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时分,客船已经抵达杭州。
下船之后,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方案,花飞雨带领着镜水月、穆涵懿和杨破前往自己在杭州的一座小院。风随云和楚雪则前往沈书月在西湖边的宅院,云栖轩。
来到花飞雨的小院,镜水月不禁感慨道:“花兄啊花兄,你到底是有多富有呢,这到处都有你的小别院。”
花飞雨淡淡地笑道:“不多,我就在三处购置了小院,不过如今也只剩下两座了。”
镜水月想起他在洛阳被炸毁的那座小院,心中念及雷烨,说道:“花兄,烈火堂虽然炸毁了你在洛阳的别院,但是他们已经遭到了报应。雷氏兄弟死得只剩下老二雷烨一人,而且也已经向我们投诚,还望你能高抬贵手,不要再追究了。”
花飞雨淡然地说道:“此事以后再议,我们舟车劳顿,先放下行李,歇歇脚吧。”
听到花飞雨如此说话,镜水月也心知肚明他因为金略被杀而与烈火堂结下的深仇,不是仅凭自己一两句劝说就可以化解的。
风随云和楚雪来到云栖轩,通报姓名,片刻之后,就有家仆前来引领二人入内。
云栖轩占地面积中等,内里的庭院设计都颇具匠心,多处种植竹子,使整座宅院增添了不少的生机与秀雅之感。
二人在家仆引领下穿过庭院和回廊,来到一处铺着名贵地毯,内里焚香的房间。
轻施粉黛的沈书月更显得美丽大方,明媚动人。看着二人进来,沈书月站起身来,颇为欣喜地说道:“风少侠,楚姑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风随云和楚雪各自说了几句相见甚欢的话语之后,分别落座。
看着楚雪到来,沈书月显得十分喜悦,笑着说道:“不知楚姑娘打算在杭州停留几日呢?中秋节已经临近,不如就留在这里与我一同过节吧。”
楚雪喜道:“能与沈小姐共度中秋佳节,当真是求之不得呢。”
沈书月眼中露出一丝神秘笑意,说道:“要和我一同过节不难,但是我有个条件。”
楚雪一愕,问道:“什么条件?”
沈书月说道:“中秋佳节嘛,自然需要好好热闹一番。我和义父已经同意了苏韶的邀请,将要于中秋节当晚,在一座画舫之中举办一场演出。所以呢,我想邀请你,与我同台表演。”
对于全天下学习音律之人而言,与沈书月同台表演真的是天大的福分,楚雪被这好消息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笑出声来,十分开心地说道:“好啊,好啊。既然沈小姐不嫌弃我箫艺粗鄙,我自然是非常愿意的。”
看着楚雪喜不自胜的样子,风随云和沈书月均露出笑容来。沈书月说道:“既然是如此,那你这几日就住在我家里吧。我和你多一些交流探讨,也协助你挑选曲目。这段时日以来,我们一直互通音信,你也托人带给我多部自己谱写的箫曲,其中不乏佳作,我想借此机会,让更多的人可以听到。”
楚雪忙不迭地点头,望向风随云,眼中满是惊喜之意。风随云也回以微笑,表示为她感到高兴。
安顿好了镜水月、穆涵懿和杨破,花飞雨换上长发青年的面具,出门去了。
他在杭州城中尽数挑拣小路而行,终于到达一处名叫蜀丝的丝绸店铺。摘下面具,进门通报之后,立即有店中伙计带领他前往店铺后面的广阔院子。
进入一间布置华美的会客厅,不一会儿就有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走进门来。
那男子生得面色黝黑,额头高广,天仓低塌,眉骨突起,耳朵轮飞廓反,双眉短促,双眼细秀,卧蚕丰满,鼻骨芽起,颧骨丰隆,人中深长,嘴巴棱角分明,下巴圆润朝拱。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文雅秀气,但是又傲骨内藏之感。
看到男子走入,花飞雨脸上露出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柄赤红色的小木剑,说道:“白老板,近来可好?”
那男子躬身行礼,说道:“属下白鹫,见过圣主。属下这边一切顺利,我们丝绸行生意兴隆,所售的蜀锦十分受欢迎,待会儿就请圣主亲自查阅账目,清点仓库。”
花飞雨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满意,说道:“白老板劳苦功高,不过我此次前来杭州,并不是为了查看丝绸行的运营状况。”
白鹫一愕,问道:“那敢问圣主何以大驾光临?”
花飞雨一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
二人入座之后,花飞雨开口继续说道:“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帮朋友寻仇。”
白鹫眉头一紧,问道:“找何人寻仇?”
花飞雨说道:“‘金龙鞭’曹成。”
白鹫脸显惊色,旋又敛去,问道:“圣主有何打算?目前我们手上的武功好手有半数以上已经离开,一批前往岳阳接货,一批则运送货品前往广州。另有小半数留在杭州,可以听用。”
花飞雨微微一笑,说道:“暂时还不需要动武。你在杭州经营已有十年时间,可知道曹成的下落?”
白鹫摇头说道:“曹成乃是‘奇门兵器榜’排名第五的顶尖高手,不论在哪里公开露面都必然引起轰动。但是这十年间属下并不曾听到过半分有关曹成的消息,更不要说在杭州城内了。”
转而问道:“圣主可有曹成的画像?如有画像,我可以派遣人手于城中查探。”
花飞雨苦笑着说道:“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仅有他会于今年八月十五中秋节在杭州与沈让相聚,其他关于他的身高、样貌、武器模样、武功招数、居住地点和活跃范围之类的一概不知。”
白鹫听得瞠目结舌,然后说道:“我可以派遣人手在城中搜寻沈让。”
花飞雨苦笑道:“沈让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白鹫一愣,无奈地说道:“那这却要如何调查。”
花飞雨也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两人坐在椅中,各自思索,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半晌,白鹫突然眼睛一亮,说道:“今年的中秋节与往年有所不同。今年杭州商会的会长苏韶邀请了沈书月小姐于西湖画舫之中献艺表演,如此盛会,如果曹成当真在杭州城中,必然不肯错过。”
花飞雨心中一喜,说道:“必当如此。”
白鹫犯难道:“但是这入场票却是十分有限,得票之人全部是政商界领袖或者知名的武林大豪,而且都是由苏会长亲自派人分发。属下只得到了一张票,假若曹成当真现身画舫之中,圣主单枪匹马却如何擒得下他?”
花飞雨哈哈笑道:“这叫人算不如天算。随我一起来的朋友当中,就有沈小姐的两位好友,多设几个位置,多进几个人,绝对不成问题。”
白鹫喜道:“那就好办多了。”
花飞雨笑道:“这样一来,白老板的入场票,也就不用交出了。”
白鹫正色说道:“属下并非痴迷音乐之人,若是圣主有所差遣,绝对不会吝惜这一两张入场票。”
看着白鹫严肃认真的样子,花飞雨心头涌上暖意,说道:“我知道白老板的为人。此次虽然得到了如此宝贵的消息,但是依然不能保证曹成必然会出现,这几日里,还要劳烦白老板帮我出谋划策。”
白鹫恭敬地说道:“属下遵命。”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西湖美景,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们争相赞美的对象。
美景难寻,美人更难寻。
泛舟西湖,夕阳余晖洒在穆涵懿的身上,像是为她轻轻地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外衣,更加增添了她的美丽动人。镜水月手持船桨,眼中再也没有风景,只剩下眼前的佳人。
穆涵懿嘴角含笑地回望着他,说道:“你说这西湖这么美,我们就长住在杭州了好不好?”
镜水月微笑着说道:“好啊,我也觉得这落日之下的西湖,和你一般的动人呢。”
穆涵懿脸上的笑意更浓,一双大眼睛弯了起来,说道:“你说这天底下,还有跟西湖一样美的地方吗?”
镜水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必然是有的,这世间的美丽,并非只有这一种。待得我们将这一切都做完,我们就结伴而行,饱览神州的锦绣山河去。”
穆涵懿喜道:“一言为定,不准骗我。”
镜水月的笑容之中混入一份坚定,说道:“绝不食言。”
穆涵懿颇为欣喜地点了点头,正想要继续和镜水月说一些暖心体己的话,却突然眼中露出既惊喜又顽皮的笑意。
镜水月平日里最爱看她脸带顽皮笑意的动人神情,不禁笑着问道:“你又发现什么了?”
穆涵懿春葱般的手指往远处一点,说道:“呶,你自己看呗,嘻嘻。”
镜水月一脸笑容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另有一艘小舟正行驶在湖面之上,而船上的人,却是风随云和楚雪。
看清舟中之人后,镜水月的嘴巴立即张得老大,呆呆地说不出话来。穆涵懿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笑道:“呆瓜,你想啥呢。”
镜水月喃喃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穆涵懿笑道:“这还不明显吗。快划船,离他们两个远一些。”
镜水月依言划船远去,中途仍然不自觉地回望两眼,有些难以相信地说道:“师哥一向都只喜欢萧师姐一人的。”
穆涵懿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我觉得风大哥目前的状况就挺好的,你那个冰块儿师姐有什么好的,他就那么迷恋。”
镜水月露出一个思索神色,想了一会儿,说道:“萧师姐的枪法还是不错的。”
穆涵懿没好气地道:“真是难为你搜肠刮肚为你师姐寻找优势了。”
镜水月尴尬地笑了笑,心中觉得萧然确实性子太过孤僻。
穆涵懿说道:“照我看啊,就是风大哥太过长情,乃至成痴。有时候呢,当断则断,一个大男人家,何必活得如此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镜水月不悦地责备道:“不准你这么说我师哥。人若无痴,不足与交。我就觉得师哥重情重义,至诚至信,是难得的好男儿。”
这是二人婚后镜水月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不悦,穆涵懿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他确是个大好男儿,只是这样只会苦了自己,何必呢。人生苦短,总要为自己谋划一些啊。”
镜水月听着穆涵懿的话,心中掠过风随云平日里豪爽无私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黯然地叹了口气,摇动船桨,驾驶小船往别处去了。
箫声落,楚雪将洞箫横在膝上,转头望着天边的绚烂晚霞,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在湖面上划出几道波浪,面对着如此美丽的风景,她的眼中却流动着些许哀愁。
风随云看着楚雪的模样,问道:“阿雪,可是有些不畅快吗?”
楚雪闻言一震,旋即眼中涌出喜悦光芒,说道:“并没有啊,可能是想起了一句诗吧。”
风随云微笑着问道:“是哪一句呢?”
楚雪眼中再次闪过哀愁之色,轻声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尚不等风随云再次开口,楚雪接着说道:“你说,这西湖的落日景色,是不是世间最美的呢。”
风随云微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我生性喜爱看大片的水。但是我至今为止看过的最美景色,却是太昊山上的初雪。”
楚雪闻言娇躯一震,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再次持起洞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这一曲,乃是二人在太昊山听雪阁之上初识时候的箫曲。
箫声袅袅,眼波脉脉,湖水悠悠,二人相对而坐,虽无一语,却胜千言。
一曲终了,楚雪放下洞箫,说道:“我自幼就在南方长大,在前往太昊山之前,从来没有看过雪。”
风随云微笑着道:“那等此间事了,我们就换个地方去看雪。尤其是雪狼谷的雪景,一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洁白,多少次我都以为当时我身处之地不是人间,而是天堂。”
楚雪轻笑着说道:“我并不是只爱看雪啊。”
风随云微笑道:“那我们就走遍天涯海角,看尽世间风光。”
天已暮,凸月挂在天上,送楚雪返回云栖轩之后,风随云按照花飞雨所说的地址来到小院。
走进屋中,见花飞雨一人坐在椅子之中皱眉思索。
“其他人呢?”风随云问道。
“都已经休息了。”花飞雨说道。
“你怎么还不睡?”风随云笑问道。
花飞雨狡黠一笑,说道:“自然是有事求你帮忙呗。”
风随云爽朗一笑,说道:“尽管开口,我必当全力以赴。”
花飞雨将自己与白鹫交谈之后得出的尝试办法说出,说道:“你帮忙弄几张入场票应当不难吧。”
风随云点头说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必定可以办到。”
花飞雨哈哈一笑,伸手在风随云肩头一拍,说道:“托你的福,这次我们也可以一饱耳福了。”
笑声之中,二人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楚雪每日都与沈书月和诸多乐师一起排演。风随云、花飞雨、杨破因为各自带伤,均趁着这轻松的时光疗伤。而镜水月则带着穆涵懿每日在杭州城中四处游玩,无忧无虑,轻松自在,甚得人间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