走来的女人是王海平。于是,她赶忙往起站,可站了两次也没有站起来,最后却是王海平把她拉了起来。
“我的天哪!真的是你。”搓着飘雪的手,拍打着飘雪的胳膊,王海平惊诧得都差了音儿了。
飘雪抖着嘴唇说:“阿姨,怎么,这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