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北京下起了大雪,为北大校园披上了绒被。一些花伞和自行车在小路上或慢或快地穿梭,犹如白色棋盘上有谁在下一局灵动得没有规则的棋。天色很早就开始暗下来了,白雪映衬下的傍晚让校园显得更加静谧,一些柔和的灯光陆续亮起来,窗户上的节日图案和窗花都化为了一幅剪影,为寒风中的校园点缀着暖和的气息。
林易渺穿着厚厚的棉衣迎着飘落的雪花骑着单车向校门口驶去,这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走到哪儿了。小路显得很空旷,他加快了车速,在雪地上飞快地增加了一道不知何处是尽头的轮印。
他的心欢跳着,和着街头不时传来的音乐节拍,也许街头并没有音乐,他心里在唱着歌,反正他觉得一路上都飘着歌。那些路人在他眼前都化成了虚幻的人影各奔东西,前面那些红灯的时间总比绿灯要长好几倍,脚下这条路也长得让他有些恨这座大得有些离谱的城市,就连平时觉得在飞驰的这辆车也象故意和他作对慢如黄牛了。
他要去一个地方过一个与同学们绝对不一样的圣诞节,这个节日与学校无关,与同学无关,与梁芝洁有关。
梁芝洁一周前和同事来北京参加培训,她已经没在利音一中当教师了,调到了市教育局。这次出差她特意为林易渺带来了一箱家乡土特产,那些特产在林易渺的宿舍里已经被同学们一抢而空,林易渺眼疾手快也只是保护到了两袋最爱吃的麻辣牛肉片。她也为林易渺带来了两件定制的羊绒毛衣,其中一件深红高领毛衣已经穿在了林易渺身上,十分合身。她还带来了林易渺父亲木家直的书信,她有时会有意路过那家状元小吃店。木家直在信中说小店的生意还过得去,好多亲戚都进城买了房,然后就叫林易渺要安心读书家人都指望着他有出息呢。林易渺读了信有些失望,但这样的失望转眼就被梁芝洁的到来淹没得无影无踪。
林易渺到达一家被圣诞老人装饰着的四星级宾馆,他匆匆停好自行车,提着在附近才买的两套肯德基套餐、一袋苹果和一束玫瑰小跑着进了宾馆。
梁芝洁打开房门,露出她含羞的脸,以及被杏黄毛衣拥抱着的婀娜身姿。她接过林易渺献上来的玫瑰甜蜜地笑道:“你也学会送花了。”
林易渺说:“这是我第一次送花,只给你送。今天不送就更没机会了。”
林易渺进屋放好手中的袋子,脱去外套,那件深红毛衣露了出来。他明知故问地说:“不和他们出去过北京的圣诞节一定很遗憾吧?”
梁芝洁说:“如果你想让我和他们一起过节,我这就可以去。”
林易渺说:“不许去,外面太冷了,不能让你冷着。”
梁芝洁说:“北京的确太冷了,我真不适应。你适应了吧。”
林易渺说:“气候好适应。有点不适应这座大学,我的英语听力和口语在这里好差,这里的精英学生太多了,比比皆是。我再怎么努力也只算无名小卒,自惭形秽。”
梁芝洁把玫瑰放在电视旁的镜子前,对影成双。她在茶机旁一边招呼林易渺趁热吃肯德基一边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必有那么大的压力,尽力就好。”
林易渺和梁芝洁并排坐在布艺沙发上,林易渺为梁芝洁打开了套餐,又打开自己的套餐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才真正地明白了宁为鸡头不为龙尾的含义了。”
梁芝洁说:“鸡头有鸡头的烦恼,龙尾有龙尾的快乐,不必事事都争强好胜的,心里坦然快乐就行。”
林易渺说:“你不再象从前那样激励我了?”
梁芝洁说:“这是顶级学府了,难道我还要把你激励到月球上去?”
林易渺呵呵地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倒真是坦然了。”
梁芝洁说:“第一学期肯定会不适应的,今后你会好起来的。嗯,北京的女孩子不错吧?”
林易渺对她的提问有些意外,他思索了一下说:“要么不好看,好看的不喜欢,喜欢的也只是可爱,可爱的又怕她对我热情。”
梁芝洁说:“你还象从前那样在女孩子面前怕羞?”
林易洁笑道:“反正,我不喜欢和她们多交往。在你面前我不怕羞,有你就够了。”
梁芝洁暗暗地一笑,说:“别一叶障目。”
林易渺说:“弱水三千,只取一飘饮,这也是一叶障目吗?”
梁芝洁叹了口气,说:“只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林易渺说:“你在我心里永远都年轻,不会老。如果要老,也和我一起慢慢变老。”
梁芝洁低头不语。
林易渺啃着最后一点儿鸡翅说:“我觉得这个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为什么你也喜欢吃这个呢?”
梁芝洁说:“好象我更喜欢肯德基那样的环境风格和这样的食品包装,味道反而不重要了。”
林易渺说:“你在乎形式,不在乎实质?就象你明明喜欢前台讲课,却选择了后台管理,成为听起来很不错的公务员。”
梁芝洁说:“你能确定我就不喜欢后台管理吗?”
林易渺说:“那天你不是说没去培训而是去逛旅游景点了吗?如果你喜欢现在的管理就不会逃课了。”
梁芝洁说:“你在嘲笑我逃课?”
林易渺摇头说:“不是,我是想看看我分析得对不对。”
梁芝洁说:“只能算对了一半。其实当老师的精神压力很大的,要对学生的未来承担一定责任。现在我不承担那么多责任了,我觉得好轻松,这是我喜欢的。”
林易渺说:“不喜欢的呢?因为这样的轻松没有了创造性,再也不会有桃李满天下的成就感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