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铁布衣的长剑挥出,身形疾跃的刹那,度小月已掠身将他拦阻了下来,只听远处传来几匹快马的蹄声,在尘土飞扬中,刹时奔了过来,只见铁依依已被五个黑衣汉子押着朝这里行来。
铁布衣一呆道:
“妹子……”
铁依依似乎尚不了解眼前是怎么回事,她看见铁布衣和度大哥,仿佛遇上亲人一样,浑圆的眸珠里顿时滚落出晶莹的泪珠,簌簌的自两腮口流下来,她颤声道:
“哥……度大哥、云大哥……”
她疾忙往这里奔跑,却被那五个汉子截住了。
铁布衣沉声道:
“妹子,你怎么会来的-.....”
铁依依哇地一声道:
“我是来告诉你们,路大哥……”
度小月混身如触电一样的震了震,道:
“路中杰怎样了?”
铁依依欲挣脱那五个汉子的手,道:
“路大哥死了。”
这几个字传入度小月耳中,心里如遭剑剜—样难过,他仰天一声长笑,烈火样的恨意刹时塞满心田。
恨的在空中一挥拳,道:
“他不该死,他该好好的活下去!”
铁依依呜咽着道:
“路大哥自己觉得是个废人,留在世上已没有意义,活着痛苦多快乐少,所以他自杀了,临终前,他要我转告度大哥一句话……”
度小月一震,道:
“什么话?铁姑娘快说。”
铁依依颤声道:
“他说度大哥是他一生中最敬仰的人,希望度大哥能重振大洪神威,不要辜负洪老爷子创帮的旨意……”
字字句句都像针戳样的刺进度小月的心中,他双拳紧握,目中含泪,总觉得似路中杰这样耿直而忠厚的人不该这样死去。
怆然的一叹,度小月道:
“铁兄、路兄弟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铁布衣沙哑的道:
“有个母亲还有一个七岁大的孩子……”
嗯了一声。
度小月道:
“咱们要厚葬路兄弟,并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铁布衣正要说什么,站在那里的洪彪已怒声道:
“他妈的这又不是话家常,尽耗在这里磨牙,度小月,眼下的事很简单,你是要铁姑娘,还是……”
度小月怒叱道:
“你想干什么?”
洪彪仿佛已有必胜的把握,道:
“我要那枚掌符令——”
摇摇头。
度小月冷冷的道:
“我不给……”
洪彪冷哼一声,道:
“除非你不要她的命,落的大伙全死在这里。”
他转头高声道:
“你们给我听着,如果度小月想动手,你们就先杀了那个姓铁的姑娘,千万不要留下活口。”
那三个汉子人人手中持剑,分立在铁依依的周围,铁依依在冷剑环侍下,只觉全身冰凉,她不是个江湖中人,遇上这样的场合.不知如何是好……
度小月愤怒的道:
“你们谁敢伤了她点滴毫毛,我就要你们死光……”
洪彪哈哈大笑道:
“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死,像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谁又舍的她死呢?度小月,她不死也行,交出令符,立刻放人……”
度小月哼声道:
“你拿到令符,未必就能统驭大洪门……”
洪彪得意的道:
“这你就甭操心了,我爹没有令符一样将大洪门治理的很好,有了大洪门的掌令,在法理上就更能说服人心,嘿嘿,度小月,咱们是以物易物,你并不吃亏……”
度小月点点头道:
“不错。”
洪彪更嚣张了。
他大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利害得失你看的应当比我清楚,你要维护掌令还是要救她,全在你一念之间……”
度小月长叹口气,道:
“好,咱们换了!”
此言一出,立刻使铁布衣全身一震,大洪门的掌令是洪展云老爷子临死传给度小月的掌门之符,它不仅是个令符,而是代表整个大洪门,它代表着大洪门的延续和宗法,这样重要的东西,岂可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铁布衣颤声道:
“门主,不可……”
度小月畅然一笑道:
“有何不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令妹就这样死在姓洪的手里,大洪门的掌符,虽然是件重要的信物,但我相信咱们还能夺回来,而令妹的命却只有一条……”
铁布衣被他说的几乎语结,道:
“可是,可是……”
铁依依却哭了,她不畏生死,却被度小月的豪情和义气所感动,为了自己,度小月不惜牺牲代表大洪门权势的符令。
她好感动,也好伤心的道:
“度大哥,千万别交换,我只是个女流,死一个我又算什么,你可想过,令符一旦落在他们手中,你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可全没了。”
度小月见她哭的那么伤心,道:
“依依,别说傻话,度大哥在江湖上有什么身份地位,那都是些虚无的东西,生命胜于一切,路兄弟已死了,我怎能再让你去死……”
轻抹着眼泪。
铁依依摇头道:
“度大哥,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你有前途,有远大的目标,千万不要……”
铁布衣为难的道:
“门主,你还是考虑考虑……”
度小月怒声道:
“还考虑什么?依依是你妹子,你是我兄弟,你们都是自己人,我总不能眼巴巴的看着她死,如果换了你,换了云兄弟,我相信都会这样做……”
云盖天点头道:
“度兄没有说错,任何人都会这样做……”
度小月朗朗地道:
“姓洪的,你过来拿吧,”
洪彪一愣,跨出牛步,道:
“你终于想通了。”
度小月自怀中拿出大洪门的令符,瞥了一眼,道:
“把铁姑娘放了。”
洪彪嘿嘿地道:
“这你放心,我拿到令符立刻放人。”
云盖天不屑的道:
“洪彪,你是个卑鄙小人,用这种手段换取令符,已是下流可耻,你讲的话跟放屁没有两样,我们无法信得过你,除非你先放人……”
洪彪被云盖天劈头骂了一顿,心里非常恼火,但在此刻他却耐住了性子,只那么淡淡的一笑道:
“你们还有选择的机会么?你们没有,人在我手里,你们当然得听我的,先交令再放人,决不更改……”
度小月将大洪门的令符递给洪彪,道:
“我相信你不敢玩花样,你应该晓得我有能力追杀你们,如果你不守信用,后果便由你负……”
洪彪一拿到大洪门旗令,全身居然有点颤抖,他望着那枚武林闻令丧魂的小旗,惶恐而惊喜的捧在手中,他心里一直都在跳个不已,猛地退了五尺,道:
“等我们离开这里三丈外,你们才可以接人……”
铁布衣怒叱道:
“不要脸……”
洪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那没有办法,我总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不过你们尽可放心,姓洪的虽然手段不太高明,信用还是有的,铁姑娘留在我身边只有增加我的麻烦,我也不会要她……”
他一挥手,四处守伏在那里的大洪门高手迅快的移动着身子向各处散去,这些人行动迅速,来去之间都很利落,洪彪掠身在数丈之外,传来他那得意的长笑……
半空中响起洪彪的断喝,道:
“放人!”
那三个黑衣汉子哼了一声,撤身疾奔,铁依依仿如做了一场恶噩,手脚发软的朝这里一拐一拐的行来。
度小月关心的道:
“铁姑娘,你没事吧……”
铁依依颤声道:
“度大哥,我对不起你……”
度小月轩昂地道:
“别说这个,那枚掌符他们保持不了多久,我们必能夺回来,你只要安然无恙,已经是托天之幸了……”
铁依依的心弦蓦然一颤,从双亲过世后,除了哥哥关心她外,就是这位度大哥了,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少少的片言只语,已道尽了真正的关怀和呵护,她那如梦如幻的眸光里散射出一股从未有的柔和和欢悦,痴痴的望着度小月,她像要看穿什么似的,是那么深邃和幽怨……
一个灰衣僧人此刻合什道:
“各位,贵友已清醒了。”
铁布衣哦了声道:
“宗兄醒了。”
在客室里,此时正有一个苍老的和尚替宗正扬把脉,宗正扬的蜂毒已略见消退,他已不再痛苦,只是虚弱的喘着气,那老和尚合什道:
“贫僧悟空,是西元寺的车持,这位宗施主所中的蜂毒已被老僧拔除,命是保住了,只是要有一段相当的时日疗养……唉,苗疆的黑蜂至毒至寒,若不是老僧当年随先师赴苗疆采药,对这种毒也是无能为力……”
度小月激动的道;
“谢谢大师,我这位老哥哥的命是捡回来的,是大师所赐,容度小月代表大洪门的兄弟叩谢……”
那老僧一把抓住度小月道:
“施主不要多礼,西元寺本不该卷入江湖是非,这次洪少施主施加压力,逼迫本寺听命于他,唉,老僧出家之人不愿沾惹江湖中事,任他在此胡做非为……”
度小月淡雅的一笑道:
“大师医道高明,非一般人能比,今日打扰贵寺,改日当登门谢罪……”
悟空合什道:
“施主太客气了,贫僧要做晚课告辞了。”
他是个颇有修养的高僧,说完带着那几个小和尚告退而去。
铁布衣沉思道:
“这位大师不像是普通人,他好像很有门道……”
度小月嗯了一声道:
“何止有门道,刚才我要谢他之时,他居然能抓住我,让我无法动弹,那身功力,只怕不在你我之下……”
铁依依睁大眼睛道:
“看不出这老和尚还是练家子……”
宗正扬精神恢复了不少。
喘息道:
“门主,我的毒伤已不碍事,可是丹楼中的兄弟,你必须设法将他们救出来,毕竟那是咱们大洪门的兄弟……”
点了点头。
度小月凝重的道:
“当然,可是我必须要先安置好你和铁姑娘,你的伤要疗养,铁姑娘也要有地方容身……”
铁依依叹息道:
“真没想到我来这里会增加这么多麻烦……”
宗正扬精神已好多了,他略略喘息道:
“离西元寺东行五里之处,是我们宗家老家,几间房舍还很不错,铁姑娘可住在那里,而我也可以疗伤……”
铁布衣看了度小月一眼道:
“咱们就这样决定,待会儿就动身,如果一切顺利,咱们就在今晚,把丹楼闹个天翻地覆……”
度小月想了想道:
“就这么办……”
这是吃晚饭的时刻,洪家大院已是一片灯火,那高耸的屋宇,假山拱桥,洪家对这大院设计的相当考究,花树楼台,住在这里,令人有种舒畅宽适的感觉,一个身穿蓝袍,面容清瘦的老人站在花树间,久久没有移动一下,他凝望着池水中的鱼儿,谁也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沉思什么。
阿福已来请过三次,那老人总是挥挥手,对今日的晚餐似乎没有多大胃口,阿福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而那洪老爷子却始终没有去意……。
过了一会儿,自长廊转角处走来一个年轻人,他满面欢愉的朝这里走来,阿福连忙恭身道:
“老爷,少爷来了。”
洪彪急忙上前,道:
“爹,娘等着你吃饭呢……”
那老人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声音很冷的道:
“彪儿,你今日这么开心,好像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
洪彪高兴的道:
“爹,你都知道了?”
大洪门二当家洪天霸猛地转过身来,冷冷地道:
“我知道什么?你还没说呢……”
洪彪急促的道:
“爹,孩儿已夺回……”
洪天霸哼了—声道:
“夺回大洪门的掌令,哼,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彪儿,这件事传进江湖里,咱们洪家会有面子么?”
洪彪一呆,道:
“爹,你平日不是教诲儿子,欲达所需的目的,可以择取不同的手段,孩儿不过是略略施了点手段……”
“哼,”洪天霸愤愤的道:
“那要分什么事情,爹也告诉过你,手段是做事的方法,可以不露痕迹的尽量施展,你今日擒住姓铁的女人,以她性命换取令符,纵然达到你的目的,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况且你还付出那么高的代价……”
洪彪本以为自己办这件事一定会被父亲赞赏几句,哪想到夺回大洪令,并没有预期的那样结果,他只觉面红心跳,嗫嚅地道:
“爹,我也是为……”
挥挥手,洪天霸冷声道:
“别说了,咱们洪家在江湖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会不会有损洪家的威名,尤其在堂口附近,做事更要小心,爹为什么始终不和度小月碰面,就是要先摸清楚他的虚实,不能一下子栽在他手里……”
洪彪哦了一声道:
“爹爹武功盖世,难道……”
洪天霸眉宇一紧,道:
“你懂什么?他不但已得到你大伯的全部武功,再加上他原有的功力,已经不是普通的高手,咱们要拔除这个后患,必须要从长计议……”
洪彪嘿嘿地道:
“爹,你的顾虑太多了,依孩儿的意思,咱们可以发动大洪门的全部高手,和他作一次了结……”
洪天霸怒声道:
“你懂什么?江湖上有许多人对大洪门不甚满意,他们表面上不便表示什么,暗地里对我们已有相当的戒心,杀度小月只是咱们的棋子之一,最终的目的是要天下武林臣服洪家,所以爹才和绝地十三堡结盟,虽然蓝胡子阴狠毒辣,咱们可以以毒攻毒,摆平江湖各门派,再逐个追杀,这才是爹的目的,爹的手段……”
洪彪一愣,道:
“爹好魄力、好手段。”
洪天霸冷笑一声道:
“往后你该学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单单一个度小月起不了多大的风浪,他了不起能杀几个人,显显他个人的威风,要和洪家的人争天下,他还早的很……”
洪彪连声道: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