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瑞安王对这件事的态度呢?”诺丹看看空空的酒杯,眼睛无奈地瞅瞅远处侍者手中托盘上盛满酒的水晶瓶,心道走过去似乎远了点,如果那酒能飞过来就再好不过了――当然,这不过是某人在做梦而已。
“那位美丽动人的瑞安王么?”汤齐斯的眼神有些呆滞:“他是领主――一地之王,有着比菲利斯。图亚安多得多的领地,他也有一支对他忠心耿耿的军队,这两样都是菲利斯求之不得的,他急于扩充自己的军队,他也急需这位皇族成员的支持,同时,图亚安公爵也在拉拢瑞安王的父亲奥利弗亲王。瑞安王刚开始似乎并没有表示自己会站在谁那边,但他的父亲奥利弗却逼着他逐渐走向图亚安家族――”
“奥利弗亲王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现在所处环境不好吗?”
“不,他现在好得不得了!只是奥利弗亲王和他那刚硬的儿子不一样――他是个十分懦弱的人,好一点的评价就是仁慈!皇帝陛下对他极好,看他不喜欢宫廷斗争,就给了他一处清幽的地方作为行宫,还时不时地与他对弈饮酒,每次各领主供奉的美食玩物都会与他分享……可他!这个懦弱的家伙竟然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坚持自己的立场!亏得皇帝陛下如此厚待他!”不知是不是那个隔音屏障的缘故,汤齐斯说话越发地不遮拦,眼神里充满了蔑视。
“……奥利弗亲王手中有军队或是些许的权力吗?”诺丹将空杯子放在石栏上,魔法灯光下,杯子细碎的纹路折射着迷人的黄白光晕。
“……没有,可陛下曾多次想给予他共同事政的权力,他都拒绝了!”
也就是说奥利弗亲王没有权力欲――那么,他究竟想从图亚安家族那里得到什么呢?还是图亚安家族威胁他?可图亚安又能拿什么去威胁一个皇亲呢?军队?不,不对,皇帝也有军队,这并不构成威胁……
诺丹的手指在杯子的花纹上来回抚摩着,他的思维却不在这杯子上,他的脑子里纷呈着各种各样的猜想、假设,而后又被他一一否定,讯息太少,根本不足以作出判断,况且这讯息还是单方面的……
“就你看来――奥利弗亲王为什么会在两者间游移不定呢?”
“这神才知道!”汤齐斯似乎喝醉了,大声嚷了起来:“这些家伙和利托家一样!都是些不可理喻的混蛋!”
诺丹看看汤齐斯手中的杯子――已经空了,面前栗发的青年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在已经变得通红,诺丹又看看石栏上自己的杯子,讶异不已――他压根没想到这种酒的度数会如此之高,可自己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呢?反而越发清醒!诺丹顺着目光朝院子中看过去,没想那伯格。利托竟找来一张椅子坐在那里笑呵呵地看着这边――从谈话开始到现在足有一个小时之久!
“等等,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看到他,诺丹这又才想起那个引起这一通长谈的问题:“伯格。利托的未婚妻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未婚妻?我们为什么要管?有伟大的神眷顾她,她将在余生把精神献给神,终日与神在一起,有什么可抱怨的?”汤齐斯傻傻地笑起来,靠着墙的背竟毫无支撑地从墙上滑了下来,整个人坐到了地上,吐词慢慢吞吞,着实醉得厉害。
“你是说――伯格会把她送到修道院?”诺丹也跟着蹲了下来。
“这是一个办法,而且这也是很好的一个办法――一心向神的妻子和痴心等待妻子的丈夫,多么完美的夫妻典范!”汤齐斯大笑着,笑到一半竟哭了起来。
诺丹暗自摇摇头,但嘴上仍追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诺丹知道不可能取消婚约,因为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结合,更是两股势力的结合。
“还有就是没有办法,维持现状,结婚、生子,夜晚继续出去寻欢作乐,只要让圣廷的人知道――这两个单身贵族已经是夫妻了,可以对他们放松监督了!谁想被拉到正义广场上以鸡奸罪而吊起来烧死呢?”汤齐斯若有若无的话语里透出一股苦涩,但他仍在笑着。
“可你们这样对女孩儿来说不就太不公平了吗?”诺丹的语调又变得毫无起伏。
“公平?这世界有公平吗?不……在神面前人人都是公平的!请神饶恕我的过错……算了,我的罪够大的了,也不在乎再加上一条……”汤齐斯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他费力地抬起头,好歹算是正视着诺丹的黑眸:“你是担心女孩儿会得不到幸福吧?不会的!只要结了婚,她立刻就会去寻找她的幸福――如果她找得到的话!”汤齐斯的目光满是不在乎,他顿了顿说道:
“你认为我们夺走了她的幸福吗?不,我们做了一件好事――你不认为,”汤齐斯费力地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晃悠悠地戳向地面:“在这里,结婚也是一种获得自由的方式吗?”
诺丹站起身,撤去了隔音屏障,四周嘈杂的声音立刻涌了过来,就像空气突然涌进真空中一样,那声音让诺丹的身体一阵震颤――或许,这震颤是为别的事而发。诺丹转头看了看方才前去拿酒的侍者,后者仍旧端着盘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对,他刚才朝这边看了一眼,不过这一眼窥探被诺丹的眼睛抓了个正巧,诺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汤齐斯,又看看院子,院子中几分钟前还坐着一个人的地方此刻已经只留下一张椅子了。
诺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那侍者走去,步履漂逸却稳健,丝毫不见紊乱,那侍者见诺丹缓缓地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诺丹越走越近,双手向后背起,一双黑眼睛也眯了起来,一付要找人算帐的架势,直到诺丹离他还有五步远时,一个人的出现才让侍者松了一口气――
“佩拉帝!你们谈得很尽兴吧?我能加入吗?还有,你刚才喝的酒――很烈的,你没事吧?”伯格。利托一脸关怀备至的模样。
“酒?不,利托先生,谢谢你的关心,这酒很好喝!真的!”说着,诺丹竟从侍者托盘中拿过酒杯和酒,倒上一满杯,接着就在伯格惊诧不已的表情中仰头喝了下去,一杯已尽,诺丹将杯子反扣在托盘上,一手提上酒瓶,挟在臂下,他转头对旁边嘴巴张得像托盘那么大的两人一个微笑:
“利托先生,谢谢你的酒,非常好喝!还有――下次,别再玩这种小孩子的小把戏,成年人,应该学着成熟点!”
说完,他就挟着酒瓶折回了露台,接下来,诺丹放下手中的酒瓶,双手叉腰,他开始思考――怎么让自己这个体重一百四十多斤的人把一个比自己重上几十斤的人从露台搬到外面的软椅上。
这的确很成问题,特别是对于诺丹。佩拉帝来说。
王都的夜晚就如同白天一样,无论白天夜晚,王都都仿佛在散发着闪闪金芒,同时,种种交易和阴谋也在不分昼夜地产生进行着。
王都角斗场就像一支日夜燃烧的火把,它将人们的血也煮得沸腾起来。角斗场外,一个身材挺拔却蒙着一袭淡青色斗篷的人正随着角斗场的仆役从角斗场外壁上的一个旋转而上的石梯向上走去,石梯两旁竟开满了各色鲜花,似乎这并不是一条通向血腥之地的通道,而是通往了天国。此人延着石梯而上,继而转进一个房间,甫一进房间,房内的两盏魔法灯应声而亮,不大的房间立时被照得雪亮。
“大人,请。”门边的侍从弯下腰请那人进房,那人便一脚踏了进去,脚步轻盈而极具韵律,在房中央,一个魔法阵随着此人的脚步而渐渐发出白色的光芒,星星点点向天花板飘去。那人走进魔法阵中央,嘴中喃喃念着,一道圆柱状的光芒闪过,房间中就只剩下那弯着腰的侍者。
距角斗场地面一百多米高的地方,一个魔法屏障如一个圆盖般将角斗场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然而这个魔法屏障通常是透明的,只有当一两只可怜的小鸟儿不幸撞上这巨大的魔法屏障之后,屏障才会在蓝天白云下闪过一点点七彩的晕光。在这层屏障之上,则是王都角斗场那被世人称为“天之场”的角斗地――只有极有身份的贵族才能进入,那是他们私人的俱乐部。
白色光柱在天之场的一个房间中一闪而过,光柱过后,那个身着淡青色斗篷的人从中迈着步子走了出来,此人毫不理会房间中令人炫目的陈设,径直走出房间。穿过一条装饰着血腥角斗雕塑和画像的走廊,那人来到一扇门前,门前的侍者见到此人,立刻弯下腰推开了房门,立时,那属于角斗场的喧闹声便从房内如洪水般泄出――这扇门竟连着一个包厢,那人进了房间,待门关上,一个人便从厢内的一角走了过来。
“王啊!怎么那么久?看,角斗都快开始了!”说话人手里端着一个酒杯,杯中是令人立刻能联想到鲜血的红酒,他转头看看包厢外角斗场中的情景――这是专为贵族设下的角斗场,角斗的内容自然也就和“天之场”下面的“人之场”大不相同。
来人没说话,也没取下斗篷,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张软椅――当然,那软椅的材质和诺丹经常坐的可大不一样。
“王?”男子将酒杯递了过去,却得到对方冰冷的目光。
“说――”那人终于发话,他取下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英武的银白色骑装,一袭淡青色的长发顺着肩直泄而下,一瞬间,角斗场中野兽般的喧闹声仿佛停止了,一阵优雅的音乐取而代之,在这个包厢中缓缓响起。
“图亚安伯爵,你让本王来此有何目的?”瑞安王安迪。米诺斯对面前的男子问道。
菲利斯。图亚安轻笑着,他那极富磁性的嗓音在包厢中回荡着,倾刻间又被场中的喧闹声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