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看看何奶奶这样,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何奶奶很不一般。
李信也成了国民党残余,不管他怎么和领导解释,都没排除人们对他的不信任。最后,他不能当警察了,被安排去守大门。他想不通,自己曾经拼了命去打鬼子,虽说也曾做过些不光彩的事,但他可是衷心拥护政府的啊!也一心觉得现在的政府好,但怎么突然一切就变了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反正,除了好好守大门外,他别无选择。本来好好的人,一下就跌入了深谷,他从此看谁都比自己高一头。突然之间,他就觉得好像自己的身体变小了,看人也不敢直视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阿珍和红云的生意也一下就落了下来,就好像他们所卖的东西也突然被贴上了一个什么不光彩的标签似的。很多常来光顾的人,也好像觉得她们卖的东西变了似地,远远地避开了。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有一天何奶奶正扫地时,老天也突然变脸,一场瓢泼大雨突然就浇到了何奶奶身上,她避无可避,回到家就病倒了。
月华手头还有一些本该交给何奶奶的房租,现在,何奶奶突然病倒了,阿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刚好拿来给何奶奶看病用了。红云和月华一起,每天端汤送药,细心看护着何奶奶。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老和好人过不去。她不明白,为什么何奶奶租给他们房子住,就成地主了,难道地主全是坏人吗?她觉得何奶奶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的人。
一连几天何奶奶没去扫地,街道李主任不高兴了,她从来没当过什么官,现在当官了,可不能不管事,一定得把该管的人管好了。一大早,她就“啪啪”把门打得震天响,还不等红云把门打开,她就叫嚷着冲了进来了:“那个地主婆呢?到哪儿去了,不好好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改造,难道还要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吗?”
月华听见声音,也赶紧从屋里跑出来:“李主任,何奶奶淋一场大雨,生病起不了床了,并不是故意不去扫地的。”
李主任一听,大声训斥道:“你是她什么人?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呢?就因为她租了给你房子住,你就站在反动的地主阶级一边吗?”
月华一听,吓得不敢再出声了。红云也听不懂李主任说些什么:“李大妈,何奶奶真病了,不信你进她屋里看看,她真不能起床了。”
李主任威严地看了红云一眼:“什么大妈不大妈,我现在是你们的领导。她生病了,我们就不革命了吗?你们俩什么觉悟?别再这儿瞎掺和。”说着,她就推开了何奶奶的门。
何奶奶很虚弱,见李主任进屋,眼睛很平静的看着她:“李主任,地主婆不能生病吗?如果你说我不能生病,拿我现在就起床扫地去。”
月华和红云都担心地看着何奶奶,又看看李主任,不知道该怎么办。李主任听了何奶奶的话,楞了一下,看看何奶奶虚弱飞样子,心里也动了一下。但她不允许别人挑战她的权威:“生病就不是地主了?生病就可以不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了?再说,谁知道你真病还是假病,地主阶级永远都不甘心他们的失败,一定会想方设法与人民为敌,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月华赔笑说:“李主任,何奶奶岁数大了,你就再让她休息几天吧!万一病再加重了,不是对谁都不好吗?”
李主任用近乎严厉的眼光看着月华说:“我再说一遍,地主阶级是我们的敌人,如果你立场不坚定,一定要站在地主阶级一边,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了。”
红云看着李主任的样子,恨不得过去打她两耳光,但听着李主任那些吓人的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对她说:“李主任,不就是扫地吗?谁扫还不一样,我去帮何奶奶扫吧。”
李主任缠上这婆媳俩,心里也没好气:“真的吗?你想好了也可以,挂着她那个牌子扫去吧。”
红云一听,愣住了。她一心觉得何奶奶是好人,想帮她,但让她脖子上挂个牌子在众目睽睽下,她还做不到。
这时,何奶奶已经艰难地下床了:“月华,红云,我知道你们为我好,谢谢你们了!还是我去吧,也好让李主任消气。”
李主任看着何奶奶摇摇欲坠的身体,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的神情,看着何奶奶,从桌上拿了那块铁皮牌子,慢慢拉着牌子上的麻绳,挂在脖子上,晃悠悠地到院子里拿起了那把靠在门后的大扫把,蹒跚地走了大门。
月华和红云一脸疑问地看了李主任一眼,眼神里分明写满了反感。李主任没有看月华和红云,迟疑了一下,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