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区的时候我不知道应该朝哪里走了,但我就是不想停下来。
夜已深,秋天的夜空里月朗星稀。轧马路的人明显得少了,只有一辆辆颜色款式各异的车鸣着喇叭喷着尾气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十几年前这个城市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与附近农村相比就是多了几栋楼和几条柏油马路,我上技校的时候每到周末经常和刀疤骑辆自行车进城扫荡,一转悠就是一天,然后喝一肚子拉面回去。近几年这个城市发展很快,可谓日新月异,眼瞅着从一名土得掉渣的乡下丫头出落成穿着讲究的成优雅白领,令人匪夷所思。而我知道的是,衣服里面的那个身体并没有变。
昨天的日报上有个汇昌的专题,我草草看了一眼,是在鼓吹汇昌建筑公司作为市里的建筑业龙头,“为我市建设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成为支撑我市经济发展的支柱,也成为我市经济腾飞的动力源。”我心想这报纸真是昧了良心,不知道收了汇昌多少钱----那么多豆腐渣工程怎么不披露?几年前北城立交桥发生垮塌,幸亏是在夜里没有出人命,这工程就是汇昌施工的;而由他们承包施工的几个新建小区屋面漏雨和墙壁裂缝问题非常严重,这事闹得动静很大。另一方面,汇昌“贡献”越大,就捞得越多,而且肥的也不仅是他们,还有很多个大大小小挺胸凸肚的官员。
暧昧闪烁的霓虹使眼前的这个城市呈现出妖娆的一面,路旁商场饭店舞厅夜总会里的流行歌曲在空气里袅袅传送,充满着诱惑的味道。我啐了一口唾沫,想我可以去哪里度过这个离家出走的夜。
秋夜里冰凉的风瑟瑟地从身边穿过,怒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冷漠和烦躁的灰烬在夜风里翩翩起舞。我打了个寒战,后悔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多穿件衣服。
我去哪里呢?刀疤现在一定在搂着张晓梅讲笑话,大李也许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想念前妻和儿子,王建林则会坐在麻将桌旁,一边叼着烟一边吆喝着随手丢出一枚东风,骂骂咧咧地说就是不上牌。
谭艳也许在家默默咒骂我吧。想做“三好男人”的理想在不经意间很快破灭,是我不适合婚姻还是婚姻不适合我?也许我只是一时冲动,本质上我还是那个懒散的、没心没肺的卫中华。谭艳经常发类似的神经,叫我很受不了,搁在平时我也许没那么大火气,可今天是我决心做“三好男人”的第一天啊。
结婚三年多,我对家没有特别的留恋感觉,在后勤服务队有一次跟队长出差一个星期,我一回家谭艳就抱着我哭了,搞得我很纳闷,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家,也不想谭艳。在我看来,那里没有多少爱情,没有多少温馨,只是一个水泥结构的空空框架,总之我觉得那里根本不是我最终的归宿。
至于那个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李雪芳,现在也许正在为陈志明的落败感到痛心吧----叫她哭去吧,哼。
人行道上我独自徜徉游荡,没有方向也没有感觉,就象飘荡在这个城市里的一个游魂。
我在一家象森林小屋风格的酒吧门口停住点烟,几下都点不着,只好背过身把头埋在衣服里,刚刚打着火,突然被一个从酒吧里摇摇晃晃走出来的人撞了个趔趄。我气不打一处来,把烟朝地上一摔正要发威,却发现那人是一名女子,长得还挺秀气,就是身上酒气很大。我与她对视了一下,只见她正有点吃惊地看着我,眼神如火。
我有点发愣,她倒笑了:“帅哥借个火。”我伸手遮风给她点着,她吸了一口,但没走,问我要去哪。我说去找美眉呗。她说你看我还行吗?我也掏出烟点上,象个流氓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瞬间在脑子里做了一次思想斗争,然后用葛优给神州行做的广告的口气说:“我看行。”她说那就进来喝两杯呗。
酒吧昏暗的光线使里面的人看上去一律影影绰绰,一曲萨克斯悠扬婉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柠檬香水味、木料装饰的霉味和淡淡烟草味,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使我觉得很受用。我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身材魔鬼,特别是那两条修长的腿使我很有些想入非非。
她跟服务生说,把刚才那个包间赶紧收拾一下,我朋友来了。服务生怯生生地说小姐您都喝了一晚上了,她付之轻蔑的一瞥:“我没欠过你们的酒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