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小希婚姻遭遇到巨大威胁,大到足以危及生命。晚饭的问题。我认为有家室的男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瞎凑合,让媳妇跟着自己饱一顿饿一顿的也不是个事。由于之前是老q做饭,陈小希完全不具备做饭能力(主要是懒得做)。我曾怒斥她:“女人不会做饭那还是女人吗?”她说:“我赚的钱雇个钟点工做饭肯定没问题。”我说:“我都有老婆的人了,居然还要吃钟点工做的饭。”她不再说话。
我俩开始了艰难的混饭生涯,地点主要取决于陈小希是否加班。她准时下班就去我们家吃,我爸妈六点吃饭。她加班就去她们家吃,她爸妈七点吃饭。吃了一阵,我发现亏了,她不加班的时候明显比加班的时候多。我决定转移战场,撤出正面战场,搞游击战。猛子家(他正跟女友同居,有饭吃),我表姐家,陈小希表哥家等等,打一枪换一地,俨然一对流氓夫妻。
某日我在家中冰箱里寻得已然冻成冰块的大闸蟹数只。当晚,我带陈小希来到一家韩式火锅店。进到小包间,我点了鸳鸯锅底,一盆青菜,然后带着一脸悲愤,悄声把服务员叫到跟前。我说,我们俩有点私事要谈,不方便有人打扰,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服务员一看我的表情,貌似是来吃散伙饭的,不敢怠慢,连声答应着退了出去。我锁上门,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拿出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大闸蟹倒进锅里。香气四溢,我们俩望眼欲穿。三十分钟后,我拿出一只蟹扒开一条腿咋了咋,没熟。接着煮了一会,火苗在我俩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终彻底熄灭。我急忙捞出螃蟹包好,叫来服务员。服务员检查设备后,告诉我们,没气了。她出去拿气罐的同时还不忘送来同情的目光:这俩口子谈分手谈的都忘吃东西了,生生耗完一罐气。
锅底再次燃起熊熊大火,蟹壳由青变红,再由红变为深红。香辣锅底配上鲜活的大闸蟹,久违的一顿饱餐。
吃完之后,我收拾好残骸装进包里,顺便把那盆青菜倒进锅里,以掩盖残渣。酒足饭饱,我满意地坐着剔牙,陈小希则去叫服务员结账。
我拉着陈小希在服务员找到证据之前逃出饭店,服务员再次送来同情的目光:这两口子谈分手谈的,搁进去东西都忘吃了。
这让我想起以前上学时和猛子一起逃单的经历。吃完饭,猛子留在店里结账,我去外面打好车停在门口,猛子趁服务员不注意,以校运动会百米冠军的速度窜出门外跳上车,我俩在服务员无奈的眼神中潇洒而去,消失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中。有时候猛子连打车的钱都懒得给,具体办法是经过某个狭窄的胡同口时,猛子假装大惊失色,叫道:“停车!”然后在车尚未停稳时,开门窜进某胡同,在司机师傅愤怒的眼神里扬长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这些逃单手法执行起来必须有个大前提,钱要带够。万一被抓也不至于进炮局,多赔点钱,装装傻,充充愣就过去了。要是钱没带够就比较危险了,行动前要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我曾为此作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张账单。
至今,我和猛子吃饭时看到偶尔敞开的饭店大门,享受到由门而入的阵阵冷风带来的名为自由的空气,心里还是会产生悸动,仿佛外面的世界正在召唤我们。我们俩相视而笑,从彼此坚定地目光中阅读着某些信息:好汉勇猛不减当年。可惜这种带有些许诡谲的奸笑在我们注意到双方的啤酒肚时顿时转变为苦笑:妈的,逃单的年龄已经过了。
当我为胆大包天的青春时代而陶醉时,猛子来电话了。他说他在东直门喝高了,走路直晃悠,开不了车。问我能不能过去接他一趟。
我跟陈小希赶到时,猛子正坐在车前盖上抽烟,神情恍惚。我把他扶上捷达,发动车子。刺耳的噪音响起,猛子说:“手刹,手刹。”我恍然大悟:“哦。”走到建国门附近,猛子酒醒了。猛子说,你开车,绝了。我问,兄弟何有此叹?猛子说,闭上眼我就感觉自己坐在比赛中的拉力赛赛车上。能给一捷达开出拉力赛的味道,你真行。我说,哪里哪里,兄弟过奖了。
下车后,猛子忍不住一泄千里,吐出许多白黄相间的秽物。我问,憋好久了吧。猛子说,废话,要是你丫的车,我早吐了。
猛子的女友夏雪扶猛子进了电梯,猛子把车钥匙扔给我,说,明儿不上班,你们开车回去吧。
猛子嘴里所说的心仪已久的女孩并非夏雪,而是夏雪的姐姐夏雨。奈何夏雨嫌弃猛子流氓痞子般的气质,始终不愿跟猛子确立关系。猛子当年也是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如今虎落平阳,不幸被夏家姐妹降了辈分,由姐夫沦为妹夫。猛子一度想把夏雨介绍给老q,借由兄弟之手完成梦想,奈何被老q义正严词的拒绝,猛子为此曾抑郁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