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兰没有走,她象上次吴咎生病时那样,把他揽在怀里,紧紧拥着,嘴里轻声哼着催眠曲,一下下轻轻拍打着。
不知什么时候,陈淑兰也昏昏睡去。梦里,村后山神庙里山神爷手拿一把大铁叉出现在面前,这是她所能想象出最恐怖,最吓人的面孔了,黢黑脸上长满了钢针般胡须,圆铃般眼睛放射出摄人寒光,鼻子只剩下一半……山神爷正在追赶吴咎。突然,吴咎一下跌倒在地,山神爷高举铁叉狠狠叉了下去……。
“啊……!”陈淑兰一下就从梦里吓醒,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闭上眼睛,刚才梦里一幕着实吓坏她了。陈淑兰闭着眼睛,伸手去触摸睡在身边吴咎。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陈淑兰再次惊恐地睁开眼睛,床上,屋里根本没有吴咎踪影。
陈淑兰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子就窜下地,几步跑到门口,打开门,刚想大声喊,
“吴……”
就看到吴咎坐在院子里,背对着陈淑兰,一下下磨着什么东西。
陈淑兰顾不得穿鞋,蹑手蹑脚走近一看,他正专心致志磨着一柄细长刀子,这种东西是她从没见过,也不敢问,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这是军刺,是吴咎临走前,从邱五那军用仓库偷来的,当时他只想防身用。到这,发现用不上,就藏了起来。今天早上,吴咎起床后,翻出军刺,看到上面锈迹斑斑,便从院子里磨起来。
磨了好久,吴咎试下军刺锋利程度,轻轻一划,手上就是一道口子。吴咎站起身,就往屋里走,路过陈淑兰身边,看都不看,好象不存在一样。
陈淑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楞了半天,才跟随着回到屋子。就这么一会工夫,吴咎手里军刺不见了,换成一个窝头,就站在灶台前一口口吃着。
“别,等会,热一下,一会就好……。”
陈淑兰夺过窝头,赶紧忙活着升火做饭。
吴咎也不反抗,一头倒在床上就睡。
一天都是如此,吃饭时候,陈淑兰叫起吴咎,他就吃,吃完了倒头再睡。陈淑兰心里没底了,她本以为,吴咎醒来后会闹着离开,可他却表现的异常镇定,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只是从他眼中放射出那冰冷目光和神色,让陈淑兰感觉到沉重,就象狂风暴雨前满天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只好寸步不离守在这里。
傍晚时分,陈淑兰从院子里收拾着,远远看到村长倒背手走过来。陈淑兰心一下揪起来。今天,他们两人都没出工,村长来了,怎么应付。她顿时有些慌神,刚想跑,村长已经迈步走进了院子,阴沉着脸直奔陈淑兰而来。
“村长来了,坐,坐吧。”陈淑兰将一个小凳递了过去。
“不了,文化人是不是病了。”村长说着话,眼睛却望向屋里。
“是,是啊,村长,吴…文化人发烧了,俺来看看他,他就病了,俺就……”
陈淑兰从没说过谎,头一次撒谎,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那就别出工了,好好歇着,等病好了再说。”村长转身就走,也不进屋。
陈淑兰见村长要走,欣喜若狂,紧走两步送村长出院门。
“你也别出工了,就留着照顾他吧。”村长边走边说,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转身压低声音说道,
“别让他出去乱跑,有什么事去喊俄。”
陈淑兰顿时明白了,看来村长也都知道了,
“村长,俺知道。”
“恩。”村长再次望向屋里,见还没什么动静,略嫌烦躁地挥挥手,走远了。
一连数天,吴咎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依旧是睡了吃,吃了睡。
这天,陈淑兰等吴咎睡着了,她偷偷溜回家。这么多天,陈淑兰生怕吴咎出事,一直守着他,别看家离这里就几步路,她也没敢回去。
陈淑兰前脚刚走,吴咎就爬起身。他根本没睡,这几天,他在伪装着自己。吴咎心里知道,郑栋没说错,以自己现在本事,根本杀不掉李刚,可一想起,父母,蒋丽,邱五等人惨死,犹如万箭窜心一般。最后,吴咎还是拿定主意,去找李刚。为这些死去亲人报仇血恨,再不济,不过一死罢了,也好过活受罪。
吴咎开始积极做准备,一旦离开这里,路上就要忍饥挨饿,没准连个囫囵觉也睡不成了。那几天,他吃饱就睡,睡醒就吃,为的就是养好精神,充足体力。
没过几天,吴咎受不住了,内心煎熬要把他逼疯了,可陈淑兰时时刻刻寸步不离跟在身边,一点机会也没有。好不容易等到今晚,吴咎假装睡着,听着陈淑兰出门后,吴咎立忙趴起来,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跑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吴咎回头望着破旧房子。五年多时间,他一直生活在这里,尽管每日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和周围一切,一想到就这么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吴咎一时竟有些割舍不得。
沉寂了好一会,吴咎才转身慢慢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