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是沈家的。此银蝶发钗是沈公子,”掌柜讲到这里,忽然神秘地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就是当今安平公主的驸马,专为前度爱妻江小姐而制作的,工艺复杂,一个月才能出三支,都被沈家的女眷分了,传到外面的是少之又少。后来江小姐不幸遭难,沈家就不做这钗了,根本没机会传过江,夫人没听过是正常的。说实话,这银蝶发钗我是拿来作镇店之宝的,并不打算卖。”
安平这才明白驸马面色阴沉的原因,脸上也不好看起来,口气冲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死人的东西我可不要,晦气。”
沈绉闻言脸色更加不好,李月娥担心地看着他。
掌柜被安平呛声,有些生气,却仍旧陪着笑:“各花入各眼,夫人觉得不好,或许其他人觉得倒好。我是觉得他二人的事可悲可叹,才托人寻了这支钗。”
“掌柜的,这钗我要了。”一道婉转娇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掌柜的循声望去,旁边站着一个体态娉婷的年轻女子,衣着素雅,戴着遮面的斗笠,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当即眉开眼笑道:“还是这位夫人识货,不过这钗可不便宜,至少要三十两银子。”
李月娥瞪大眼睛:“三十两?跟抢有什么两样?”
掌柜的道:“姑娘信不信,这钗我就开价五十两,也会有人买。沈家刚出这钗时要十二两一支,当时市面上至少要十六两才能买得到,现在沈家早就不做了,要买也没地儿卖,我还是求爷爷告奶奶才高价买到的,要三十两根本不算高。”
斗笠女道:“我要了,请掌柜的帮我装好。”
掌柜笑逐颜开:“好嘞,这就给您装好。”手脚麻利地把锦盒合上,把外面包的绸布系好,就要递给斗笠女。
安平伸手一拦:“慢着,我说我不要了吗?”
掌柜道:“夫人,你刚刚确实是说不要的,而且这位后来的夫人已经先要了。”
安平蛮横道:“你都说她是后来的,凭什么不卖给先来的,而要卖给后来的?”
掌柜语塞。
斗笠女子向安平福了福,道:“小女子确实是后来才看到的,但此钗不同于一般饰物,小女子感念江小姐情路之坎坷,身死钗在,痛心不已,留此钗只是为了纪念一个为情而死薄命女子。且刚刚夫人说它是亡人之物,要之不详,还请割爱,小女子谢夫人成全。”
安平冷笑一声,道:“你还真会说,我要它也是为了纪念江小姐,而且我比你更有理由。倒是你,跟江小姐是什么关系,要纪念她?”
斗笠女子头低了低,道:“奴家也是个薄命的女子。”
安平见说不过斗笠女,瞪了沈绉一眼,道:“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可是为了你才买这东西的。”
沈绉仍默不作声。
斗笠女掏出钱来,掌柜见之皱眉,因为斗笠女给的竟是春钱。
有的妓院为防止妓*女暗藏私房钱后逃走,专门铸造了春钱和春银,嫖客进入妓院寻欢时先要把银钱换成春钱,付嫖资时就给春钱。只要妓*女购物用的春钱不是本地妓院的,人们立即就能发现她是逃走的妓*女,会把她抓住送往妓院领赏。因妓*女们从事的是不光彩的事,出门经常被人调戏咒骂,使用春钱则更加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招致羞辱,因此妓*女一般很少到街上来,买东西也多让龟公帮忙。店家收到春钱后,可以拿到妓院兑换正常的银钱,只是有的店家会嫌麻烦,有的店家则觉得晦气,认为碰到妓*女会冲撞财气。
安平见掌柜皱眉,探头一看,是一堆从来没见过的银块,上面刻着两个没穿衣服的人,姿势各异,好像在打架。看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那是春宫图,大婚时奶妈王嬷嬷曾给她看过,因她当时还在生气,一抬手就扔出窗外了,顿时羞得满面通红,看向斗笠女的眼神就有些鄙夷。
沈绉终于开口道:“沈家推出这银蝶钗的价格为九两一支,取其长久之意,并非你所说的十二两。此钗在江南也不是很难买,即使沈家不再制作,也绝不会超过十六两。何况你这蝶是最普通的宽尾凤蝶,并不稀奇。”
掌柜闻言愣住,道:“听阁下之言,似是对此钗颇有研究。刚刚这位夫人说阁下家里也开有金银器店,请问府上何处?”
沈绉不答话,转身就走,安平忙追出去,边追边喊:“你站住!你会做发钗为什么不给我做?你给她造银蝴蝶钗,给我造的却是脚底下的东西,你是觉得我只配得到脚底下的东西吗?可恶!”
掌柜大惊,原来是沈家的真神到了。
斗笠女转身,静静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斗笠上垂下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一阵阵的风轻轻拂过,似要掀起面纱,认清面纱下的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春望词》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