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早晨是拥挤的。王小京开车送美丽猪到张彤的公司楼下,临下车拍了拍美丽猪的肩膀儿,说:“好好干,你现在可是皇城根儿下一名光荣的暂住老百姓,哥盼你早日飞黄腾达,富贵了,哥也沾粘你的光儿。”美丽猪坐车上没动窝儿,半响,眼瞅着大街上堵成粥一样的车流说:“哥,来之前我心气儿挺高的,可来了这几天,我觉得这的人个个人精儿似的,跟余令说完话,反而觉了压力。你看路上的那些车,比在老家看见的人都多,全国人民都往北京跑,要想混出个摸样儿来,怕是比雷劈的可能性还低?”王小京低头看看了表,因为怕堵车就提前出门了,时间还早,就安慰美丽猪,说:“有梦想的不一定成功,但成功的人一定是不断的有梦想。你现在为了梦想不远千里来到北京,就已经是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了一步。永远不要有负面情绪,会是绊脚的石头,晦气!哥别的不行,就直觉特准,就冲咱这眉眼儿,我觉得你肯定行。”美丽猪降了车窗户,深吸了几口气,说:“我断是会努力的,只是对于北京,我边是神往边是厌恶,为了老妈我也要争得这口气。”本节暗表,美丽猪的父母离婚了。十年前一个北京女人去了太原投机生意,与美丽猪的老爸识得,两人便在了一起。美丽猪的老妈寻死上吊也不能阻止,无奈随了他们的意。离婚后美丽猪跟老妈一起生活,老爸则跟女人上了北京,也给美丽猪打过几次电话,之后便失去了联系。王小京还要说什么,张彤的车就到了,拉车门径直过来打招呼,风衣墨镜很是拉风。王小京对美丽猪说:“快去吧,只是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留点神。”又笑着对张彤说:“等你丫半天了,才来!我得赶紧去趟怀柔。”张彤说:“堵!”又看了美丽猪,说:“我带你上办公室。”
王小京在木樨园有个服装市场,招商情况不错,生意也好。赚了些钱,朋友便给介绍了个怀柔的地儿。王小京寻思着在那做个度假村,山上小木屋盖了,底下养鱼,也做餐饮,赚不着银子,心情也会好,便开车往怀柔去了。
到了神堂峪,一路满是农家院子,规模大小不一,夏天的时候生意很是火爆,兹要是有车的北京人一大半儿往这里来度周末。王小京哪也没停,直往了靠里边的一块地,拍了些照片,暗自心里运筹帷幄一番,就掉转屁股往回走,找了一处小院,便准备吃午饭。农家大姐说话一半北京味儿一半河北味,热情如火。
王小京自己个儿从池子里捞了活鱼,两手握了送到大姐的厨房。大姐接了,顺手递过毛巾,说:“院子里有水管,把手洗干净了,去去腥气,饭菜马上就得。”王小京洗完手在石凳上坐了,四处打量起来。这一家院子不算小,院前溪水流过,水不多,主人便在下游处用石墙堵了,水便蓄成了缓慢流动的河,像是一个长方的湖,院子里还做了两个养鱼池,池是用了活水,冰凉彻骨又清澈见底,密密麻麻的虹鳟鱼在池里整齐地、排着队似的朝一个方向游动,煞是好看。东西两厢做了厨房和主人自用,北边是客房,面南,外墙用石子儿铺了,分了两排,一排紧挨着山脚儿,一排在半山腰上。二月的北京还很寒冷,据说这山里比城里气温要低五度左右,自是没什么生意。敖豆腐烤鱼炒笨鸡蛋很快上来了,王小京要了酒,对大姐说:“老板娘,老板呢?让来陪我喝两杯?我一人没了说话,怪闷的。”大姐直性子,大着嗓门说:“我就是老板,反正没生意,员工都放假了,只留了一个孩子,家远,就陪了我住。大姐陪你喝,饭菜你给钱,酒自是我的。”于是便吃着聊了起来。
几瓶啤酒下肚,大姐晒黑的脸变得暗红,想是山里的风割人吧,也就三十出头,额头眼角的皱纹刀刻一般,但看的出来是个勤快人,身体发福但不臃肿,敦敦实实的。大姐一仰头又干了半杯,粗着声说:“大姐也是离过婚的人,以前过的紧巴的时候,我跟那王八羔子关系很好,可刚刚吃了几顿细粮,手里有俩糟钱儿的时候,人便怀了鬼胎,跑到城里跟骚狐狸精相好,钱糟蹋了不说,还惹了一身脏病回来,我就用菜刀把王八羔子赶了出去。他是外乡人,家里穷倒插门到我们村儿,我爹是村里干部,说了算,在这山沟里我就算高干子女,有他难活的时候。现在也不知那孙子死哪儿去了。”王小京一时接不上话,便闷头吃着盘子里笨鸡蛋。
回到城里天已经黑了,王小京准备去接美丽猪。打通了张彤的电话,张彤电话里酸酸的说:“早家去了,我开车送都不让,你丫真行,怎的就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王小京说:“你也没闲着啊,北京城多少好女孩都让你丫睡了,还专挑北京老乡下手。”张彤说:“去去去,没工夫跟你瞎贫,我还得陪一老外吃饭,这孙子可是有钱的主儿,一大公司的头儿。看了我们的一套别墅,想租了自个儿住。几年的租金都他妈的快能买一套了。该走了,就这么着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小京回到家,打开房门客厅里却黑着,看美丽猪的房间门缝底下有亮光,就敲了敲门。里边应了,王小京就去沙发坐了,一气儿喝了一大杯牛奶。
美丽猪出的门来,坐在对面,斜了眼对王小京说:“你还挺会疼自个儿的,这都几点了你才回来,也不问问我吃饭没有。”
王小京问:"你吃饭没有?”
美丽猪叹了口气说:“唉,我这是讨人的关心,心里没你,还上赶着自找没趣儿,真没劲。”
王小京有点内疚,说:“那就来点有劲的,请你吃法国大餐!”
美丽猪说:“免了。刀啊叉的,用着不习惯的,说喝个汤吧,勺儿还得零角度直送了嘴里,又不让出声,坐那儿腰直板着劲儿,多累啊,倒不如我老妈家对门的老刘,吃饭时就那么蹲着,一碗面条两瓣蒜,稀里哗啦的看着就香。”
王小京说:“嗯,你那是没看到老刘挽着裤腿儿的脚巴丫上的泥。”
女孩用鼻子眼儿对了王小京,说:“就你是城里人,我们都是都是乡下种地的。”又站起身,说:饿喽,俺这个乡下人去煮方便面条喽。”
简单吃完了,王小京对美丽猪说:“碗先不洗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女孩想了半天,说:“除了逛街买东西,我不爱出门。大冷天儿的上哪啊?”
王小京说:“去了你就知道了。”就站起身伸了手去拉。
女孩说:“不!我就不!你先说去哪儿。”
王小京坦白:“去看汽车电影。”
女孩才乐了。
两人开车上了三环,很快就到了燕莎桥,拐了个弯就到了。
王小京降下车窗,付了钱,服务生说:“给您票,还有送您的一支玫瑰。”王小京两手举花儿到美丽猪面前,说:“献给今晚最漂亮的女孩!”美丽猪接了,也没说话,转头看着外边树上一闪一闪的灯带。王小京开车往里走找到d区,停好车,把音响调到指定的频道,借着音响屏微弱的亮光,竟看到美丽猪脸上有一颗眼泪。
王小京一惊,问:“怎么啦,丫头?”
女孩擦了,说:“没事。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儿。”
王小京说:“不会吧,漂亮女孩桌儿上经常有爱慕者的玫瑰啊,胆儿大的直接送,胆小的匿了名做贼似的也要送,像你这样的,还不得下班后零成本开个花店,径直卖了,赚些银两贴补个家用什么的啊!”
美丽猪直盯了王小京说:“我是说你从来就没有送过我花儿!”
王小京把下巴支在了方向盘上,小声说:“这不就送了吗?”
电影开始了,是陈凯歌的《无极》。
突然,王小京发现在他们左前方停着一辆很熟悉的车,定了眼看,是张彤的车,完全黑暗看不到车里。那车一颤一颤微微的动着,王小京就明白了,很是惊讶张彤这家伙也忒胆大了,顿时觉得好生尴尬。好在美丽猪眼睛在电影屏幕上,认真的看,此时张柏芝在电影里扇着翅膀飞。散场了王小京迅速甩了车屁股,一溜烟儿逃离了那个不大却空旷的场地。
路上,美丽猪情绪有些低落,像是自语的说:“张柏芝长的真美。”
王小京说:“你比她漂亮。”
美丽猪苦着脸说:“别拿我开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