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不到美元就是不走。无奈，晚上我没到食堂去吃饭，而是领他到机场门口的小餐馆，特意要了玉阳啤酒给他喝。他是个酒鬼，喝酒像喝水，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喝，一眨眼两瓶酒就没了，简直就是倒进肚子的。我告诉他，同事也帮不了忙，现在制度很严，一分钱也换不出来。大壮哭丧着脸，十分失望。我当即询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换美元。他的回答令我哭笑不得。他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女朋友没见过美元，他吹嘘说表姐在机场卖票，每天手里都有大把美金经过，所以他必须得带几张回去，让女朋友开开眼界。我告诉他，这事以后再说吧，以后别在别人面前吹牛说大话了，免得把自己逼上绝路。
看实在换不到美元，大壮话题一转，告诉我，他在玉阳一家证券公司开了账户炒股票，因为好几个同学都在股票上发财了。我很惊讶，问他，听说股票风险很大，你哪来钱炒股？你爸妈同意吗？你挣了吗？他说他有几千块，今天上午去证券所看了一眼，一股套住一块五，如果再有几千块补补仓，不出一周就能解套。我没理他。他开始软磨硬泡，大说股票上涨的美好前景。我实在被缠得不耐烦，又因没能给他换美元的内疚心理在作怪，于是把上次退相机的两千元存款取了出来，借给了他。大壮拿到钱，千恩万谢，承诺说用不了一周，连本带利还我两千五。我毫不奢望什么“利”，只告诉他，到时候把本钱还来就行了。
这晚有航班，我一个人的班。夜晚的航班是我最不喜欢的。在凄凄惨惨的灯光下，零零星星、满面疲惫的客人鬼影一样在眼前晃。各岗位上的工作人员基本上失去了早晨的朝气，整个候机楼找不到一点精神气儿。虽然我也很烦，心里装满了解不开的窝心事，很不愿在这种别人都坐在家里沙发上看电视享受温馨休闲的时光里依然守在工作岗位上，可是很无奈，必须等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才能离岗。
飞机又晚点了。广播通知起飞时间一次次被延后。过了安检的客人们在像一群被隔离的动物，在隔离厅无奈、焦躁地等待。而我，习惯性坐在我的专用椅上，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了。
若在以往，齐奇一定会在候机楼外等我，虽然候机楼距宿舍并不远，他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在黑夜里走路。若在以往，不管工作到多晚，只要想到有他等我，我也一样会心中甜蜜、精神抖擞。若在以往……可是现在，我更多的是感到沮丧。我只想让脑袋麻木，什么都不去想。
一阵电话铃骤然响起。这么晚了，是谁？史青吗？我抓起话筒。里面传来的竟是意外的男声。陌生的，我所不熟悉的，却又似乎在哪里听过。男声自我介绍，他是机场公安局的指导员王xx，我恍然，难道他的妻子史青突然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史青不打来电话？我忙道：“王叔叔，我是虹虹，家里怎么了？史阿姨有事吗？”
“虹虹，史阿姨没事，是你的事。有个叫赵文壮的青年，是你亲戚？”
我莫名地点着头道：“是大壮，我表弟。”
“你到公安局来一趟吧，他惹事了，打人了。”
我一下子懵了：“怎么？现在吗？航班还没走啊。”
我暗暗叫苦，如坐针毡，感觉时间特别难熬。一边梳理着混乱的思绪，一边收拾好票据，锁好抽屉，准备随时飞身离开。直到半小时后飞机终于起飞了，我像一只弹簧噌地弹出，以百米赛跑的速度飞奔向机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