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已是黎明,她换下男装,悄悄来看父亲,父亲还在沉睡,这才放心,,又想起那套绿色的衣服还在小桥边,可天色已明,只得作罢。她觉得非常困乏,可睡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反复回忆了经过,忽然想起少了一样东西,就是自己的腰刀,她大吃一惊坐起来,反复找了几遍,这才断定:在自己跳上墙的一瞬间,马琳不仅夺回了天龙剑,还偷走了自己的腰刀。她不得不重新掂量坏小子的能耐,这才明白自己赢得纯属侥幸,八成是坏小子认出了自己,才手下留情。想到这里,榛榛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却不知马琳委实是败于纵情声色,精气不足。
王榛榛一夜心潮起伏,难以入睡,越想越觉得坏小子其实也挺可爱的。不知不觉,天色将明,她渐渐困乏,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外屋说话,凝神细听,竟是他来了!
她立即跳下床,在门缝处细看,只见马琳和父亲在说话,似乎是说他父亲不能来了,要他代为陪客游玩。榛榛听了,感到非常高兴,急忙穿戴整齐,走出来。王晨恰好出去了,马琳冲她微微一笑,小声说:“昨晚,你是不是忘了一样东西,放在了小石桥边?”榛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马琳说:“是被官兵搜出来的。我就扮做你偷了出来,你看,是不是这个包裹?”
榛榛接过包裹,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马琳又说:“你打开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榛榛急忙说:“不,不用看了。谢谢你!”她局促地抱着包袱跑进里屋,心里说不出的惊喜。忽然她感觉包袱里有个硬物,就好奇地打开看,墨绿的缛衣里包裹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还有一封信,信中说昨夜的事已惊动刑部,所以建议改期比武,日期定为五天后(三月十三)子夜,如果她同意就带上这个玉镯。
榛榛放下信,拿起玉镯玩味一阵,心里涌动一种莫名的喜悦,她带上玉镯走出门,朝他羞涩地笑了笑。马琳会意,又问起她饿不饿,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马琳又趁机大献殷勤,奉上精心准备的点心。
马直马正提进食盒,先摆上一沙锅辉县香稻八宝饭,再呈上两笼小笼包,接着又端出板牛肉,枣圈果,枣泥酥,雪花酥,金钱酥,百子糕,最后又捧出一钵热腾腾的香米粥。一桌子食品碗筷摆好了,二仆退下。
两人坐下,马琳揭开两团蒸笼盖,用筷子夹了一碗小笼包,放到王榛榛面前说:“这是京城最出名的早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这东西得随吃随蒸,就笼上桌,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我就天天早上送来。”
王榛榛看那小笼包子,小巧玲珑,皮包馅多,咬一口,味道鲜美,清香利口,便点了点头说:“好吃!”忽然又觉不妥说:“你不必天天送……”马琳接口说:“那你住到我家里去吧,就天天有得吃了”王榛榛急忙又要推辞。马琳不容她开口,又说道:“还有一个读书人写一首诗说这东西‘提起一绺丝,放下一薄团,皮象菊花心,馅似玫瑰瓣’……”他滔滔不绝说了一通,直到王晨进来,才打住。
王晨边吃边称赞:“好吃!好吃!好多年没吃这些东西了!还真想它们!”榛榛见父亲喜欢,就没有再提推诿的话,马琳见她默认了,不禁喜上了眉梢,也陪着喝了碗粥。
三人吃完了早饭,说妥了游玩的路程,刚想出门,忽见马昭急匆匆赶来了。王晨知道他必又要事,便对马琳榛榛说:“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就不去了。”马琳高兴地答应了,陪着榛榛出了门。马昭见状颇觉不妥,但又不便阻止,况且还有件要紧大事在身,实在顾不得管小儿女的事,也任他们去了。
王晨听马昭说了原因,问:“皇上要派童贯出征,这样的酒囊饭袋怎么能任十万大军主帅?”马昭说:“奸党当道,朝中虽然有一两个人敢阻柬,却没有人敢拥戴,致使皇上听信谗言。我说我亲自领兵,他们就说我老了,要皇上体恤老臣,皇上也信了。最后我只好提议校场比武,让皇上看到你的能耐再下诏不迟,皇上倒是同意了。这可是唯一挽回局面的机会,你马上跟我去校场。”王晨急忙换了身衣服,跟着马昭来到校场。
马昭领着王晨急急忙忙来到校场,要谒见徽宗帝,刚至校场门口,却见大臣朱缅把着门口,马昭上前问:“你来做什么?”朱缅阴阳怪调地说:“镇远侯,下官特来传皇上口喻:‘爱卿忠心卫国,朕甚为欣慰。然而朕已经任命童大人为征辽大元帅,择日出征,比武之事不宜再进行!镇远侯爱子即将娶妻,家中事务繁多,特准一个月假。’这一个月,您老人家就不必上朝了!”
马昭大怒,质问:“皇上刚才还说要来校场,怎么又会突然改变主意?”朱缅皮笑肉不笑地说:“皇上是要来的,可是后宫的陈娘娘突然得了重病,皇上就改了主意不来了。不过您也不必生气,皇上已经下旨命王晨为三品骁骑将军,明日到兵部上任,王晨听旨!”王晨急忙跪下接旨,马昭无奈只得跟着跪下听旨,他一边听,一边沮丧地想:皇上如此糊涂,真不知这太平日子还能得享几年?
第二天,王晨去兵部上任,马昭也赶来了,他将王晨介绍给兵部诸将,诸将见镇远侯这样看重他,均不敢小觑。接连三日,马昭又带着他四处拜会朝中元老,希望能联络忠直大臣一起上疏换将易帅,均被同僚婉言谢绝。
忙活了数日,仍然一无所获,马昭彻底绝望了,眼睁睁地看着童贯带着十万大军离开了京城。王晨眼见朝廷腐败不堪,更加无心作官,童贯一离京,他就告了假。
三月十三这天午饭时,父女俩这才凑在一起。榛榛见父亲忙碌了几天,依然神色沉重,知道是为征辽的事忧心,便识趣的呆在家里。晚上她想起了比武之约,精心装扮了一番,等父亲睡下,悄悄溜出门,朝铁塔走去。
子夜时分,她来到了铁塔脚下,四处寻找了一遍,没有看见马琳,仰起头时,恰见一轮明月自塔尖移出。溶溶月光倾泻在黑黝黝的墙砖上,照亮了砖面上精美的图案。塔基周围遍植绿柳,酥酥的春风吹拂着柳条。此清此景,让她想起了一首情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她羞涩地想:如果那小子没定亲,倒是个合适的人……
这时,一阵马蹄声停在了阶下,榛榛知道是马琳来了。他没有下马,而是微笑地看了她一会,说:“榛榛,你穿上这身红衣真漂亮!”王榛榛又羞又臊,说:“榛榛,也是你叫的!你别忘了,我今天可是来比武的!”马琳没有介意,跳下马,笑吟吟的走上台阶。
榛榛这才看清楚,他什么也没有带,还把自己拾掇得潇洒倜傥,活象个风流才子。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恰恰穿着昨天他送的那套新衣裙,还戴着他送的翡翠镯子,她后悔不迭,暗骂自己:贱骨头,稀里糊涂,穿这身衣服来,犯贱!
就在她扭扭捏捏的时候,马琳已经走上来了,他走得不快,却好象在刻意控制自己脚步,两只手似乎想要扑捉什么,却又不敢伸出来。榛榛忽然明白了:他想跑上来抱我!岂有此理,小色狼,我可不是你老婆!想到这,她大叫一声:“看拳!”话音未落,拳头已直捣马琳面门,马琳吓了一跳,急忙避开,没想到第二拳又到了咽喉,他急忙格开说:“我们别打架了!这么好的月光,打架多杀风景,不如我们坐下说会话,好吗?”榛榛啐了一口,说:“有话打完再说,我今天一定要赢你!”
马琳调侃说:“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打扮得这么漂亮来打架呢?”榛榛被他看穿心事,恼羞成怒,冲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得太重了,马琳完全没有防备,痛得大叫一声,滚下楼梯,摔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几乎要痛昏死过去。榛榛见他滚下去爬不起来,拍手大笑说:“我赢了!你这个花花公子,看你还敢欺负我!”
可怜的马琳负痛爬起来察看伤处,发现腿骨已经折断,刺骨钻心的痛楚催逼他流下两行热泪,他气愤地大吼:“你好狠心!竟然踢断我的腿!这几天,我那里欺负你了?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榛榛正得意洋洋地大笑,听他喊腿断了,急忙跑下来扶起他说:“对不起!我以为你还能躲开!……”马琳一掌推开她说:“我的腿都断了,你光道歉又有什么用?”榛榛被推倒跌坐在地上,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差劲,连这点防备都没有?”
马琳气得说不出话来,心想:我以为她已经忘了比武的事,今晚会和我花前月下,以身相许。却没有想到她这般不解风情,罢了,罢了!我再也别招惹她了。可他又不甘心认输,讥讽说:“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女人,比男人还爱打架!”榛榛气不过说:“明明是你邀我今天来这里比武的,自己心术不正,活该!”马琳又羞又恼说:“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他一拍脑门,说:“我是活该!姑娘你勇猛无敌,在下佩服,甘拜下风,我今天是自作自受,残废了也是活该!你走吧!你走呀!”他气愤地又把她推到一边,挣扎着连爬带滚,爬上马背。
临走时,马琳又回头对地上的王榛榛说:“我不想跟你斗,只不过是因为后天我就要成亲,不想闹个两败俱伤,现在你把我踢成这样,我也认了,你也快滚吧!再别让我看见你!”她听到这句话,心里就象被蜜蜂蛰了一下疼痛,又象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眼泪哗哗地涌出双目。
王榛榛哭着爬起来,一边追一边喊:“你别走!你的腿断了,不能乱动!我去找我父亲来,他会治好你的腿的!你别走!”马琳头也不回,话也不答,甩手就是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负痛跑了。
王榛榛追得急,没有留神路上泥泞,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朝他背影尖叫到:“滚吧!滚吧!!你这个死瘸子!活该你一辈子变成残废!”
刺耳的尖叫声在夜空中回荡,传出很远,马琳回头遥遥看见她趴在地上号啕大哭,哭声凄怆,催人泪下,不禁诧异,暗想:难道她是担心我,为我着急,为我伤心?哦,她其实喜欢我,也许她拒绝我只是因为我已经定了亲。想到这一肚子的火气全消了,又掉转马头往回走。
榛榛听到马蹄声,抬起头看见他回来了,急忙爬气来问:“你回来干什么?”马琳看着她满身污泥,满脸泪水,心疼地说:“我不想变残废,你带我去找你父亲吧!”榛榛脸一红,扭捏说:“你自己去找他吧!我怕见他。”
马琳楞了半天,实在无法对王晨解释今天的事,只好施展他在脂粉堆里练就的口才,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哄得榛榛破涕为笑。她一赌气说:“现在可是你求我的,那我就找他来治伤,治不好,可别怪我!还有,不许说是我踢伤的!”马琳急忙点头说:“我不说,我保证不告诉他,我就说是我不小心掉下马摔的。”他狡黠地笑了笑又说:“不过,你去找他来,太耽误时间了,还是你骑上马,和我一起去吧!”
榛榛警惕地瞄了他一眼,说:“那你可别使坏,你要是敢……敢乱动,我……我…..我就让你的新娘子变成煮熟的鸭子--飞了!”马琳嘻嘻一笑,故意逗她说:“我就喜欢乱动,尤其喜欢在马上乱动,你又能把我怎样?”榛榛恼怒说:“不怎麽样,只不过我能让你多受几个月的罪,让你后天娶不成亲。”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马琳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如果我装成残废,秦家一定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我,那我不就可以…….!
侵刻间,马琳作了一个决定,说:“那干脆我不治了,就让她飞了,你把自己抵作新娘子陪给我,好不好?”榛榛随口说:“你这傻子,腿瘸了,十个新娘也换不来,我倒愿意,只怕你会后悔!”马琳故意“喔--”了一声,说:“怪不得你要踢我,原来你是恨我!恨我后天要娶的人不是你!”榛榛这才醒悟自己泄露了天机,羞得掉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