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保京真的玩完了。听说他的爱人也提出了离婚诉讼。
可惜,我的老婆就是不向我提出离婚。真希望她提出。
你想梅开三度?
去你的罢?我不是以结婚来生计的。
真是人心隔肚皮。老头常常夸他如何如何的智勇双全,是当今警界里难得的将才。还打算提拔他当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呢。有什么样的艰巨任务都是由他去,这不是明摆的?是有意让他捞一些说话的资本。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这不是最好的讽刺吗?
是呀!今晨我见老头的脸阴得像死了爹娘,我和他打招呼,他理也没理,好似我欠了他十万八千一样。那脸呐,阴得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你们也真是的。一个人是否能晋升,由我们去操心?我们有资格去操心?写汇报时,会写上通过民主考核,民意测验,领导审查,该同志肯定都是优秀。学历达不到要不得吗?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口袋里有人民币。证件的印吗?你想要多少个都行。还是硬的呢。年纪偏大吗?历史是哪个写的?不是人民写的吗?还记得戊戌六君子之一的谭嗣同吗?被誉为近代最最爱国之人。光绪变法时,如果没有资金,就无法推动变法。谭嗣同主动上奏,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要皇帝把西藏、新疆、青海、蒙古等地分别卖给英俄,这样每年可以减少戌边几百万两。要是卖了地,得到的钱,除了还《马关条约》的钱外,还有两亿白银可用。试想想,谭嗣同用他的热血洒向祖国大地,不是一样当英雄吗?不是领导一句话吗?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说你行也不行,说你不行也行。这就是中国当今的用人制度。只要领导看顺你,你在百姓中就是一堆臭狗屎,也照样叫你当。
我们不懂得历史。司马迁编写历史巨著《史记》,也不一定百分之百都是科学真实的。因为一个人的能力,知识等等,总是受到所处的社会的一定客观条件制约。和他所处的时代所限制。因而就不一定都是科学的。多多少少都受到主观思想的左右。受到了主观思想的左右,受到他喜怒哀乐所左右,就不能都是真实的。
说得也在理。可是听说他根本不稀罕这个职务,服从领导只是他做人的最起码的底线。
哪个又说自己想当呢?也有可能,人家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
我们别在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人怎么,我不知道;就像我怎么想,别人也不知道一样在理。太阳从西方起也是见怪不怪了。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随每个人的想法去发展,那这世界还成世界吗?恐怕连人类都不存在了。
一群人在议论着。是他的同事和认识他的人。
保京被关在离城约有三百公里的觉醒监狱里。监狱不大,不到三百号人。可大都是重刑要犯。多数都是被判了二十年以上的徒刑的。至于是哪种类型的犯罪分子,不得而知。反正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保京一个人住在一间约十平方米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小木床——和学生睡的差不多大小。他睡下时,稍微动一下,头会碰到床栏杆,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响得很刺耳。有一张办公桌,但只是一个框架而已,没有抽屉。一盏十五瓦的灯泡,灯光还算亮,是夜深人静电量大吧。门是铁门,全封的。窗户有半平方那么大。窗帘很旧很簿。透过窗户,看见一弯月儿挂在半空中,想必是午夜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快到八月十五了吧。韩梅买月饼没有。买不买和我又有何相干呢?我被判了刑,她提出了离婚,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事。以后就成了陌路人了,各走各的路了。谁还关心谁?谁还牵挂谁呢?人家有没有吃的,和我相干吗?要是人家另找了新主,告你是第三者也不过分。就是这样了,我还得兑现我的诺言——送给她一件像样的首饰——不管她喜欢不喜欢。要晓得,我们刚刚结婚,又刚刚买房——按揭的,还有大半钱还没付呢。想来想去,一切都是假的。要是自己没有官瘾的话,相信了老头的话——骗人的鬼话。一个副刑侦队长,就使自己屁癫屁癫的了。要是做正的呢?连命都不要了。要是做副局长正局长呢?还有市长市委书记呢?连父母亲人都不要了。还是人吗?要是自己没有当初的话,能有现在的下场么?自己的前程事小,还连累了郑梅。还有年迈的母亲。不知道老人家还好么?在农村,年轻时,当时的生产队,是计工分的。劳动力少,争的工分少,年终结算时常常超支,按工分取粮的,因而也常常挨饿。老人不知道受过多少苦,才把我们拉扯大。还千方百计送我们读书,现在自己不争气。想到这,保京难过、愧疚、后悔的可以说是百感交集。不由得像小孩一样“嘤嘤”的抽泣起来。妈妈,不知道郑梅是否还把您当作妈妈!要是人家待您不好,您也不要怪人家。我们能走在一起,是缘份;现在分手了,证明缘份已尽,结合是一个错误——天大的错误;或是有缘无份。互相真爱的人,在芸芸众生中,能找得到的,不容易,也是在人生几十年中的最大荣幸。得不到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珍贵的。当然,我不是说我们的爱情不珍贵!虽然我尽力去呵护,甚至想要用毕生的精力啊,啊!我真迂,和您说这些您也不懂。不过相信您会晓得做儿子要说的意思。不会的话,可以和妹妹说。世上不是啥事都是完美的,妈妈,是我先对不起人家的。我也对不起您!是我害了您,使您受了不少的苦——还日夜为我担心受怕。记得第一次我去执行任务时,你在家里设了案坛——上面放有一尊菩萨像,你焚香,对着菩萨又是拜口中又是念念有词,保我平安,保我顺利完成任务。韩梅讲给我听时,我感到好笑。不过笑过之后,我才懂得为母的慈爱。字字句句都有蕴含着对远方亲人的牵挂!您生活要是有困难的话,不要向亲戚朋友借,大家都不容易,小沙还借有我七百多元钱,你可以向她要。要是她还没有,你也不要逼人家。您不知道,她也刚离婚,还带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她也不容易。我也不知道她和她老公是怎么回事。他们生的孩子是男孩呀。小沙说这正是他们离婚的主要原因。人就是那么的怪。别人想男孩子想得要发疯,而她的爱人却是因为生了男孩子而离婚。她的爱人说,他不喜欢男孩子,担心以后男孩子不听管教,长大以后,还要为工作着急,为住房奔劳,为婚姻操心,容易犯罪,云云。我听韩梅说时,还不相信呢。现在我觉得我的心安稳了好多。因为我不再需要颠簸了,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也不用风餐露宿了,也不再用一餐饱一餐饿了。现在在这了,失去了人身自由。不过我会努力自新的,争取减刑,能尽快出狱,回家种田,赡养您老人家,使您老人家在有生之年得到不孝儿子的一点点孝心。我们家还有两亩七分田,我记得的。我再也不做这一行了——如果我还有机会重新选择的话——因为这是一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的职业。人家提出分手,不是理所当然吗?自己有理由和人家说理吗?有资格不签字吗?功没立成,结果保京越想越觉得凄凉,越觉得世态炎凉。以前是自己抓的人同在一个监狱里,如今自己和他们同在一个地方——虽不全是今年你有六十八了吧,你可要顶到我刑期满呀!这可能吗?保京想到这不禁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