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会说笑,这下人比下人可不同。你方才都走到门口了,小郎君愣是将姐姐喊了去,将这热烘烘的手炉给了你,这算哪门子的冻着。”
若樱被这人提醒也有些反应过来,难怪当时他急慌慌递给了自己这小炉子,想来是怕自己守在外面,冻伤了手。
有那聪明的婆子也是替她高兴,说道:“看小郎君这般心疼下人,咱们若樱果真是个有福气的,也不枉平日里小心伺候。别看我没见过小郎君几次,今儿瞧着可真是通身的好气派,怕将来也是个有大前程的郎君。到时候,若樱这孩子跟着享福去,可别忘了照顾咱们几个下苦的。”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伙儿自是一阵附和,倒让从未有过这待遇的若樱有些无所适从,羞得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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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房里,落老爷喘匀了气,笑道:“胡闹,这话若是叫你二叔听了,便是念着你年少无知,说不得也得打几下手板。”
“看阿爷的反应,事情果然如此。”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怎这般笃定自己所料无误?”
“若是错了,那也该是婶娘打我,说对时才该轮到二叔恼羞成怒动手吧。”
“哈哈哈,倒真是冰雪聪明”,落老爷话风又一转,道:“不过,你却只猜到了一半。早几年,我曾私底下问过他,若有心纳妾,便由我出面去请了佟家的人来,将你婶娘庶出的妹子,挑个年岁合适的,听话懂事送来一个。哪知你二叔却一口回绝了我,你道却是为何?”落老爷没等落师韬说话,自顾自说道:“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辈子,他只想守着佟氏。我听了虽觉得有些英雄气短,却也由了他。再者,你那婶娘虽说性子急了些,却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子,与你二叔很是般配,夫妻多年,情义甚笃。”
“二叔是个性情中人,他与婶娘的这份情义更是好生难得。”
眼看着话题越走越远,落老爷清了清嗓子,说道:“言归正传,今日告知你这些往事,正是为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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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的子嗣而来。他想在族里寻一个合适的儿郎过继为宗嗣,既全了他们夫妻的恩义,也能让他们这一房从此开枝散叶,承继香火。于是,我便想到了你,毕竟碍着花阴的缘故,你的出身终究有些难堪。”
老管事热巴巴地看着落师韬,他很乐于落师韬谋个好的前程,从而摆脱眼下的困境,眼下只等他一句肯定的回答,那么一切就将唾手可得。至于落老爷更不必说,他只想看到自己的子孙去承袭老二的基业,在他看来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事实上,无论是落老爷还是阿油,都认为这是一个不会有人拒绝的选择,所以,他们才那样苦口婆心地讲述落师韬的身世,甚至不惜重启这个家族不堪的回忆,为的就是他尽可能地明白这件事隐含的意义,只要到时候二老爷问起,他这个小孩子说上一句乐意,便大事可期。
在二人的注视下,落师韬只是略一思忖,便清脆而果决地答道:“不!”。
落师韬的拒绝完全出乎意料,阿油管事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只睁大了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他,落老爷却已经坐不住了,眯着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说什么?”
“阿爷,请恕孩儿不能过继为嗣。”
“你这蠢儿,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落师韬当然明白过继的意义是什么,也同样清楚拒绝的代价是什么。原本来之前,落师韬还在心心念念地琢磨着如何讨得落老爷的喜欢,进而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不知怎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需要他为那个叫做花阴的女子去争辩一声,去呐喊一声。只要一想到花阴无比凄苦的一生,他便没了那份坐享其成的心思,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抢走花阴儿子的一切。既存了这样的心思,落师韬本能地做出了落老爷剧本以外的选择。可惜的是,落师韬不能将真正拒绝的原因宣之于口,不如打出一个华丽的幌子,让落老爷的如意算盘就此打空也是好的。
落师韬暗自定了定心神,起身离座,说道:“阿爷的心意孩儿当然明白。世人也常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可惜,孩儿不愿做这样的人。姨娘出身固然卑微,可孩儿今日若为了前程背弃了身世,焉知日后不会为了权势而背弃落家。是以,请恕孩儿悖逆之罪,不敢从命。”这番话说完,落师韬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畅快。
老管家看着呆如木鸡的落老爷,这时总算反应了过来,小声说道:“阿郎,天色已晚,小郎君怕是累了。况且,这样的大事也不是一时半饷便可以决断的,阿郎自己也说过,最后还是要二老爷自己拿主意,不如今日先歇下,等问过了二老爷再做定夺也不迟。”
落老爷没有理会阿油的说辞,只是呆呆地看着落师韬,有些不解也有些理解,他仿佛回到了劝说花阴堕胎的那一天,同样是在这院里,也同样发生在冬天的夜晚。那个苦命的女人竟也是如同眼前这个少年郎一样地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历史的再次重演让落老爷有些恍惚,甚至让老管家误以为他会一如既往的暴怒,谁知,落老爷却出奇地选择了平静。只见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便让管事阿油扶着回了内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