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严五简短的回答道。
.那胡夫人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快,这么彻底,不由得呆了一呆,然后才失声笑了出来。
“真是好笑……,既然这么讲,那小妹我这个强岂不是可以随便吃五哥你这个弱么?既是这样,那就好说了,今日心情极好。也罢,我就放了哥哥。”
“多谢夫人。”
“且慢谢我呢,走是可以走,不过有个前提,两个我不能都放,只能走一个,另外一个得留在我这里,任由处置。”
严五听到这种条件,连正在暗暗进行的准备都停下来了,他沉思了那么一瞬,才抬头说道:“那司马姑娘,完全是个寻常尘世女子,于夫人的大业应该更无丝毫干系,在下愚钝,却不知夫人一定要留下她,究竟是何意?”
那胡夫人眼珠转了转,说道:“这个,本夫人自有道理,也许嘛,可以拿她作礼物,送给那个好色的龙公子,最起码,我就是看不得她在外面奔波,风吹雨打,宵行夜宿的,对一个小姑娘来讲怪可怜的。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为了五哥你着想,有这么个红颜知己在身边,恐怕妨碍了您的英雄事业啊!”
她这几句话,与其说是蛮不讲理,倒不如说是使气多一些,到了最后,好像已经带上了酸溜溜的味道。
这种情形,这般话语让严五暗自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付。如果是真的提出苛刻条件,那么他自会崩断皮绳,立即出手,可是这话却又牵涉到了以前的事情。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去的那一个严五?究竟要是怎样样的人,才能留下这么响亮的坏名声,还有这么多难缠的麻烦?
当然,这姓胡的女子说得大多未必可信,对她的每一句话,甚至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必须用怀疑的态度对待。因此严五维持无表情的面目不变,暂时没有回应。
盆中都是血水,他的伤口已经洗的发白,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血再流出来。看起来虽然这婆子不见得懂什么商君神术,但的确有些门道。现在她结束了清洗,跟着细细敷上药膏,然后便开始用白帛缠缚严五肩头。
那药膏也颇为古怪,本来伤口还只是凉凉的,不料一裹上布帛,立刻就大热大痒起来,严五从清醒以来一直在忍受疼痛,这一来不由得闷哼出声。
“药是有毒的。”这时那胡夫人郑重宣布道。
但是严五没有什么反应,他的克制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于是只是再度抬起眼睛,静静看着她而已。果然这女子又嘻嘻笑了起来。
“严五哥啊,我叫手下人在你身上又动刀,又上药的,你便真的一点不怕末?”
“夫人如果要在下死,又何必如此费事。”严武答道。这阵入骨的搔痒真比剧痛还要难忍,他好不容易才尽量沉静的说出这句话,但是嘴角还是免不了微微抽动。
话是这么说,但是耐心快用尽了,心中的疑惧和怒火已经燃烧起来。他能感到自己的瞳孔在收缩,脸上肌肉也开始变形,那副形象想必颇为怕人,因为甚至就连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婆子都惊骇的停住了手脚,只看着他。
那胡夫人却开心的笑了,同时又打了个手势,于是那婆子回过神来,忙将一瓢凉水浇上他伤口,顿时搔痒完全消失,只剩下伤疼而已。
“其实就该下药,最好下那种相思蛊,加重分量让五哥你再也不能离开人家身边。”她斜着眼睛瞪着他,悠悠说道。
对这一类的言语,严五自然没有应答,更何况这时候那婆子正在替他解开皮绳,这个意料之外的变化令他惊异,必须要从新衡量自己的计划。
“有些人真狠心。”突然那胡夫人又说道,“人家不放心你的伤势,特意在这里陪着,却不想严五哥嘴上只顾骗人,暗里是处心积虑的只想害我。”
她在那婆子的服侍下,半坐起来,同时上下打量这严五全身,然后点点头:“不过这样最好,不是如次心狠手稳,隐忍不发的作为,便完全杀不了那贱人。”
就算早已是勾心斗角的老手,她的那种眼光还是让严五有些不自在,他知道自己的暗中动作已经被发现了。索性也就不再掩饰,干脆缓缓翻身起来。
对这一突然动作,那胡夫人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还不怎样,而那婆子已经彻底目瞪口呆,只能仰头看着这高大的武士,喉中唯有荷荷之声,直到听到她的主人极不耐烦的声音,才急忙颤抖着再去扶胡夫人。
“五哥你可能不知道。”那胡夫人叱喝了婆子两句,转过脸来,又是那种迷人心魄的巧笑了,“这婆子本是是多年前大大有名的神医,自从到了我这里,更是每年都不知要医治多少人,要说象严五哥你这样根本不受迷醉的体质,只怕她还没有见过。不过也是,竟然有人可以在有知觉的状况下面,一面说话,一面硬挺着挨这么多刀,这话说出去谁信呐。”
说着,她挑了挑大拇指,“铁汉呐,五哥你真是铁汉,果然不愧为人中最强,要小妹我说,莫说是人中最强,就算在这三界之内。恐怕也没有谁可以真和五哥相比,刺杀妖女这件事情,的确非君莫属。”
不管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听口气倒是显得诚挚,只是她这样的女子,居然也口口声声说什么妖女不妖女,这显得很可笑。
严五在周身运劲一遍,发现情况确实已经好了许多,可以说已经初步从重伤里恢复过来了。这让他心中略略安定,于是一边仔细打量周围,一边回答说;“胡夫人过奖了。”
这是一件很大,却很幽暗的屋子,只在东墙上开了个小窗子,照明主要是靠桌上的两根蜡烛,很难想象,就是在这种类似墓穴的环境里面,他重新获得了生命。
不仅如此,目光一闪间,严五已经发现墙边一张矮几上堆放着般般物事,除了他的小斧之外,那些他投掷出去的匕首也全被收集了起来,排成一行,就连先前解去的长刀连鞘顺在几面上,而靠墙的甲架上正是他先前和马匹留在一起的那副西式重铁甲,旁边硕大的铁弓仍然无弦,正倚靠在墙上。总之可以说,除了那把大斧,他作为武士的一切家什几乎都在这里。
陡然看到这些,严五的兴奋是可以想象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快步走到那里,急切的抓起长刀,抽出鞘来看了一看,然后习惯性的将匕首逐一过手,最后,他从小袋子里顺手抽出一条弓弦,然后靠到墙边,用脚踩住弓尾,弓腰开始发力。
重伤之后,力量毕竟很有些欠缺,但是他猛催了三回劲道之后,终于还是把弓弦上好,然后吐一口气站起身来,吐气张膀,虚开三下。
又再度听到这弓弦发出的爆响,这让让严五很是满意,于是他便把弓交左手,偏头重新望向那胡夫人。
“多谢夫人把在下吃饭的家伙送来。敢问我的马现在怎样,还有那把粗笨玩艺现在何处?”
方才他取用武器的时候,这胡夫人一直没有说话,现在也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突然说道:“严五哥,现在你还能在多远之外取中飞鸟?一百五十步可以末”
“在下技艺不佳,”虽然有些诧异,但思考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回答了,“若用重箭,五十步已经是极限。”
这句话里面自然有真有假,但那胡夫人却毫不轻视或者失望,反而面有喜色:“五十步!这已经够那贱人受的了!”
那种刻骨的怨毒语气再次让严五侧目,她只有在提到这个仇敌的时候才会这样,不过说不定这才是这位夫人最真实的一面也不一定。即使是她这样的总是把几副面具换着带的人,也不可能没有真正的仇恨的。作为一个首领,在无数敌人里面,的确总会有那么几个是她个人极为痛恨的,不管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在下不甚明白。”严五看了她一会之后,开始谨慎的选择词语,在轻易拿回自己的武装之后,他对这女子的戒惧怀疑反而更深了,“莫说夫人手下能者如云,即使只论自身本事,当然也只在区区严五之上,那为何这件事情,一定非要在下去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