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夫仍旧趴在地上,姿势有些怪异。
屋中虽然温暖,但曾大夫一直趴着,可能会受凉,受凉便很容易得风寒。段离燕想了想,缓缓从暖榻上下来,优雅地靠近曾大夫,续而俯身,长手一捞,拎住曾大夫的衣领,轻轻松松地拎起曾大夫,再轻轻松松地往暖榻而去,将曾大夫放在暖榻上。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在一旁照料秦七郎的秦家阿翁偷眼看着,不敢大声呼吸。
不是说段离燕长年服药,身体羸弱,比起常人来要虚弱几分吗?可他方才,怎地拎起一个大男人来像拎只鸡一般?还有之前在茶楼,段离燕拎着他跳窗时,他都快吓得半死,可段离燕跳落在地上时,气儿都不喘一下。
再看着那个叫小枝的心腹,也不省得是什么妖魔鬼怪,云溪间这般高,她拎着一个大男人,像只鸟儿般轻盈的就翻窗进来了。
秦家阿翁脑中乱糟糟一片。婉柔冷艳高贵的面孔与段离燕的面孔重叠,他们终归是打断了腿还连着筋的亲人啊!
如今婉柔已然老矣,而段离燕还年轻,宛若朝阳……西南府如今虽然还不完全属于他,但按照他的手段,将来西南府如何不是他的!秦家阿翁暗暗的下了决定,假若七郎醒来……他便劝他,真心的投诚段离燕。
头发终于干了,段离燕将头发束起,披好大氅,瞬间又从方才略有些慵懒颓废的贵公子变成高贵冷然的王爷。他照旧盘腿在火塘边坐下,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好似忘了交待小枝,买些晚饭回来了。
也不省得,小枝会不会主动买晚饭回来。
段离燕简直要为他的新晋心腹,操碎了心。
屋中静悄悄的。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鸡鸣狗吠的声音,又像是从哪处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天儿再冷,也拘不住一颗寻欢作乐的心。
恍神间,秦家阿翁错手将帕子覆在秦七郎的口鼻上。
“哎呀!”秦家阿翁惊呼一声,赶紧将帕子拿开,却见秦七郎虚弱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阿翁。”
秦家阿翁见秦七郎虽然虚弱,却比之前病得昏昏噩噩的要略有精神一些,当即喜极而泣:“上天垂怜,我的儿好了。”
忽听得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道:“明明是我着人请的大夫,你怎地不感激我?”
是段离燕。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书来正看着。不过,眼睛虽然盯着书本,耳朵却没闲着。
秦家阿翁一噎。又仔细想想,还真是。
秦七郎却是一笑,咳了几声,胸膛激烈地喘气起来。他想要坐起来,急得秦家阿翁团团转:“我的儿,快躺着,快躺着……”
秦七郎却是挣扎着坐起来,看向段离燕。后者仍旧岿然不动,不动声色。他的侧脸俊挺,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这便是阿翁镇日挂在心中惦念的秦婉柔的儿孙吗?
果然是人中龙凤。
他将他从牢狱中救出来的时候,虽然没说明他的身份,他却是猜到了。
只是他十分诧异段离燕的大胆。
孤身入京不说,还不惜与周太后娘家势力为敌救了他。虽然与周太后娘家势力作对,这曾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可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将自己赔了进去。看来,西南府的形势,比起自己想象的,要严峻得多。
怪不得段离燕要深入虎穴。
不得不说,秦七郎的见识,甚是毒辣。
秦家阿翁拗不过秦七郎,只得将他扶起来。
秦七郎却就势滚下床来:“七郎拜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