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消刘江等人催促,刘远心中也是十分的焦急。甚至比他们都急。
现在已经是咸淳九年正月了,若历史车轮没改道的活,蒙古人或已屠了梵城,下个月,襄阳的吕文焕在外无援兵内无粮,在蒙古人回回砲的狂轰乱炸之下出城投降。之后,蒙古人在吕文焕极力帮助下,顺江而下江南。明年底,蒙军即将兵临临安城下,宋帝出降。而明年七月,吕文焕的侄子吕师就会引早收取江东,来攻信州,与谢坊得战于安仁。
这也就是说,自己就是不如宣称的兴义兵北上救援襄阳,战争离自己也不过八、九月的时间。
八、九月长时间能做什么?纵使自己放开手脚,能招上个三、五千人,但训练跟得上吗?这兵器铠甲怎么办?带着一群拿着锄头、粪叉的农夫勇猛地冲向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然后如后世义和团一般,英勇地成片成片地牺牲?
想想这种场景,刘远都不寒而栗。
“大郎,河口方面送过来的5个匠人,家属17人,姓吴的药师和他家人去了火药场,一个说会锻铁,带着家人去钱监了,余下三个,一个能制甲,两个能制弓,都送到张老爷子的铁匠坊去了。”一个名叫刘能的小主事恭谨地道。
刘能是刘山的堂弟,也是刘远同族子弟,与刘远交往不多。和刘山家关系较近,做事用心,还肯动些脑子,被刘山带在身边。刘山被建筑招标的事扯住了,只得让他过来招呼刘远。
“去钱监做什么?钱监不是裁撒了吗?”刘远皱了皱眉,有些不快。孙夫子从临安挖来的,绝非常人,怎能这么放走了。
“钱监是撒了。但一时也关不了张,连个铜矿呢。铜矿里,咱们家也有股子。”刘能低声道。
“这事再说吧。”刘远一摆手,“走吧,咱们先去张老爷子的铁匠坊。好些天没见老爷子了,还怪想的。”
“虎哥呢?”张能四外看了看,只见刘远身后只带四、五个人,没见着刘虎。
“他帮林子、江子去了。我们过去。”
“嗯。铁坊在村西,桐木河边。张老爷子说那边取水方便。离这还有五、六里路。大郎且随我来。”刘熊说着,在前引路。刘远点点头,带着几个人跟了上去。
一帮人甩开膀子,五、六里路一会就到了。
刚近河边,就听得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传了过来。河边的荒地上已起不少大茅蓬,浓烟自几根低矮烟囱中滚滚而起,继而随风飘荡,偶尔扑面而来,充满着刺鼻的焦臭味。
“这烧的是什么?”刘远用手煽了煸道。
“村边有硬石炭,估计他们烧的是硬石炭。”刘能道。刘远皱了皱眉。宋人将煤称为石炭,而硬石煤就是后世的石煤,后世也有开采的,一般用作烧砖、烧石灰用。能量低不说,还含有大量琉磺,极污染环境。但好在多分布在表层,极容易开采,挖机将地皮一剥,直接装车就行,开采成本极低,以致后世政府屡禁不止。
一帮人来个一个大茅蓬前,茅蓬外有人看着,向内叫了一声,穿着身破烂衣衫,胸前挂着一副皮篼子,提着个小锤的张老爷子走了出来。
“咦,大郎,你怎么来了。”张老爷子惊道。
“呵呵,好些日子没见老爷子了,过来看看。”刘远笑道,“老爷子,没把你累坏了吧。累坏了你,我可没法向张大哥交待。”
“哪能呢,老汉生得一个劳碌命,这劳碌命就得劳碌,身子不动动反而坏了。”老爷子笑着向内叫了一声,张权大儿子小锋子跑了出来,接过老爷子手中锤子,就往蓬子里钻。
“喂,是小锋子吧,怎么见我就跑!”
“嗯,见过远叔。”小得子扭捏着转过身。
“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让你进学堂吗?”刘远脸沉了下来。
这小子才十三岁,整天跟着巡检队斯混,被自己强压着进了河口小学,可一眨眼,又跑到紫溪来了。
“……”小锋子低着头,不敢作声。
“呵呵,大郎莫怪,是我将他带过来的。一者能让他过来跑跑腿;二来呢,也让他在这多见识见识。老汉老了,手头一些手艺早晚得有人传下去。”张家老爷子笑道。
“老爷子既然要留在紫淡传手艺,那自然成。不过,这学还得上。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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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紫溪这边小学建好了,让他到紫溪小学上去。”刘远点头道。
“远叔……”小子苦起脸来。
“怎么?大郎瞧不起老汉的两下把式?”见刘远仍要将孙子往学堂送,老爷子脸顿明绷了起来。
“老爷子误会了。不是我非要将小锋子往学堂送,今后,紫溪这边的小孩都得去上学。这锋子上了学也不耽误传你手艺,将来,或许还能将你手艺发扬光大。”刘远笑道。
“这个老汉就不明白了。这手艺历来讲究师徒相承。之学手艺就得跟在师傅身边,多看,多听,多练,少上几天学,少认几个字,又有多少关系。不瞒大郎,老汉就没进过学堂,自小就跟在阿耶身边,一身所学都是耶老子一锤一锤学来的。”老爷子固执道。
“呵呵。老爷子说的也有道理。”刘远也不强行争辩,“老爷子的手艺大郎我也是佩服的。小锋子跟着你,凭他聪明劲,学到你一身手艺,打打刀枪剑戟自是能成。不过,他要想更进一步,学到更多东西,比如将刀剑打得更锋利,如何更省工功,就得去学堂。”
“这学堂上还能学那些东西?”
“老爷子可听说过《鲁班书》?”刘远笑着问道。
“鲁班那可是匠人们的祖师爷!大郎有祖师爷传下的宝书?”老爷子震惊道。
刘远摇了摇头,“《鲁班书》自是没有。但历代记述匠人之述的书籍未必就没有。我听人说,前朝有本叫《天工开物》的,我朝也有人写了本《梦溪笔谈》,上面尽述百工技艺。不上学,不识字能看得懂吗?”
“大郎意思老汉懂了。小锋子就听从大郎安排就是。”老爷子沉吟了一会,点头道。
“哈哈,老爷子莫不舍得。我那学堂可不是死读诗书的地方,以后种田、养牛羊、起房子、打铁都教。今后少不得请老爷子当当夫子,给孩子们讲讲如何打铁。”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老汉一字不识,怎当得什么夫子。”老爷子忙摇手道。
“这有什么当不得的。孔夫子不是说达者为师吗?难道,老爷子怕手艺是独门技艺,传男不传女,不得外传?”刘远故作认真道。
“大郎说笑了。就是些下苦力的事,什么外传不外传的。我还想将手中两下传出去呃,可这种下苦力的事,又有谁肯学?”老爷子哑然失笑。
“那说定了,下次学校搞好了,老爷子可得当这个打铁夫子。”
“既然蒙大郎厚爱,老汉就厚着脸皮应下了。”老爷子笑着应承。
“老爷子,你看,如今我们正缺打铁的师傅。不如找些后生到铁场来,一边帮着做些杂事,一边也随着老爷子学手艺。”刘能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