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部队在城外三十里地的皇觉寺落脚。寺院虽大,奈何人多,很多人分不到房间,得自己想办法。好在这些随行的达官贵人们这种事情经得多了,早就做好了打算。西楼本也打算就陪寺院大殿里的念超度经的僧人们一起熬一夜算了,但是没想到他也分配到了住处。是和冷晓寒在一个房间,冷晓寒要值夜巡逻,于是房间就归西楼一人使用。
房间不大,但是干净整洁,床只有一张,却和整面墙一样长,半个屋子宽――看来是寺院里僧人们住的地方,年轻的僧人们,都是几人共用一个寝室,唯一的间隔标志就是那些大小规格一致的铺垫。这是一个两人共用的房间寺院里低级的弟子一般都是住这种房间。床上的用具都是新的,散发着新织物独有的味道。
西楼决定趁现在休息一下。晚上十二点(子时)还要去大殿外面颂经,哭丧,送魂。
莫名其妙的仪式。就算如他一般,人死未必如灯灭,那些真的假的悲哀,死去的人也是一定感受不到的,何必要如此多虚无的仪式来折磨活着的人?何况那人还未必死了。
寺院的建筑,都是以回廊连接相通的院子而造的,形成院与院相通,殿与殿想连的格局。
所以外面人来人往的,喧闹无比,都传得过来,吵得西楼根本没法休息。躺了几分种后,知道自己不可能入睡,西楼干脆起来,到种可花木的院子里晃悠。院子里有两棵一人来高的梅树,花开得正好,淡淡清香浮动,月光从树影中倾泻而下,正应了“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句诗。如果不算办丧事这么一回事的话,今晚其实是一个美丽温和的夜晚;
“青荷白莲,随风翩翩,媚而不妖,沁人心田。”一个让西楼心头一颤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人笑道:“西文书远看去,正如这诗句描写一般,但是仔细看来,却是妖而不媚,难怪有嗜血之性,更兼妖魔之手段。西文书的手段,是本殿一生所见之极至。至今记忆犹新,甚至终身难忘。上次,本殿真是受教了。”那人说者,居然笑得和善无比,神圣不可侵犯。
黑殿的圣者。
西楼转身,看都不看他一眼,但是语言恭恭敬敬,道:“多谢夸奖。圣者大人言重了,彼此而已。”
“听说,西家也是三十年前败的?”他突然换了个问题。西楼答道:“那已经陈年旧事,西楼不知。”
西楼面上不动,心里却疑惑,虽然知道在今日的情况下,这表面圣洁实则懦弱的男人不可能对他做什么,这没头没脑的话却依然叫他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不可能不回话。
“那么,太子殿下的身世,西文书也是不在意的了?”圣者问。
“西家已经将我赶出去了。”西楼道。
圣者笑了:“很好,难怪太子殿下舍得。西公子的忠心,也是值得的。”甩袖就走。
西楼心里冒出了一串的问号。这圣者提了一大堆,大概应该是想来探口风。他先提醒西楼,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又提醒西楼,太子即位后,西家也可能是会遭到太子的报复。在这二者的基础上,他想拉拢西楼,所以一开始就说出了赞美西楼的话,向西楼暗示他对他有意,只要西楼愿意,那他们以前的恩怨就算了――可惜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西楼都不可能同他这样的人渣合作。同样是人渣,太子还算是比他强的,起码没有虐待狂倾向。而有变态喜好的人,在西楼看来,不会有任何正常意义上的人格和信用。
何况这个人渣还是他除之而后快的。
所以西楼不等他把话说明,就把他的话堵死了。他当然只有拂袖离开。
可是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舍得”什么?又“值得”什么?太子做了什么?想起上次他同太子说他是无神论者时,太子欲言又止的样子,西楼觉得这里头有文章。
还有,圣者这样,算是明目张胆的在收买人吗?做得实在太明显了。这样大的动作,甚至敢收买到太子内侍的人中来,他是有恃无恐还是在冒险要孤注一掷?
西楼想不通,就干脆不想,进屋去。
屋子里却有一人,笑吟吟的正看着他。
是礼部大臣雅。他本来是这次葬礼的负责人,所有人都安排好后,偏偏漏了他自己,正好听到冷晓寒说他基本上一夜不能休息,西楼是一个人,就飞快的跑来,可怜兮兮的要求和西楼同住一晚。
西楼十分爽快的同意。反正他不来,也总会有其他人来烦。和雅相处,还算是愉快的。
雅的问题解决了,就开始取笑西楼。说想不到西楼对太子殿下是这样用心的呢,平时倒是完全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