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帝国骄雄_帝国双雄2009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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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帝国骄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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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莫大于杀已降,将军不得封侯,确是为此。”

听了李昊的解释,李广笑了,点了点头。

“老夫曾读《庄子》,书里有个屠龙的故事。讲一个后生散尽所有财产和精力想学屠龙之术,以求成为天下的英雄,当他终于学成,走南闯北却找不到一条龙。”

李广叹了口气苦笑道:“有时老夫觉得自己就象那屠龙者,空有屠龙本事,无龙可屠是最可悲的。”

说罢他将随身宝剑交于李昊,“请将这把剑交于我儿李敢。”

李昊接过宝剑,“将军您不要多虑了,这种事充其量不过是缴纳赎金,贬作平民罢了。”

李广含泪摇头,“想我李广侍三朝君主,至今已经历大小七十余次战斗,五次为将军,出击匈奴,却无尺寸之功,这可能是天意的安排吧!老夫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大丈夫,一生顶天立地,从不向人服输求饶,老夫断不会去面对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军法官之类的家伙。”说罢拨剑自刎。

李昊扑上前去阻拦,可是已经为时已晚。老将军李广慢慢倒地,鲜红的血沽沽流出。

在通往李广大营的小路上,闻讯匆匆赶来的卫青,一脸懊丧、悲伤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李广是他一直敬重的老将军,他从没有想过要加害于他。

然而不可否认李广事件成为卫氏家族开始衰败的转折点,漠北之战卫青与霍去病的战功达到了辉煌的,“器满则溢,月盈则亏”,享有很高声望的飞将军李广在卫青手下自杀身亡,朝廷中那些早就想等待着看卫氏笑话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此事的。

李广的尸体停放在大帐中央,跪伏一旁的李昊已经欲哭无泪。

卫青抚在李广的尸体边,禁不住滴下泪来,“老将军,您何致于此,何致于此呢?!”

校尉常惠上前劝解,“请大将军节哀,李广将军的后事当如何处理?”

卫青含泪道:“传令下去,全军戴孝,护送李广将军的棂柩回长安。”

护送李广棂柩的马车缓缓驶出定襄城门,沿途百姓,皆夹道致哀,涕泣相送,连绵不断。

一个老兵更是悲痛欲绝地扑到棂柩上,痛哭失声,“李将军,李将军,您不能走呵!你做人慷慨廉洁,每次得到朝廷赏赐都要分给部下,您吃住与我们普通士兵一样同甘共苦。在行军中每次遇到困难,将军您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发现水源,士兵们没有全体喝完,您便一滴水也不沾唇,士兵们没有吃饱饭,您也不进食,您是我们士兵深深爱戴的将军呵!……”

此时,得胜的军队,却在一片悲泣声中向长安进发了。

李广死后,右将军赵食其被单独交付审判,缴纳赎金,免去死罪,贬为平民。

在与大将军卫青从定襄出塞的同时,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部从东面的代郡出发。汉武帝根据霍去病作战的特点,没有给他配备副将,他直接指挥的都是手下的校尉,兵权完全集中在自己手里,所以他的部队兵力集中,攻击性极强,大军迅速向北挺进二千余里,一路追亡逐北,横穿翰海沙漠。……

霍去病的队伍在沙漠之中急行军,千里行军使这支部队略呈疲惫之态。每个骑兵都带着两匹以上的战马,自从一生下来这些马儿喝完母亲马奶就吃上了人类的小米,这使它们的眼神和发亮的毛色中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气味,它们对那些专门运输的马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高贵姿态,之所以高贵,是因为它们都很清醒地对死有种难以言说的渴望和兴奋,这是由它们的血统和环境决定了的。它们将在黄色风中中箭倒地,被敌人砍断腿脚或者就是干脆活活累死在大漠中,但它们在行军途中绝不去看那些同类的骨头,它们要给它们的主人带来信心,这支军队毫无疑问地成为汉军的王牌之师.由于行军的需要,霍去病的队伍里没有材官,没有车士,只是清一色的铁甲骑兵大多身着轻铁甲,即是仅在胸背部分缀以甲片,胸甲和背甲在肩部用带系连,另在腋下也有带子相连。采用的甲片均呈长方型,前后各三排,最高一排用六片,下面两排各八片。也就是书中所称的“玄甲”。骑兵队中有一大部的弓兵,弓兵均背负擘张,也就是手张弩,因为与此相对的还有蹶张,即是脚踏弩,只是骑兵并不装备。剩下的就是手执长戟和护盾的冲骑兵。骑兵装备以轻便为主,不象材官那样重装上阵。

陡然间,前方的号角响起来了。

骑兵们一惊,好了,好了,一定是找到匈奴大军了,上苍保佑。

"骠骑将军有令!原地待命!"

"原地待命!”“原地待命!”……嘹亮空廊的声音不断传下去。

骑兵们开始拿着干粮,取下水袋用水和着吃。就着月光东张西望一下,看见伙计们有的脸色苍白,有的脸色血红,天晓得自己是副什么嘴脸。顾不得了,还是多填些东西,不然打到一半没力气就死得冤了。

后军一些马被牵了上来,有的士兵的马长途行军身体不适,得下去休整休整。

从骠侯赵破奴策马来报,“启禀将军,前方四十里外发现左贤王的主力部队。”

得到这个消息,骠骑将军不免愣了一下,“左贤王?不是伊稚斜单于?”

“是,将军,刚刚得到消息,单于大军已到赵信城。”

得知与伊稚斜单于失之交臂,霍去病虽然有些失望,可是皇帝陛下近一年来殚心竭虑的布署、备战,如今他与将士们艰辛跋涉来到这大漠之中,不就是为了这次与匈奴决一死战吗?“不管他是谁,都要让他有来无回。传令下去,做好战斗准备,一定要用最凶猛的进攻,一开始就让匈奴人无法立足!”骠骑将军果断下达命令。

众校尉齐道:是。

霍去病立马军前巡视自己的军队,那是清一色的着甲重骑兵,手执便于骑兵作战的戟、予等长兵器,每个人都配有一把环首刀。他们堪称是汉王朝最精锐的师团,是著名的“沙漠金甲”。

在大战即将来临之前,不少人开始以温柔的眼光最后检查自己的刀剑,年轻一些没打过大仗的战士,神色严肃前后左右连马头马尾马蹬子也不放过,有的还拿着布条,将环首刀手柄细细捆牢在自己手心,以免力气用完被打飞的糟糕情形。那些有过几次跟随骠骑将军出征经验的老兵则不以为然,也不好多说打起来时战场上有的是兵器。

这次李敢做为一名校尉跟随霍去病的这一路人马出征,一路上他一直刻意回避着骠骑将军,而此时两个人的目光在交错中彼此磁撞着。功名与荣誉象蛇一样同时缠绕着两个年青人的身体。

霍去病一改他少言多做、从不多说一句话的作风,高声道:“匈奴扰我边庭数百年,铁蹄曾踏至京城长安,百姓深受其苦。此一战我与诸将发下誓言:不灭匈奴,誓不还朝!”

将士们高举环首刀震臂高呼:“不灭匈奴,誓不还朝!”

“大丈夫一刀一枪,一弓一箭,驰骋边送,饮马瀚海,为的是裂土封侯,耀祖光宗,青史留名!……人说死神总会向我们微笑,但我们要还以微笑。……勇士们,没有什么是注定的,狭路相逢勇者胜!”霍去病继续道。

他高举长剑在手,“为我大汉而战!为皇帝陛下而战!愿神灵保佑我们!”

“为大汉而战!为皇帝陛下而战!……”汉军将士群情激愤,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的眼里闪烁着无所惧的兴奋激昂的光彩。他们的坐骑竟也在地上刨出深深的坑。他们是天生的军人。只有战争生活,才能使他的精神亢奋起来,使他们的豪气鼓荡起来,使他们的心脏奔跳起来,使他们的血流沸腾起来。

弓箭手随即缓缓张弓搭箭,同时朝前上方射去,几束响箭带着凌厉破空之声,两边的骑兵听得清清楚楚。大军之中缓缓出来几队长戟重甲的战士,长戟战士的中心,则是骑兵军团的龙虎军旗,擎着军旗战士的周围,是数十名持刀持剑的骑兵。

左贤王见敌人来势汹汹的阵势,明显是作了展开一番正面冲杀的准备,不禁暗暗心惊。但是狭路相逢后退是不可能的了,匈奴的十万骑兵,也开始象乌云一般慢慢压将过去。

长戟骑兵队越行越快,很快形成了飞速疾驰之势,霍字军旗在中心随风激烈招展。霍去病手上的长剑直指天空,在他的带领下汉朝骑兵大军开始发动总攻击。

只见马蹄踏起滚滚沙暴,奔腾的战马如狂风骤雨。汉军勇士个个骁勇善战,合在一起如同一只巨拳直捣匈奴左贤王的阵营。

连身经百战的左贤王也从没经受过这么凶猛的冲击,他的军队还没能立稳脚跟,便被汉军冲得七零八落,根本不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骠骑将军霍去病手举长剑,冲在最前面,“保持进攻线,以我为首,跟着我,跟着我,保持进攻线……”

此时,他是大军的灵魂,是每个冲锋陷阵将士心目中战无不胜的战神!

紧随其后的赵破奴高呼着:“士兵们,奋勇作战!奋勇作战!前进!……”

数万铁骑转瞬间奔腾如虎,宛如潮水自天而泻。从轰鸣的声音中,很快传来兵戈交击的残酷声响,两支巨大的洪流怦然撞击在一起,狂沙中但见汉军旗帜迅速在两军中划过。

李敢憋了许久的意气与力量如今如火山喷出,顾不得手底下的血花绚烂绽开和风沙混在一起模糊了双眼,只是一意跟着前方直插的旗帜方向一阵不知所谓的砍杀。万千骑兵,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追随着旗帜纵横突击开辟血路。喊杀声此起彼伏,震天动地,听在骑兵们的耳朵里却只是嗡嗡的声音。

近卫骑兵护卫着霍去病,辗转杀入在乱军之中,依稀看得见骑兵队的旗帜在血海中如小舟一样乘风漂浮,两军战士围绕着来回拼命。

如今身为李家班唯一传人的李敢哪肯落后,只见他将长剑向前一指,随即率领身边的十余名骑兵,朝着敌人鼓旗汹汹直冲而去。李敢边冲边大喝大叫气若惊虹,片刻之间,敌人的鼓旗已在眼前。只见他顺手格挡住敌人袭来的兵器,再不顾身后发生何事,快马跃到对面一位匈奴将领的面前,那匈奴将领未料到有汉将会单枪匹马冲上来,想放箭已然不及。倏忽间,李敢人到剑到,一声大喝,正刺中他的胸膛,将其挑落马下。遂将一面匈奴帅旗收入囊中。

紧随其后的校尉路博德策马上前,与李敢击剑相庆。“好样的,李家父子,勇力都是天下无比!”

就连远处的骠骑将军霍去病目睹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也不由得举剑向他致敬。在战场上,两位猛将相互敬重,惺惺相惜。

校尉卫山、路博德、复陆支、伊即等率领士卒乘胜追击。汉军将士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匈奴人被杀得人仰马翻,喘不过气来,许多人只好束手就擒。……兵败如山倒,左贤王见大势已去,如惊弓之鸟,带着败兵伏马而逃。

这场战斗尤如一阵龙卷风,来得迅雷不及掩耳,去如风吹云散。草原上横尸遍野,战马与人的尸体纵横交错,风吹黄沙将他们渐渐掩埋。……或有受伤的战马嘶鸣着在寻找它的主人,那情景甚是凄凉。

清点完战场的从骠侯赵破奴策马而来,向霍去病报告:“启禀将军,我军大获全胜。俘获屯头王、韩王、寿王三位匈奴亲王,以及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匈奴官员八十三人。斩虏将卒七万四千人,左贤王主力损失殆尽。”

“我军伤亡如何?”

“我军十去其二,折损战马三万四千余匹。”

十去其二,换得匈奴七万四千人,这是最辉煌的胜利,但此时骠骑将军却默然不欢,他自领兵以来,从未折损过这么多的人马。

“将军,退军么?”赵破奴问道。

霍去病提住马头,望了望眼前这班血染征袍,士气却异常高涨的汉军将士,“传令下去,继续前进,追剿穷寇!”

千里追剿穷寇,骑兵们跟随骠骑将军疲惫已极却又群情激扬。沙漠中活得百无聊赖的野兽飞鸟,逢到这难得得浩大场面,看上去也都是喜不自胜。

就连校尉李敢的心情也一扫出征前的压抑。家族、父亲、特别与骠骑将军之间的恩恩怨怨此时象是沙尘一样一闪就到了身后,有种错觉仿佛是数万人在沙漠中行猎一般。休息时李敢也会想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同样性情的一名骑兵战士,跟随着父亲他的心就会变得平和无畏,跟随着大将军卫青又会充满了对荣誉与幸福的强烈怀念和渴望,而与这位年青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在一起,心境又似这般豪情盖天,好像封侯拜爵就是明天正午之前的事一样。在此之前,在他的心目中霍去病一直是自负、自傲、且幸运地有着一个外戚身份的公子哥罢了,而这次并肩作战的经历,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人了。

就这样骠骑将军霍去病部又狂飙突进千里,仍没有寻击到左贤王的残兵败将,而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地貌形态都发生了改变。代替沙漠的是草地、树林,山川渐渐地多了起来。很显然他们已穿越了大漠,打到了匈奴的北界。

夜晚,霍去病部依山势在野外安营扎寨。

袅袅烟火在绿洲中静静地升起来,骑兵们几天吃的都是清水干粮,人人脸色都和刀剑一样或青或白,今天终于能埋锅造饭,享受着这难得的上天恩赐。

霍去病带领一班校尉巡视大营。

“将军,左贤王该不会是挖了地洞逃跑的吧?不然怎么会不见匈奴人的一点踪迹?”从骠侯赵破奴嘀咕道。

这时校尉路博德带马上前,“将军,我们已打到匈奴的北界,依末将之见可以撤兵了。”

见骠骑将军沉默不语。一个一直跟随霍去病的亲兵附和道:“是呵,将军,我们已经快打到天边了,什么时候班师回长安呐!”

霍去病笑道;“你小子,怎么想家啦?”

“是呵,将军。”年轻的士兵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满脸稚气。

霍去病转而向众将士,“你们都想家啦?”

官兵们齐道:“是呵,将军,我们什么时候班师回长安呢?”

只见霍去病手指着天边的北斗七星,意气昂然道:“看到了吧,北斗七星!黑夜中,有了它我们就不会迷失方向。现在我告诉你们,倒看北斗的时候,就是我们班师回朝的日子!”

将士们闻听有的兴奋、有的失望、还有掐着手指计算。大家窃窃议论,何时才能倒看北斗七星呢?

巡过营后,骠骑将军便回帐休息了。

篝火旁,赵破奴正在与几个校尉聊天。

“从前听过骠骑将军的许多传闻,我们都很惧怕他,现在跟随着他作战,却发现将军是一个很风趣的人呢!”校尉复路支道。“听说从骠侯一直跟随将军左右,想必一定很了解将军的为人”复路支是匈奴人,浑邪王部落的族人,一个作战十分勇猛的年轻人。

赵破奴虽是中原人,但有着匈奴的血统。因为作战勇敢深得骠骑将军的器重。此时他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不禁感慨万分,“是呵,自打我从军以来,就一直跟随骠骑将军。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有发言权了。他不苟言笑,在军中有些人十分敬重他,有些人对他心存畏惧,大部分人则是对他又敬又怕。将军他严行军法,该罚就罚,该赏就赏;他在战时冷静果决,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在平时却又能与军同乐,共饮共食,他没学过兵法,用兵注重实际,不死守兵法却百战百胜;他让皇帝陛下和满朝文武都明白了与匈奴作战除了兵法上讲的,还有另外一种打法!”

“可是我一想起这两年对将军的谣言,什么荒淫浪费、不体恤部下,什么圣上赐的酒肉粮草直到回京都还有剩,自己吃的饱饱的,却让士兵挨饿受冻,什么取胜纯属天幸。听到这些,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娘的!真应该把那些造谣者抓到军营里呆两天,让他们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一刀斩了他们。”校尉高不识气愤道。他是焉末人,归顺汉朝后便投在骠将军手下,因作战勇敢而封侯拜爵。

赵破奴点头道:“将军年少气盛,又很内向不愿多言,加之他特殊的身份,必然会有一些流言蜚语。皇上对将军的宠幸,也势必会招来他人的妒忌。可将军他从不花心思去反驳别人渲染过的谣言,他把全部精力都扑在如何战胜敌人,如何以最少的兵力打胜仗,减少士兵的伤亡。这样的将军谁不愿意追随他呢!”

“是呀,我等原是浑邪王的部下,我们大王曾说过,你们想要建功立业,封侯拜爵么?那就去作骠骑将军的属下,他是一位真正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们之所以投奔在骠骑将的旗下,就是因为骠骑将军对于我们匈奴人来说,就是胜利之神,跟随着他定能立功得赏封侯挂印!”说话的是校尉伊即轩,这次是他第一次跟随骠骑将军出征,年青的脸上洋溢着对战功的渴望。

这时,一个添柴的亲兵凑了上来,“哎,从骠侯说得对。可是立功得赏封侯挂印,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士兵来讲,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没有多大意义。我们想的只是如何能从这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能活着回到长安见到我的爹娘。所以我们都愿意把这条小命托负给一个不败的将军,生存的机会总归大些,你们说是不是?如果跟着一个败军之将,那我们的小命恐怕十打十的拣不回来喽!

众人闻听哄然大笑,但都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月光下,将士们击着剑铗,在晚风中和歌而唱: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日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1取自《诗经.秦风》。)

那歌声有飞扬的锐气,也有亘古的苍凉。夕阳将若大的宿营地染成了暗红色,在苍茫的荒原上凝成一种肃穆的静态。

霍去病脱下锁甲、护手、战袍,露出肩头的箭伤。伤口的愈合状况不是太好,有些红肿。

他示意医官不要张扬,“只是一点小伤,你给我换一下药就可以了。”

“热水”

“金创药”

“再来一块干净的布。”军医官只是默默地指挥着助手为骠骑将军换药。

“将军您这样每天都将伤口弄得裂开,您的伤永远也不可能结疤的。”军医官再也忍不住了,鼓了鼓勇气道。

霍去病沉默不语。

“这样下去您的旧伤也会复发的。”医官满脸忧虑。

霍去病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医官无奈只得躬身退出帐外。刚才将士们的谈话霍去病都听到了。让他一直阴霾不清的心情此时感到丝丝的温暖,能率领着这样一班弟

兄冲锋陷阵,他想上天对他还是不薄的。

在塞外领兵作战,骠骑将军总是能够做到让自己摒弃一切私心杂念,吃好睡好才能百战百胜。这是他第一次无法入眠,也是他第一次在如此平静的状态之中漫步在塞北的夜空之下。荒草萧萧,远处的夕阳已经沉下,天空是一种薰红的颜色。在荒原上,孤独地伫立着一株早已死去的胡杨,一只鹰刚劲的黑色剪影掠过。胡杨,苍鹰和夕照,在大漠天宇最后的明亮中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夜半,周围一片寂静。两个值夜的亲兵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呆呆地发愣。北方的夜空高远而清幽,满天灿烂闪烁的星斗熠熠生辉。

“北斗星呀北斗星!什么时候你才能倒转哟?”那个想家的小亲兵叹息着。

“傻瓜,你还真等着北斗星倒转么?”

“那不然,怎么办?”

只见他附到小亲兵的耳边,唧咕了一番。

“能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

于是二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中军大帐。

幔帐中,只见骠骑将军已鼾然入睡。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将军的睡相:他侧身而睡,宝剑压于身下――即便熟睡中,他依然是一副戒备状态。然而跟这戒备状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孩子似的甜甜睡相,这时的他,才会让人意识到他本应该是过着安逸生活的长安贵公子;而不是那个统帅千军万马在刀光冷血中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将军。

小亲兵有些犹豫,另一个亲兵给他鼓气:“也许将军他比我们还要想家、想念长安呢!说好了的,你可不要反悔!”于是他们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将床头轻抬慢转了一个方向。……

完成了这一切,两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开始到帐外叫醒其他亲兵,“快醒醒!快看!快看呀!北斗七星真的倒过来了!快醒醒!……”

许多士兵都是正做着回家的美梦被吵醒的,他们有的还似在‘回家的睡梦’中,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考虑真假,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也跟着随声附和地喊起来。

霍去病被帐外的声音吵醒,只听到亲兵们乱纷纷地嚷着:“北斗星倒转过去了!”“我们真的倒看北斗了!”……

他急忙披衣而起。睡意未醒的他,透过敞开的帐门望去,北斗七星的方向的确和昨晚睡觉时看到的相反。霍去病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腾地跳下军床,提剑在手走出大帐。自然,看到的仍是同以往一样的北斗七星。

他返回大帐,看到的是那两名叩伏在地的亲兵。

“你们两个鬼东西,若不是看在此次出兵大捷的份上,我定饶不了你等。”

两亲兵齐声道:“小的罪该万死,请将军恕罪!”不停地叩头谢罪。

“你们胡折腾什么?其实我已决定明早回兵!”骠骑将军看着眼前这两个可爱的士兵不由得扑嗤笑了。

亲兵们听到回兵的消息都兴奋起来,议论纷纷。

霍去病挥手道:“好了,你们也不必再睡了。天快亮了,传令下去,部队五更造饭,班师回朝!”

“是”亲兵们应着,马上行动起来。

霍去病转向那两个仍叩伏在地的亲兵,“你们俩个不想回家了吗?趴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准备!”

“是”两个小亲兵领命飞也似地跑了。

巍峨高耸的狼居胥山,被朝霞映得火红,十分壮观。

登上山顶极目远眺,但见碧空如洗,白云缭绕,远山横卧,近水如练,绿草无际,群雁飞翔。将士们一览北国大好河山,不禁豪情万丈。

校尉伊即轩手指着远处烟波浩渺的湖水,“将军,我们已经打到匈奴的北界,再往北就是翰海了!”(1今俄国贝加尔湖。)

“伊即轩,你可知这山叫什么名字?”霍去病问道。

“回将军,此山叫狼居胥山,那边的叫姑衍山,匈奴人奉他们为神山,每年都要在狼居胥山祭告天神,在姑衍山祭祀地神。”

“噢,那好呵,我们今天也来封狼居胥、禅姑衍山!”此时的骠骑将军霍去病豪气万丈。

汉军将士们已在狼居胥山顶筑了一个高坛。坛高九丈以象征九天。坛形正圆以合太极。坛上又布满日、月及中宫天极,东宫苍龙,南宫朱雀,西宫咸池,北宫玄武五星。

骠骑将军霍去病缓步登上祭坛,行祭祀大礼……

他首先祭拜牺牲的亡魂,“我大汉将士自北伐匈奴以来,多少男儿血染沙场,尸骨未还。壮士英灵可憾三山五岳,可与松柏长青,与日月同辉。祈告上苍,超度亡灵,引导忠魂飞归故乡!”

坛下将士随同骠骑将军跪倒一片,一同为牺牲的战友祈祷。

只见骠骑将军再次行叩首礼,“今天我等在狼居胥山上,祭祀上天,就是敬告苍天、地主我大汉神威!要向匈奴示威,扬我大汉威名!还要感激神灵的护佑,使我等能连战连捷,愿苍天众生与我等同庆!”

此时漫山遍野的汉军将士,挥舞着旗帜、刀枪,振臂欢呼。

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将士们站在高山之巅,遥望翰海沙漠,豪气直冲霄汉!

漠北大捷,举世震动,万人空巷。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几乎是所有的长安人都涌到大街上,尚冠、太常、章台、久阳、华阳、炽盛、蒿街、香宝八条十二辆车轨可以并行的大街上,人山人海,百姓争想一睹凯旋归来的将士风采。

武帝领着太子刘据,率满朝文武亲自出城相迎。威武的将士列队走过,沿途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欢呼之声震耳欲聋。

“百姓喜欢打胜仗!他们的凯旋如同战神降临!”武帝望着眼前的情景兴奋不已。

廷尉张汤附和着,“陛下,这正是您要显示的大汉国威。”

武帝点头道:“国威是什么?国威就是这些凯旋归来的将士,国威就是士气!”

自三公以下,百官都拜于大将军与骠骑将军的马下。

卫青、霍去病则双双下马伏地跪于皇帝陛下的面前。

武帝牵着小刘据的手,乐得合不扰嘴,“骠骑将军,太子他深信你是战神蚩尤转世。”

霍去病再拜太子,“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武帝用罕见的敬佩目光望着这个自己心爱的将军,“骠骑将军,你再次立下彪炳战功,一直杀到了匈奴的北界。这次我大汉可是无敌可战了!说吧,骠骑将军,你要什么奖赏?”

“陛下,臣只想回家陪陪妻儿。”

武帝也刚刚从皇后卫子夫那里得知,骠骑将军的儿子出世了,他连连点头道,“骄儿出世,朕会亲自为你摆酒庆贺。”

武帝执着卫青与霍去病两人的手,一左一右进入城门。

“去病,你天生就是大将之材!卫青你们甥舅二人,在排兵步阵,统帅百万大军上,或者稍逊淮阴侯韩信。但若论骑兵作战、野战千里,斩上将首级,你们二人是自古以来最出色

的将军!”

卫青拜道:“陛下,言过了。”

“哎?你们就是朕的长城,能得到你们是朕的造化!”皇帝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身穿赤色龙纹衮服的武帝端坐堂上,凯旋的将士侍立两边,皇帝又要履得他论功行赏的责任。“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漠北一战,我军饮马翰海,封狼居胥,何等壮哉!为表彰骠骑将军的赫赫战功,加封食邑五千八百户。此外,朕特别设立统率三军的大司马一职,由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共同担任,擢升骠骑将军的官位与俸禄与大将军等同。”朝堂之上回响武帝那宏亮的声音。

漠北一战,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战功达到了光辉的,而大将军卫青虽然率军力战,击溃伊稚斜单于,却未受到任何封赏。不过卫青并不太看重这些,必竟超越自己的是自己象儿子一般疼爱的外甥,他欣然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对老将军李广的死使他一直无法释怀,郁郁寡欢。

武帝转而向另一班等待受封的将领,“此役有功之臣一并封赏,着封右北平郡守路博德邳离侯,校尉卫山义阳侯,校尉复陆支桂侯,校尉伊即轩众利侯,校尉李敢关内侯,校尉常惠关内侯,从骠侯赵破奴已沐封侯增加食邑三百户。”

众人一同叩首谢恩。

当李敢上前跪听时,卫青禁不住将目光投向这个年青人,只见他一直面无表情。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伏地叩谢的瞬间,眼里充满了泪水,也许那一刻他想到了他的父亲。

“其余有功将士在军中另行封赏!”只听皇帝最后宣道。

人们都等着看皇上如何封赏卫青的部下,却听没了下文,不禁窃窃私语起来。此时的卫青用眼去看公孙敖,只见一直在那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他,此时却象是一个被霜打的茄子。

汉朝与匈奴的漠北大决战,匈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左贤王几乎全军覆没,伊稚斜单于逃脱后与族人失去联系,匈奴人以为单于已死,右谷蠡王自立为单于,伊稚斜单于回去后,大费周张才平息了这场内乱,匈奴此役元气大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匈奴人再也不敢到大漠以南侵扰汉境,匈奴各王也不敢在沙漠以南建立王庭。至此,北部边境上出现了长期和平的局面。

尽管汉军是胜利者,却也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仅卫青一路将士死亡达万余,霍去病部伤亡亦达十去其二。而战马的损失更是严重,由出兵时的几十万马匹,到班师回朝只剩下三万马匹,汉武帝元狩四年的漠北之战,匈奴与汉帝国双方的损失都十分惨重,匈奴损失九万余人,牛羊物资损失更大,漠南之地尽失,粮草丰美之地都落入汉帝国之手,这对于匈奴这样一个以畜牧立国的游牧民族打击是致命的,匈奴人口牲畜繁衍速度开始放缓,就此种下衰败的种子。而汉王朝的损失也是相当惊人的,出塞的十四万匹良马仅有三万匹幸存,至使其后数年间,无法组织大规模的骑兵部队。而各种物资的消耗更是惊人,仅用来犒赏三军的花费就有黄金二十余万斤。国库空虚就重开卖爵令,铸币不够就开铸金银锡三金币及鹿皮币,用搜刮民财来弥补国库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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