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说半天,怎么不见阿余那小子和爷一块回来?莫非——爷和阿余遇见棘手的事了?糟了,连爷还带了些伤,那阿余一准……”胡阿牛顿住,“不会啊,有爷在,绝不会叫阿余吃亏!那他是——没和爷遇见?这小子,走的时候还说自己一定能找到爷,可这下还得让奴才派人找他回来!我看他回来脸红不脸红。”
“余卿的确找到我。”龙立潮阻止胡管家叫人,“而且他……他不会回来了。他见我后,直接回苏州故乡去了。”
……若不是因为想得到这幅画,小民的夫家不会娶一个老姑娘,所以小民才要追回这幅画。至于主人家……小民和这幅画,都与主人家没有关系……
小伙计回苏州了。回苏州嫁人去了。奇怪的感觉啊,他的小伙计竟然离开他,去到别一个男子身边——做妾
“啊?这——怎么搞的,又是不打招呼就走一个。我们商行近来这风气可不太好。”胡管家小声咕哝起来,“这回奴才的娘子又有的啰唆了……咦?不会吧?奴才娘子那里还有阿余积攒的一千五百两银子,阿余那个十足吝啬的小子,能舍得丢下三年辛苦积攒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就这么走了?”
……现在小民已经积攒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画图由小民赎取,小民和他三年的宾主也结束了……
原来,小伙计从未想过,带走那笔积攒的银子……
“龙大哥你回来了!”沈默姑跨进端风阁,“幸亏小九通知我,否则我就不回家,一定要抢在小余之前找到你!我们两个在商行门前分手时是打了赌的!那小余打赌时一副半死不活、提前认输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赢不了我!”
“嘘——”胡管家示意沈默姑小声。从进端风阁,爷就一直没表情,只管痴看墙上的画,爷有心事啊。
“怎么了?”沈默姑搞不清楚状况。
胡阿牛轻声告诉道:“大姑你这回可输给阿余了,人家已经找到爷。可人家大度,怕你输不起,所以没和我们照面就走了。”
“走了?走到哪里去?”沈默姑问,“你说谁走了?”
“余卿已经回故乡去了,爷方才说的。”胡阿牛不满沈默姑的迟钝。
“啊?这怎么可能?我来问龙大哥——老胡,你拦我干什么?”
“没眼色。没看出爷累了?几天没回来,爷需要休息。”胡阿牛拽住沈默姑,“我知道你有话,我们外面商量。”
沈默姑总算读出胡阿牛眨动的小眼睛里努力表达的意思:瞧爷那样子,大概不会说什么了,还是我们私下商量一回这件事更要紧。阿余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走了。
两个人转身离开。在胡管家将要带上门扇的那一刻,他们听见门里面龙立潮的声音。
“默姑你知道,三年前苏州当铺里,那个女朝奉的闺名吗?”
“不知道啊。大哥可别怪我粗心,女孩子的闺名怎么会轻易让我们这些大男人知道。”龙大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三年前的事情,就是当时打听过也会忘了。
“……双卿……她叫余双卿。”
沈默姑和胡阿牛坐在端风阁前面的偏厅里,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余双卿这名字听着是有些耳熟。”沈默姑表情痛苦。
“大姑你别装模作样了,这名字明明就只和余卿差一个字。”胡管家摸着两撇胡须做沉思状。
“可也许人家只是余卿的亲戚?我想起来了,当时听说那女朝奉自小寄居舅父家,也许余卿就是余双卿的表弟?”沈默姑不能抑制侥幸心理。
“可你方才已经提过,女朝奉的舅家姓贺!他要是女朝奉的表弟,就该叫贺卿。”胡管家无情反驳。
“老胡你不要逼我!”沈默姑耐不住性子跳起来,“想要我相信余卿就是余双卿,是从苏州来的女朝奉?相信那死小子其实是个——女人?你打死我我也不信!”
“我何必要打死你。”胡管家悠然转头看天,“其实我只是在自己心里想,爷为什么一副失魂落魄受打击的样子回来?阿余又为什么不肯道别就走了?莫不是因为爷发现阿余……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瞧爷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很——很不寻常。”
“你不要胡猜!做什么余卿就该和余双卿有关系?说不定龙大哥提起余双卿只因为……”沈默姑握拳着急,“因为她可能和余卿是同乡!你想,小余一走,龙大哥不免有些舍不得,就打算去苏州看看他。于是想起我在苏州还有一个旧相识,就顺便问问我。”
“你和余双卿算是旧相识吗?”胡管家眯起小眼睛。
“怎么不算?我到底和她舅母做过一笔交易嘛。对了,我们做交易时,那余双卿正要被她舅母发嫁!现在余姑娘早已经成了蒋家的妾,她怎么会和余卿那小子有牵连?一定没有!”沈默姑一脸断然、决然。
“那余卿留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你又怎么说?”胡管家追问。
“死小子也许忽然发了横财,这笔小钱就留给兄弟小九买豆腐吃了?”沈默姑做深刻探讨状。
胡管家气得扭头,于是看见径直跑过来的小九。
“怎样?老爹要你查的事情怎样了?”
“账房大叔说,余哥哥走前列的那张清单,里面的东西都被送回来了,只缺一张什么竹林图。”小九一边回答,一边疑惑地看看老爹又看看沈默姑,“你们怎么不让人找我余哥哥回家吃饭,倒只管坐在这里闲聊?”
胡阿牛和沈默姑齐声长叹。
“罢了,我们竟然被一个女子戏耍了三年,”胡阿牛使劲眨动小眼睛,“惭愧我一向以为自己眼力不错!”
“这……那……一幅图而已,也说明不了什么。”沈默姑的声音低了许多,明显底气弱了。
“我记得阿余走之前,好像特意向大姑你请教过——爷得到那幅《竹林七贤图》的经过。”胡阿牛摇头,做不堪回首状。
沈默姑张口无言。
“大姑,你和我老爹在说什么呢?”小九看来看去、听来听去,到底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