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小郑子如此受宠,所住地方一定非常奢华,可等苻坚进了屋子,才发觉并非所想,屋内布置简单到极点,一张大床摆放在最里面,床头附近几个破漆木头箱子摞在一起,在窗前横放着一张桌子,桌上很干净,除了笔墨纸砚再无其他。
苻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
“你们让我看什么?不是让我看小郑子如何节俭吧?”
不全笑而不答,走到几个箱子前,打开最上面一个,从里面摸出一大本厚书,捧放到桌子上。
苻坚拿起来,随便翻了几页,立时被上面文字吸引住了,目不转睛一页页看下去,越看越是激动,翻页速度也快了许多,直翻到最后一页,苻坚重重将书拍到桌子上,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这,这都是小郑子所写?”
“是,公子,上面这个箱子里还有不少类似书籍,总共有七本,下面几个箱子里存放得都是珠宝钱财等贵重物品。”
“我问你这个东西是不是小郑子写得,你和我说这些财宝干什么?”
“公子,奴婢问过服侍小郑子贴身太监,确是他所写,有时通宵达旦不睡,就为写这个。”
“哦。”
这本书里详细记载着目前上至苻洪,下至带兵将领,凡是小郑子能打探到的,都一一记录在案,从性格嗜好写起,包括家庭状况,何时出生,何日完婚,几时升迁,罢免,得罪过谁,依附于谁,和谁亲近,和谁疏远,弱点把柄,出过何等大事等等,竟无一遗漏。具体程度比之二十实际个人档案还要清楚详细。
苻坚看一会,抬头思索一会,不觉心中感叹万千,自己一直想搞个类似东西,却想不到竟被小郑子先弄好了。暂时不考虑小郑子记录过程中,或许有个人喜好搀杂在其中,单论工作量,足以让苻坚咂舌。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要靠平时日积月累,难得是持之以恒,这份毅力绝非常人能做到。
况且,苻坚将熟悉之人和书中所记载比较一番,大体相符,并无太大出入,说明小郑子一是心思甚密,分析得当,其次记录过程中比较公允,没有将个人喜恶写进去,相反越是反感、敌对之人,在记录分析时,在其身上花费经历越多,足见小郑子多么用心。
最令苻坚兴奋地是,未来自己要做皇帝,考虑到这个时代交通、通讯设施非常太落后,没准当了一辈子皇帝,还是不清楚所处偏远之地官吏性情如何,单说这人模样也许都没见过,最多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一些消息。如果有一个或是一群人专门干这个事情,将这些在朝为官之人,日常所发生大事情记录下来,日积月累,就是每个人档案。那时候,他根本不需要见那个人,只须调来档案查阅,就能了解了大概情况。更所谓日久见人心,也许不用到了最后时刻,他才能找到是谁杀了自己,是谁想取而代之。
苻坚越想越开心,手捧这书如获至宝,再也不舍得放下。看了好久,他又发现一个问题,书里面竟没有他相关记载,就连他兄长苻法都在上面,惟独缺少他。苻坚翻看半天,才发现端倪,在书稿中间部分有几页缺失,记录文字在这里有些前后不连贯不说,仔细看去,还有撕扯痕迹。
“不文,这里为何缺少几页?”
不文一直在旁边侍侯,好象就在等苻坚这句话,他从怀中掏出几页,打开一看,上面粘贴着一些碎片拼凑起来。
苻坚伸手接过,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自己名字,“苻坚,又名文玉,字永固,………………”
“这是怎么回事?”
苻坚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里几页纸张,继续问道,
“前日深夜,小郑子吩咐贴身太监将一些书稿拿到屋外焚毁,这个奴婢心比较细,无意中发现里面夹杂着一些碎纸片,上面就有公子名讳,他不敢烧,偷偷藏起来,拼凑粘合后,交给奴婢的。”
“好,不全,拿些钱物奖赏他,告诉他以后还要如此用心才好。”
“是。奴婢回头就去办。”
苻坚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看着书页。上面所记载东西,苻坚大都比较熟悉,和苻生等人打架,在闹事杀卫兵,重病一场几乎毙命等等,关键是后面小郑子分析他性格一部分,吸引住苻坚。他发现小郑子再写别人时,字迹不好看,可洋洋洒洒几篇下来,并无多大修改,可到了这里,上面满是涂写痕迹,先说到苻坚贪玩成性,暴虐不仁,但随后又划了去,后面又写道,不思进取,头脑简单,又是被勾划掉,最终只有三个字“不好说。”
看到这里,苻坚不由得开怀大笑,这小子还真逗,竟想了解自己,笑完之后,他也觉得小郑子是有心之人,凭借所发生之事,分析人物性情,不论分析对与错,长此以往,最终能让他揣摩透别人心思。
不过接下来几段话,着实让苻坚吃了一惊,上面写道,“日前,公子与我约法三章,想来公子终于将我纳为心腹,狂喜之余,内心竟是惴惴不安,公子性情多变,不易揣摩,究竟是真心否”后面还画着一个大大问号,象是问自己,有好象是怀疑。
苻坚心里反而有些乱了,本来他是要杀掉小郑子的,可今日见了这些东西,他又觉得杀了太可惜,别看这小子是个太监,但确是个人才。可真要收复小郑子,他心里又没把握,关键要收复其心,最上说得好听,心里能不能真心归服自己呢?一时间,苻坚有些为难,看样子,小郑子已经在怀疑他,夜长梦多,这事无论如何都要在近期做个了断。
拿定主意,苻坚将手中几页纸叠起来放入怀中,又拿起桌上书稿递给不全。
“放好,不要让他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