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伊蛮看到堆在桌子上的金银珠宝,嘻笑之间以身犯险,却不曾想到术乌突然发难,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向他拍掌而来。
众目睽睽之下,术乌虽然不敢提掌就地击毙阿伊蛮,但却诚心想让他当众出个大丑,所以这一掌看似迅猛,其实却飘浮无力,顶多会让阿伊蛮重重摔个大跟头。
却说术乌看到阿伊蛮在他的掌风之下,一张脸吓得苍白,不禁心中暗喜,手上的速度更加增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四周的空气忽然一紧,术乌刹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原本灵活的手掌顿如力举千斤,沉重无比。
术乌心中大惊,没想到阿伊蛮身边竟然暗伏高手。待他刚想做出应变之时,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阿伊蛮已经退回到了对方的阵营,而在他身边则站着那位满脸笑嘻嘻的银发美少男。
这一切变化快若电光石火,在外人眼里看来,只是觉得原本术乌快速一掌忽然在空中一顿。而就在这时,那位银发美少男忽然掠身而止,将阿伊蛮拉了回去。只有如沈天宝、冷摧魂这样的高手才看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只是让他们惊疑的是,谁也没有看出来对方之中是谁出得手。
沈天宝脸色顿时凝重,踏步来到术乌身边,右手一摆,一柄纸扇已经握在了手里。只见他佯装轻松,笑着说道:“原来世子身边竟然还有高手,何不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呢?”
术乌此时不禁想起了两年前在春归院的变故,此次出手之人显然大不如两年前的那位高手,但同样不容小觑。他一脸阴沉地扫过阿伊蛮身后的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在始终隐于人群之后的温水柔与般若身上,一边暗自为两人的美丽而震惊,一边又惊疑不定。
这时,站在巴特尔身后的一位面色枯黄的老者凑在巴特尔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巴特尔忽然一声长笑,踏前几步望着伊天甫朗声说道:“难怪这位兄台看起来十分眼熟,原来是从狱法山而来的高人,失敬失敬。”说着他又望向般若,双眼不禁猛然一亮,吟声说道:“想必这位姑娘也是从狱法山而来?”
伊天甫也微笑着道:“巴特尔王子贵人多忘事,五年前王子曾与令妹苏芭儿郡主来过狱法山一次,只不过……”说着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嘿,只不过当时小弟正在闭关,只是远远与王子打了个招面,只怕王子早已经忘记了吧。”
巴特尔这才恍然点了点头,又望向般若问道:“那这位……”
不等伊天甫回答,巴特尔身后的老者忽然惊异地抢先说道:“难道她就是萨满圣女?”
看到伊天甫一脸淡笑自若的面容,众人不禁微微动容,不禁都将目光投向般若。
般若自进入大厅之后,一直走在众人身后,所以大厅内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见她玉容恬静,天姿如仙,不禁双眼都大放异彩,就连苏芭儿与阿茹娜等女子都对她注目连连。
这时,冷摧魂盯着般若忽然开口说道:“冷某久闻北蛮萨满神教大名,今日有幸遇到神教圣女,一时技痒,想领教领教贵教的神术,圣女请了。”
话音甫落,般若黛眉轻皱,还不待她有所表示,冷摧魂已经掠身扑来。
伊天甫与阿伊蛮同时一惊,知道冷摧魂厉害,深恐般若有所闪失,刚想出口阻拦,这时沈天宝与术乌同时向他二人扑来。
沈天宝纸扇轻点伊天甫,嘴里说道:“小弟也想领教一番神教的厉害,只有请这位兄台指教一二。”
与此同时,术乌已经抓向阿伊蛮,恶笑着道:“世子,我们继续。”
以术乌的心胸狭隘,方才受挫于般若,心中早已满怀怨恨,此时对阿伊蛮出手,再不留情。这一爪下去,就算阿伊蛮身穿神甲,只怕也要魂丧黄泉。
“唉。”
在众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中,忽然一声轻叹声陡然响起,听起来似有若无,但偏偏又好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叹一般。
术乌、沈天宝与冷摧魂同时大骇,比原先更加迅速地退回原地,一切都在弹指之间。如若不是在术乌等人脸上惊疑不定,定会有人以为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自外面的楼梯上响起,一步一声,丝毫不似一个会武功之人。
大厅侧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佝偻的灰袍人自外面走了进来。他一头头发已经花白,略微有些蓬乱,从干枯堆满皱纹的面容来看,已是一位行木将就的老人。
老人走进大厅,胳膊下垂,双手缩在衣袖里面,一副做惯了奴才的样子,却偏偏像是没有看到厅内众人一般。他径直来到不远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将背留给众人。这时一名伙计端着一盘精美的小菜及美酒走了进来,他头垂于胸,像是见了鬼一般,颤抖着将酒菜摆在老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一言不发,扭头便跑了出去。
老人摇了摇头,叹道:“唉,现在的人真是没礼貌,连酒店的伙计都这么不懂事,世风日下啊!”声音苍老却显得有些尖锐。
他的话音刚落,已经奔出厅外的伙计忽然惊叫一声,接着“嗵嗵嗵”的声音传了进来,众人不用出去看,也能想像得到那个伙计从楼梯上摔下去时的惨状。
大厅内的空气更加凝重了,没有人敢发出声响,都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人佝偻的背影。
只见老人伸手在怀中摸出一双晶莹剔透似玉非玉的筷子,夹起桌上的小菜吃了一口,然后又端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最后大叹一声道:“唉,好酒,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
一直盯着他的众人忽然眼睛一亮,都露出怪异的神色。每个人都在望着老人的一双手出神,神色各异。那绝对不是一双老人该有的手,尤其是像眼前这样一位满脸堆着皱纹的老人。
那双手就如同老人手中的筷子一般,晶莹剔透,却比筷子更加洁白,更加柔美玉润。看到这双手,只怕在场的所有女性都要自惭形秽。这应该是一双多么美丽温柔的手啊,现在却偏偏长在了这样一个比枯木更加干枯的老人身上。
老人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众人眼中的变化,他似乎喝酒喝上了瘾,又连续喝了四杯,这才又叹息一声道:“世子可是从来同有送这么好的美酒给过老奴啊。”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阿伊蛮嘻嘻一笑,大步来到老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说道:“你老人家以前总是喝茶,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喝酒。”
老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望着面前的酒说道:“茶也喝,酒也喝。世子只送茶不送酒,老奴自然只能喝茶不喝酒。”看到阿伊蛮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又叹息道:“唉,世子不但不给老奴送酒,反而抢着喝老奴买来的酒。”
阿伊蛮老脸一红,接着大笑道:“你老人家怎么这样小气,大不了日后我天天送酒给你便是了。”说着他转身望着堆在桌子上的钱物说道:“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我赢来的,一并送给你得了。”
老人头也不回,摇首叹道:“金银珠宝哪里有美酒好呐。”
阿伊蛮失笑道:“没有金银珠宝,又哪里来得美酒?”
老人继续叹道:“若是能买到酒,老奴又何需世子来送?金银珠宝是世子的,酒却是老奴的。”
阿伊蛮听后心中大喜,站起身来道:“你老人家既然不喜欢金银珠宝,那我送你酒便是了。”说完他向堆满钱物的桌子走来。
巴特尔见他喜滋滋的样子,不禁失笑道:“世子原来这样爱钱。”
阿伊蛮望着他讶声说道:“难道王子也是只爱美酒不爱钱吗?那改天我一定请你喝酒。”说着他又望向苏芭儿,笑嘻嘻地说道:“当然也请芭儿。”
苏芭儿美目一睁,怒嗔道:“你还敢胡言乱语?”
阿伊蛮瞟了一眼沉脸站在一边的博罕,又笑嘻嘻地望着功芭儿道:“别人能喊得我为什么就喊不得?不但现在要喊,日后还要喊得更亲热。”
苏芭儿顿时大怒,猛跺一脚,娇喝道:“还敢乱说,看本姑娘掌你嘴。”说完人已闪身扑了上来。
阿伊蛮不想她真的动手,顿时一阵慌乱。
苏芭儿见他的脸迟在咫尺,便要伸手打来。却不想身体忽然猛紧,脚下一滑,竟身不由己地向前跌去。
阿伊蛮只觉得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自己,双手不由自住地张开,顿觉得一团软玉温香抱入怀内。低头一看,苏芭儿正伏于自己怀内,一张小脸惊慌失措。
阿伊蛮心中一荡,只觉得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心中暗呼一声好香,情不自禁地凑在苏芭儿粉雕般的玉脸上亲了一下。
苏芭儿尖叫一声,顿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猛然推开阿伊蛮,捂着脸颊连连向后退去。
事故突起突落,待众人明白过来时,苏芭儿已经后退开来。
望着苏芭儿泪水盈眶的玉容,博罕心中一痛,猛然大吼一声,拔刀冲阿伊蛮劈来。
阿伊蛮还来不及看到刀锋,博罕闷喝一声,庞大的身躯已经向后飞去,“嗵”地一声砸碎一张桌子,与胡胡台等人一块翻倒在地上。
直到这时,众人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术乌等几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独自饮酒的老人,脸上阴晴不定。
苏芭儿怨恨地盯着一脸茫然的阿伊蛮,尖叫道:“我要杀了你。”
本待再次扑上来,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闷雷般的声音响起来道:“郡主,让我来。”
阿伊蛮骇然抬头望着面前这个怪物般的巨人,他的身高至少在十尺开外,身体粗壮得像一座山,单手张开便如同薄扇。与他相比,博罕这些人便如同瘦骨伶仃的小孩子一般。随着这个巨人的移动,连同阿伊蛮身后的巴达努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呼吸难进。
阿伊蛮这才想到那个独据一桌坐于窗前的巨影,只觉得自己面前好似站着一头巨熊一般,双腿一阵发软,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消失了。
“野蛮人?”
巴达努等人在一边并不比阿伊蛮好过,望着这个庞然大物,骇声叫道。
巨人张开巨大的手朝阿伊蛮抓来,沉声喝道:“过来给郡主磕头认罪。”
这时,原本骇软无力的阿伊蛮忽然像是被一根线牵住一般,迅速向后飞去,最后稳稳地坐在原先他坐的那张椅子上。而身边的老人这时开口说道:“世子乃万金之躯,怎么能磕头认罪呢?野蛮人真是尊卑不分,还不回去?”说着他晶莹的左手轻轻向后一拂,右手依旧端着一杯满满的美酒。
此时野蛮人的巨掌已经抓到他身后,还未曾与老人的左手相触,只听一声闷响,野蛮人竟向后退了三步。而老人依旧像没事人一般静坐椅子上,他手中的酒没有溢出半滴。
众人本就知道眼前这个干瘦的老人武功高深,却不曾想到他轻轻一拂,竟然能将如此巨人的雷霆一击轻易化解,而且反将巨人推出三步,不禁人人脸色剧变。
野蛮人微微一愣,接着双眼闪过一丝血红,原本隐隐泛有红色的长发,此时更加红光流动。只见他连声说道:“好好好,再吃老子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