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没事多跟我去外面运动运动,一来增强肺活量,二来可以预防骨质疏松。”
“好…”
“阿诚啊。”
“嗯?”
“刚刚好像没检查到位,你再仔细看看?”
“……老不正经……”
夏天来得猝不及防,明楼还没来得及脱去春衫,西瓜地里的西瓜就被太阳晒熟了。
明楼坐在田边望着满地的硕果累累咽口水,可无奈胃凉,阿诚不让吃。
半人高的水稻绿油油的,阿诚站在一片翠绿里,不疾不徐地打理着杂草。
去年雪下得大,想必秋天又该丰收了。
岁月静好,初心依旧。
可惜这静好的岁月,来得太迟了。
这几年夏天的气温明显比从前热了几度,阿诚被太阳烤得汗流浃背,湿透了单薄的背心,而明楼好像感觉不到热浪,在最炎热的八月依旧穿着长衣长裤。
烈日当头,阿诚有些吃累,走到明楼身边随意倒下,抬起手背遮住刺眼的太阳。
明楼在树林里寻了块芭蕉叶,坐在一旁轻轻扇动着,他自己是不觉得热的,所以风力全部偏向了阿诚。
阿诚牵过明楼垂在一旁的手,在露天的大草地里美美地睡了一觉,连梦里都是那微风和着青草的味道。
明楼七十五岁生日时,正是他们在田和农场劳作的第五年,这些年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不知二十年的空缺是否得到了弥补。
阿诚始终惦念着那幅不知道消失在何处的《家园》,惦念着明楼湖畔旁树林边的房子,于是在田和农场,他靠着一双手给明楼造了出来。
树林,水稻田旁就是一大片果树林,每次到了秋天,两人总是有吃不完的橘子苹果和梨,唯一遗憾的就是属于公家。
湖畔,明楼指指池塘里队伍越来越壮大的鱼群,说姑且就把它当作湖吧。
给明楼当作贺礼的有三样东西,阿诚带着苹果派味道的吻,明台的家书,和平反的文件。
当身边的警卫都被统统撤走,明楼和阿诚被一辆新型汽车接出田和农场,回到上海住进了早已安排好的老兵公寓时,明楼还是没从文件的白纸黑字中回过神来。
中央完完全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恢复明楼和阿诚的党籍,军衔和职位一切照旧,眼镜蛇与青瓷这两个代号,重新被录入档案,成了鲜为人知的英雄。
可这有什么用呢?
军衔,官位和党籍,换得回人生二十五年的岁月吗?
阔别上海几十年,再度归来,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楼曾经无数次穿梭在这里的大街小巷,提着枪,拿着刚刚得到的情报。
可是如今他就算站在大街上,也分不清南北东西了。
新政府办公厅不知何时变成了百货商场,周公馆被改建成了咖啡厅,而他们的家,真的如阿诚所说,被烧成灰烬,到现在都是一片平地。
从前灯红酒绿的上海滩,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再也没了穿着旗袍洋装,躺贵妇头的千金小姐,姑娘们统一一头羊角辫,再配上衬衫长裙和帆布包。
阿诚一边往明楼身上套着中山装,一边想像着年迈的明楼西装革履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定很绅士
阿诚想着想着,慢慢扬起了嘴角,将手里的扣子再紧了紧。
“昨天明台来电话了,说过几天带着孩子一起回上海,来看望我们。”
那天收到明台的来信,明楼和阿诚激动得在小屋里抱头痛哭,消失了十几年的亲人终于有了音信,并且还在这世上。
一回到上海,明楼便迫不及待给明台打了电话,两人虽然相隔千里,但仍能从听筒里感觉到对方的激动。
明楼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许久,从天色刚刚擦黑一直打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