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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龙门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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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绉落榜后,沈万昌开始让他学习接掌沈家产业。沈绉有现代的运营管理经验,学起来绰绰有余。沈万昌也发现了儿子惊人的经商天赋,逐渐将几处产业交其打理。

入冬时节,是沈家各处产业前来交账的时间,这个时候沈万昌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为防管事们弄虚作假、私吞钱款,每到这时都会重金聘请几位账房先生来帮忙核账,每年也都能揪出几个蛀虫。

沈绉的伤将养得差不多了,也开始帮着沈万昌核账。看了几天账簿,发现各店铺还是采用单式记账法,既麻烦又容易从中动手脚,决心改革沈家的账簿。考虑到在古代推广现代的会计制度太前卫,也太复杂,便建议老爹采用他改良过的龙门账记账法。

这时的大魏朝还没有龙门账记账方法,连四柱清册都没有,而龙门账恰是以四柱清册为基础的。把全部账目划分为“进”(各项收入)、“缴”(各项支出)、“存”(各项资产)、“该”(各项负债)四大类,设总分账和明细账进行复式记账,运用“进项-缴项=存余-该出”的平衡公式进行核算,并编制进缴表(即利润表)和存该表(即资产负债表),实行双轨计算盈亏,如果两表单独计算得出的盈亏数相等,则账目准确无误,合龙门成功,反之有错账假账。

为防各地管事私动手脚,各处产业统一采用他改良过的账簿,所用纸张由沈家向纸坊特别订制,内有三色套印的借贷记账格式,每页都有编号,同时增加记账凭证的填写。这样,收入、支出、资产、负债就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年终核账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沈万昌听完沈绉的记账理论,惊得眼珠子都圆了,摸着胡子盯着儿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绉知道他的理论太超前了,也没打算老爹一事半会儿就能接受下来,但是看老爹的样子不像是在思考账簿的问题,难道是他表现太抢眼,引起了老爹的怀疑?

他相信老爹不会害他,不过,如果他一直表现出跟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睿智,很难不让人怀疑。于是对老爹表明心迹:“父亲,孩儿不肖,举进士未能及第,万分惭愧。父亲每日操劳,独担养家重任,孩儿方得以专心攻读。而今父亲年逾六旬,有子而不能分担重任,经岁不得歇,孩儿愈觉惭愧不已。尤其当此交账时节,每日要翻阅众多账簿,身体想必会劳累不堪。孩儿想帮您分担一些,又怕影响读书。为此思考了几日几夜,才想出这合龙门的记账法,希望可以为父亲分忧。孩儿绝不是为了偷懒才想改革记账法的,虽然孩儿确实不太喜欢看账簿。”

沈万昌终于点头认可:“为父是在想,若龙门账法公布出去,必然震惊全国,从而引发全国各郡账法的变革,我儿凭此法完全可以在官府库房里谋个一官半职。”

一时间让他完全消除怀疑还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个记账法是由一个记了几十年账簿的老账房提出来的,没有人会怀疑,可偏偏是由接触家中产业不到一年的儿子提出的。儿子看账簿不过才几天,可说起“进缴存该”时,分明是很熟稔的样子。还有编制进缴表和存该表,至少要有二十年的账房经验才能想到这个举措,而儿子不过才十八岁。想到那个“天赐麟儿”的签文,沈万昌的疑惑稍稍缓解了一些,或许,他的儿子真是上天赐给沈家的奇才。

沈绉回道:“回父亲,凭此法入库房为吏固然不错,只怕终身都会与算盘账簿为伍,孩儿还是想凭圣人文章跃居高堂,为我沈家争光。”

沈万昌点头赞同。

沈家推出龙门账后,果然在江南造成轰动,各家纷纷效仿,进而席卷全国,上门拜求记账法的络绎不绝。

沈绉趁机办起学堂,专授龙门记账法,学费不菲,饶是这样,全国各郡前来学习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就连官府都派书记官、司簿、司库入学堂学习,一时间沈家风头无两,就连纸坊都跟着发了。

沈绉出息,沈万昌也渐渐将大部分产业甩给沈绉经营。

沈绉将手中的产业梳理一遍,发现要管理这么大的家业确实不容易。沈家产业涉及到各个行业,有形成行业体系的,也有分散的,统一用现代管理方法来打理不太现实,于是根据不同行业特点,选取部分产业实施现代管理方法,大胆实施年终分红和股权激励。

沈绉自接手家中产业,就忙得像陀螺,一刻也停不下来,经常是睡前拿本书,看不到几页就睡着了。由于操劳,也由于蹿个子,人越来越瘦。沈夫人很心疼,每天都让江桐炖汤给沈绉滋补。

沈绉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将各处产业都兼顾打理的,开始四处搜罗人才,培养成心腹管事,好解放自己。

挖到的第一批墙角是来沈家学习龙门记账法的学生,这些学生大都是年轻未婚的学徒,都读过书,因家境贫寒而无法继续进学,才到商行做学徒学习管账,以便将来在账房谋得一份差事。能被东家派到江阴学习,不是深受器重,就是非常能干。

沈家致富的传奇早就在学徒们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如今可以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个神秘的家族,谁都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且沈家开出的报酬也很丰厚:带薪学习,业绩突出的还有房产奖励,想在本地定居的,沈家为其提供安居费,还允诺把家中丫鬟配给他们成婚。只是接受这些条件,要签订三十年用工契约,三十年后学徒们可以选择续约,也可以选择自己创业,选择续约的将来还可以领到一笔养老安置费。

每一项条件都对学徒们有着致命吸引力,要知道做学徒是没有工钱的,还要帮师傅和东家做各种杂事,逢年过节还要给师傅送礼。师傅说他们可以出师了,他们才能开始领工钱,至于什么时候出师,完全由师傅决定,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他们当学徒不过是为了在账房找份体面的差事,账房先生不太辛苦,待遇也不错,等攒几年钱再娶个媳妇,人生就算完满了。若留在沈家,马上就可以领到的工钱,比在原来的商行要提前好几年,以后还有机会做掌柜,做了掌柜就有年终分红,做得好还能得到房产,甚至连媳妇都不用愁,沈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事,穷其一生也未必能遇到,眼下却唾手可得。至于沈家说的三十年契约,完全不是问题。在这个不安定的世道能为沈家做事,本身就是找到了靠山,要是真做满三十年,届时不管续不续约,下半生都不用愁了。

被挖了墙角各地商家很不满,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沈家开出的条件比他们优厚呢?连学徒都有工钱领,还有分红、房产和女人作奖赏,也只有沈家能有这样的气魄。

挖墙脚的事情传出后,求为沈家做事的人也多了起来。

沈绉知道挖墙脚会引起其他商家的不满,只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树大果然招风。他不想成为各行公敌,大魏朝可没有什么《反不正当竞争法》,一定要防人家使绊子、下黑手,为了弥补挖墙脚造成的恶劣影响,跟老爹商量,请老爹牵头成立江南商会,推选会长,以平衡众商家之间的利益分配,防止个别商家恶意低价促销,克制不正当竞争行为,做到有钱大家赚,共同促进江南商业的繁荣。

沈万昌欣然同意,现在儿子说什么他都听。

设立江南商会,沈绉有各方面的考量,最主要是希望得到沈万昌的人脉和官府的庇佑。以沈家三代在江南近百年的经营,加上沈万昌高超的手腕,以及跟官府的交情,沈万昌一定会被推举为商会会长,到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会顺利得多。这就叫上面有人好做生意。

商会成立后,沈万昌果真被选为江南商会首任会长。

不说沈万昌组建江南商会的过程,和推举时的各种门道。单说江南各商家的反应,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商会的本质是官家加沈家。不加入吧,沈家势力庞大,得罪不起,且大家都加入,你不加入明显是要跟整个商会对抗,不被挤垮才怪。加入吧,实在不甘心捧沈家的臭脚,还要受各种会规制约。

当然,他们并不是故意忽略加入商会的好处,只是没有人喜欢被人摆布。他们当时并未意识到,在以后的日子里,加入商会带给他们的收益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他们更没有意识到,沈家为组建商会作出了多么大的牺牲。

沈万昌为了让沈绉尽快全面接掌家业,命他亲自到各地产业去巡视,美其名曰开阔眼界,增广见闻。

沈家的产业横跨各行各业,大到漕运码头、船坞、金器行、玉器行、丝行、粮行、钱庄、田庄、酒庄、布庄、盐井、盐场、采木场、采石场、矿场,小到油坊、磨坊、染坊、水椎、胭脂水粉店,涵盖衣食住行。凡是能赚钱的产业,都要插一脚,怪不得外界传“没人知道沈家到底有多少财富”,因为太琐碎了,根本就无法统计。

幸好大部分利润丰厚的店铺都在江阴城中,年前就能扒拉清楚。这些产业中有沈家起家的金银器行、玉器行,集中在江阴城中商业街的主要位置处。江阴从属于江东吴郡,为江南第一军事重镇,如果说吴县是江东的政治中心,那江阴除了是军事和经济中心,还是江南诸郡的商贸总集散地。如此重要的城镇,中心位置是呈田字交叉的六条主街,沈家占了三条,其中就有最繁华的商业街,街上一半的店铺是沈家开的,或是有沈家入的股。每当沈绉从这条街上经过,不管是不是沈家的产业,掌柜们和店伙们都会拥到跟前给他打躬作揖、请安问好,场面相当热闹。

沈绉做事一向认真,即使是本地产业,也做足功课,将每家店铺的经营情况全部记录在案,财务用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现代借贷记账法记录。

年后,沈绉踏上巡视之途,沈万昌给其配备了规模不小的随行队伍,大部分是护卫,还有两位经验丰富的管事。

沈绉觉得人多招摇,希望轻车简从,只带两人随行,沈万昌死活不同意。

沈万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树大招风,以沈家的财力,想将沈家唯一的后嗣绑票以索要赎金的山匪大有人在。如果不是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怎么也不会让儿子出去冒险。

沈绉却不知道这些关节,只以为在外的管事们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被老爹发现了,让他去整顿而已,还为此自制了蘸水金笔,以提高工作效率。直到巡行途中,不时有各地商业翘楚闻讯前来拜会,这才明白老爹让其出巡的用意,原来是为了让他接收沈家没见光的产业,让代管者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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