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袭冰冷无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我有共同的敌人,青蛟莫离!”
朱璧将那柄黑色小刀抛回薛袭,面沉如水地说道:“这生意我很感兴趣,什么条件?”
薛袭正色说道:“你助我扳倒青蛟莫离,帮我登上鬼影门的门主之位。我为你扫清金玉钱庄落地洛阳的障碍。”
封谦不期然地瞥了秦海一眼,心知肚明是他在受薛袭威胁之下,将朱璧想要将金玉钱庄迁往洛阳的事情全说出去了。
朱璧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正常,缓缓地问道:“薛先生可知道我的障碍是什么?”
薛袭露出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微笑,说道:“河南的黑道霸主,罗尚。”
朱璧眼神一寒,瞪视了秦海一眼。
秦海被朱璧这满含杀机的瞪视望得遍体生寒,连忙说道:“我没有说,我没说!”
未及朱璧开口喝问,薛袭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封谦不悦地问道:“薛先生因为何事发笑?”
薛袭不屑地笑了笑,说道:“金玉钱庄要落地洛阳,岂会没有阻碍?金玉钱庄所经营的钱庄生意,自然是洛阳商贾们十分欢迎的。但是金玉钱庄所经营的赌场‘金玉满堂’,却一定会与洛阳本地最大的赌场‘和气生财’形成竞争。这一定不是‘和气生财’的主人罗尚愿意看到的。”
朱璧的脸色缓和了不少,问道:“那么薛先生打算如何帮我扫清罗尚的障碍呢?”
薛袭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杀了他。”
哈哈大笑的声音自管博和封谦的口中发出,薛袭亦随着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薛袭一边笑着,一边走到管博身旁,伸手在他的椅子扶手上一握,管博瞥了一眼扶手,立即脸色大变,笑声戛然而止。
薛袭大笑着来到封谦身前,同样伸手在封谦椅子旁的小几之上轻轻一按,封谦的笑声也立刻停止。
本来充满了三人笑声的屋子之中,只剩下了薛袭一个人的笑声。
朱璧武功最高,目力也最强,看着留在椅子扶手和小几之上的掌印,眼中露出钦佩之意,说道:“薛先生如此武功,确实令朱某敬佩。我手下的儿郎们,薛先生打算要多少人?”
薛袭停住笑声,伸手在秦海肩头一拍,说道:“我要他。”
尚未等秦海开口说话,朱璧爽快地说道:“好!秦海,从今天开始,你全力协助薛先生刺杀罗尚。”
薛袭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需要这个不知道是叫秦志还是叫秦海的家伙帮我刺杀罗尚。要杀罗尚,薛某一人足矣。”
朱璧皱眉说道:“薛先生可知罗尚是什么人?”
薛袭淡然说道:“枪榜第八名,‘赤金枪’。”
秦海忍不住问道:“你明知罗尚是枪榜第八名,依然打算一个人前往?”
薛袭傲然说道:“区区枪榜第八名,于薛某而言,与三岁小儿无异。”
如此狂妄自大的言论,顿时让封谦和管博露出不屑之色,就连站在旁边不远处,一路之上吃了不少苦头的秦海也是一副看到无知之徒的神色。
唯有朱璧依然不动声色,沉声说道:“要多少银子?”
薛袭回答道:“一千两足够。”
朱璧问道:“要多久?”
薛袭说道:“两个月时间足矣。”
朱璧望着薛袭,缓缓地说道:“我把时间放宽到正月十五,希望到时候能和薛先生坐下来,一边赏雪,一边吃顿热气腾腾的元宵。”
薛袭眼中露出一丝残酷无比的笑意,说道:“那记得提前将元宵下锅。”
朱璧也露出一丝微笑,问道:“那么我就在太原静候佳音了。”
在淮安烈火堂盘桓数日之后,镜水月和穆涵懿向雷烨辞行,打算乘船从运河前往洛阳。
来到码头,已经是傍晚时分,镜水月方才发现这三日内的客船船票居然已经全部售完。
二人颇感无奈之下,只好就近选了一处酒铺,在内里寻找了一张方桌,要了几盘小菜,一边吃一边商量对策。
穆涵懿无奈地说道:“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我们现在怎么办?”
镜水月犯难地道:“这次出门带的钱已经快花用光了,买马是买不起的。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再回雷堂主家住几天了。”
穆涵懿叹了口气,伸手在镜水月头上轻轻敲了一记,说道:“呆瓜,你还有更馊的主意吗?”
镜水月嘿嘿一笑,说道:“当然有了。”
穆涵懿翻了个白眼,问道:“是什么?”
镜水月笑道:“就是我们两个从这里施展轻功,一路跑回洛阳,然后找高叔叔借点银子,再回长安。”
穆涵懿的眼睛微微一睁,身子前探少许,盯着镜水月的双眼,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果然很馊,馊得跟隔夜的饭似的。”
两人四目交会,眼中的笑意逐渐扩大到了各自的脸上。
穆涵懿笑了一会儿,然后强行绷起脸,小嘴一嘟,伸手在镜水月头上再次轻轻敲了一记,催促道:“不许说笑,快想办法!”
镜水月说道:“正在想呢。”
突然他眼睛一亮,哈哈一笑,说道:“有了!不如我去行侠仗义,来个劫富济贫,然后自己留下一些银子。”
穆涵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如我去报官抓你,还能领取一点赏银呢。你再换一个。”
镜水月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说道:“容我再想想。”
他刚刚说完,就感到一阵风袭来。
一坛烈酒稳稳地落在他和穆涵懿所坐的方桌上,紧接着一个头戴宽大斗笠,背负入鞘长刀,身材高大的汉子毫不客气地坐入镜水月左侧的条凳,低沉着嗓子说道:“两位,可是要坐船吗?”
镜水月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不请自来的汉子,正想要开口说什么,穆涵懿已经不悦地说道:“我们没有请你入座,还有,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的?”
那汉子丝毫不动气,但是也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意思。他嘿嘿地笑了笑,低沉着嗓子问道:“两位,可是要坐船吗?”
他的话语虽然依旧生硬,可是里面却蕴藏着些许笑意,镜水月觉得对方并无恶意,便点头说道:“我们确是要坐船,阁下有能耐弄到船票吗?我可以出双倍价钱,先付一半,另外一半等到了洛阳再付清。”
那汉子继续低沉着嗓子说道:“船票包在我身上,没有半点问题。但是,我有个条件。”
镜水月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无事献殷勤,说道:“请讲。”
那汉子有些艰难地低沉着嗓子说道:“就是你把这坛酒喝了,我立即带你上船,而且不用付钱。”
这条件简直就是匪夷所思,镜水月不禁望了望穆涵懿,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色。穆涵懿回望着他,也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镜水月不禁问道:“这位兄台,你为何非要我喝了这坛酒呢。”
那汉子有些辛苦地说道:“因为你醉酒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听着这汉子苦忍着笑意的话语,镜水月心中的疑问更加强烈,伸手将那汉子的宽大斗笠摘下。
那汉子丝毫不阻碍镜水月。
斗笠摘下,露出一张英气十足,鼻梁挺拔,苦苦忍耐笑意的脸庞来。
镜水月看着眼前的这汉子,惊喜地叫道:“韩兄!”
穆涵懿诧异地叫道:“老酒鬼!”
这汉子正是在北平城之中与镜水月一起力挽奔马救人,后来一同狂饮美酒的韩烈。
韩烈先是哈哈一笑,用力地拍了一把镜水月,喜道:“想不到会在淮安见到你!”
继而对着穆涵懿无奈地说道:“不要叫我老酒鬼,二十八岁也能算老吗?”
穆涵懿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算,真的挺老的了。”
韩烈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然后扫了一眼穆涵懿的装扮,又看了一眼镜水月,哈哈笑道:“想不到相别之后,你们两个已经完婚了。哈哈,恭喜恭喜。”
穆涵懿小手一伸,顽皮地笑着,说道:“贺礼。”
韩烈爽朗一笑,说道:“免去让少宫主喝酒,送你们前往洛阳,如何?”
穆涵懿喜道:“这个不错,我们快出发吧。”
夜风西来,舟行波上,穆涵懿已经在舒适的船舱之中酣然睡去,镜水月和韩烈则坐在月光之下的船头甲板之上,喝酒聊天。
韩烈大口喝酒,将酒坛子放在甲板上,赞道:“那家酒铺虽然不大,但是这酒倒还真是不错。”
镜水月也仰头痛饮一口,说道:“确是如此。”
韩烈哈哈笑着,伸手一拍镜水月的肩头,说道:“你怎么会在淮安呢,而且窘迫至此。”
虽然颇为喜欢韩烈的豪迈性子,但是对他所知却十分有限,镜水月又岂会将自己南下杭州协助杨破报仇之事说出,只是笑着说道:“带着涵懿外出游玩,路上于财物规划不善,让韩兄见笑了。”
韩烈哈哈一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在镜水月手中,说道:“省着点花,洛阳距离长安还是有段距离的。”
这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镜水月没想到韩烈这么慷慨,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故此对韩烈的身份越来越感兴趣。
伸手从怀中摸出那柄雕刻着盘龙的黑沉小刀,说道:“韩兄那日赠予我的小刀,小弟一直都随身携带着。”
韩烈豪迈一笑,说道:“日后若是遇上麻烦事了,可凭此刀于运河东线的任意一家青芒码头求助。只要你亮出这把小刀,自然会有人接应。”
镜水月好奇地问道:“不知韩兄是何方神圣?竟然有着这么庞大的势力。”
韩烈饶有兴趣地望着镜水月,微微一笑,说道:“我是鬼影门飞鹰堂堂主。”
镜水月大吃一惊,说道:“你居然是鬼影门的人?”
韩烈淡然一笑,说道:“有哪里不像吗?”
镜水月哈哈一笑,说道:“不是哪里不像,而是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韩烈闻言敛去笑容,正色问道:“何人?”
镜水月亦正色说道:“南天楼二公子,朱璧。”
韩烈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和朱璧结仇?你又怎么会知道朱璧是我的敌人?”
镜水月当下将这一切全部告知了韩烈,只是中间略去了杨破寻仇的事。
听完了镜水月的叙述,韩烈颇感意外地说道:“真是难以想象,姚氏兄弟和左亭的覆灭居然是南天楼朱璧一手造成的。”
镜水月点头说道:“此事千真万确,鬼影门却又因何会和朱璧结怨呢?”
韩烈说道:“姚氏兄弟同时列名‘奇门兵器榜’,本身实力之强大无用多言。而且‘金狮’姚猛的金玉钱庄和‘银狮’姚飞的振威镖局,可以说是各自地域之内最强盛的。左亭号称洛阳首富,其财力之雄厚,也不在话下。自从姚氏兄弟和左亭覆灭,原本陕西、山西和河南商业的稳固局面被打破。各方势力都想趁机分一杯羹,我们鬼影门也不例外。”
韩烈的脸上露出伤感神色,继续说道:“只是恰逢龙王坠海失踪,鬼影门群龙无首,发生了内乱,以至于大师兄无暇趁机扩张。待我赶往太原,想要和目前金玉钱庄的大当家管博商谈合并之事的时候,朱璧恰好到来。我和他一番针锋相对之后,审时度势地退去,不想他却派出手下的高手封谦想要将我灭口。我一怒之下,借着对方的轻敌之心,将封谦废去了武功。同时以猎鹰传信大师兄,将朱璧和其两个随行高手引入陷阱。却不想那朱璧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思缜密,竟然给他成功逃回了太原。”
镜水月问道:“后来呢?”
双方有着同一个敌人,镜水月为人又非常仁善,韩烈不再隐瞒,说道:“后来我和大师兄召集了剩余的一名堂主,打算将门中一直经营着的水运生意进行扩张。你今日能在淮安见到我,正是因为我近日来一直在尝试着打通运河在江苏的关节。”
镜水月笑道:“看你今日的样子,想必是相当顺利了。”
韩烈笑道:“正是如此。”
镜水月说道:“那你接下来岂不是要将水运线继续向南推动,直到杭州。”
韩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水运行当利润不低,要打通运河沿线的各个关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北平一路延伸到淮安,已经是鬼影门的能力极限了。若是再要扩张,势必难以管理,只怕连控制都成问题。”
镜水月毕竟年纪尚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韩烈说道:“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那边是什么部署?我只是听说水月寒宫已经正式搬迁至长安,闻名拜师之人络绎不绝。”
镜水月如实说道:“我爹将水月寒宫迁至长安,还和伏羲宫、九曲堂、华山剑派暗中结盟,打算积蓄力量,将朱璧赶回南天楼。”
韩烈微笑着说道:“玄天真人,姬无双,镜如雪,黄青,薛紫柏,戚松。哈哈,朱璧距离灭亡不远了。不过能让这几人合力对付他,也算是他的荣幸。”
镜水月嘿嘿一笑,说道:“他的敌人,还有一个‘决胜刀’高通哩。”
韩烈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说道:“刀榜第五位的顶尖高手!有机会一定要和他切磋一下。”
镜水月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个等以后再说。”
韩烈哈哈一笑,举起酒坛痛饮起来,尽显豪迈之气。
虽然已经是深秋初冬交界之时,但是南国的清晨依然温暖,小谷之中非但景色不减,反而更添了几分醉人之色。
箫音婉转而出,袅袅而起,却于半途之中,戛然而止。
一身白衣如雪的楚雪坐在湖畔,皱着眉头将玉箫横于膝上,有些丧气地说道:“还是不对,这处的旋律到底应该如何编写呢?”
风随云也颇感头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尝试了好几次了,每一次都觉得不对。”
楚雪叹了口气,往后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之上,在阳光之下微微闭起眼睛,说道:“真是个令人烦恼的难题,都已经五天了,不论如何也编写不出来。”
风随云也像她一般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颓然说道:“我们能力有限,只怕是难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