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教堂的守卫迅速地互递了一下眼神,两人眼中均露出迷惑的眼神。
“神啊!他是佩拉帝善者大人!引来神迹的人!”年轻医者双手抱头,对两个守卫的反应感到头晕:“还不快让你们管事的出来?”他压低声音向守卫迈了一步,显然他和这些守卫们都相识:“要不你们就等着遭秧吧!”
两个守卫迟疑了一下,但在一下一秒后其中一名立刻跑开,而另一名则略带怀疑地留在原地向来人道:“几位先生请在此等候,现已去通报管事。”
他手中的剑仍旧举着,这个举动让年轻医者不停地皱眉,他转过头看向一旁一进门就将帽子摘下放在身后背着手里的诺丹――此时这位善者大人的样子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曾在教堂见过几次诺丹。佩拉帝,但给的感觉都是如晨光般柔和以及与他那极轻的年龄不相适的沉稳,但这时的诺丹。佩拉帝却给人一种似敛还张的压迫感。
仿佛决斗场上那个胜券在握却又敛沉如水的斗士。
年轻医者想向诺丹说些什么,没想对方却先向他说道:“多亏了你,不然他们不知会把我挡在外边多久!真是得好好谢谢你!”
“不,我当初没及时阻止已经酿成大错了,现在……您太客气了!”
诺丹笑了笑,阿尔瓦却在旁边感到不太对劲儿――刚才那个医者有些夸张地大嚷“你们知道这是谁吗?”时他明显看到某人原本死盯着两名护卫的眼光迅速地转到了医者身上……
诺丹抬眼打量了一下这座教堂,由于他们敲开了后门――这种事能从前门敲开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他们并没有见到教堂正厅那灯火辉煌的景象,而只是见到教堂后阴暗狭小的后廊――不过他们现在确实要与这其中的管事者谈谈。诺丹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否能轻易带回一个人,他可清楚地记得上次在这里遭遇汤齐斯。玛利柯的经历,以及……那些异教徒……
这座教堂表面除了表面上看起来比其它街区的教堂更富丽唐皇一些之外别无二致,但在它的内部却架满了隔音屏障,对魔法有比一般魔法师更灵敏嗅觉的诺丹自然在一进入这道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并不想知道屏障究竟围住了怎样的一个世界――虽然他很不幸地已经知道了,但这一点却让他的想象力在这瞬间飘飞开来:繁盛之下的衰相,这条街,这个国家,也许还有这片大陆,在这里他没有感受到向上勃发的生机,一切都被限制,但一切又都潜伏涌动着,在暗中峙机等待着。三神教、原教旨主义者、异教徒……不管是以某一精神性目的为导向的联盟还是以利益为导向的联盟都在暗中动作着,每一个人就像一颗小齿轮或是螺丝钉,他其实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这一切连接在一起相互作用,力与力相互传递,最终带动了一个庞然大物……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庞然大物最终的动作将会是如何,也听不到它转动的吱吱声。
这就像一片喧闹的寂静。
在这种思绪的指导下,诺丹不可能以大意的心态看待这次小胡利安失踪的事伯,但这件事又怎样解释呢?不管怎样解释似乎都有矛盾,如果是有人做手脚……那这种方法未免也太麻烦了吧?而且一个孩子能干什么?偷情报?还是自己低估了某些人的实力?或是――利用孩子来杀了自己?
诺丹挑了挑眉,在心底下白了自己一眼。他的眼神投入门外的黑暗中,心底暗揣似乎等的时间也太长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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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看了看魔法沙漏,接着慢慢地将沙漏装进外套的口袋里。他顺了顺唇上的两撇文雅的胡子,又仔细地理了理袖口,一脚踏上了贵族府邸酒会大门前的台阶。
一身与酒会里大多数男士差不多的,甚至与待者服以差不多的普通黑色礼服还贴了假胡子的文书――不,应该是杰里森。凯拉先生,带着几分迷醉的心情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仔细地打量着女孩儿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在蒙住脸的情况下,男士们必须经常动用想象力,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在塔科帝国这个思想比较封闭的国家,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品评女性的场合并不多。但他今晚来此的目的不是这个,他是来完成一项轻松的任务――杀掉最近倒向图亚安的一名贵族,等级不高,只求一个威摄而已。但这是一项技巧活儿――既要做得悄无声息又要将讯息准确地传到图亚安的那伙人耳朵里,或是……当场传到那伙人的眼睛里――杰里森。凯拉微笑着环顾四周,向周围与他点头微笑的人微躬还礼。
他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所以每次威廉都派他来执行类似的任务。
他漫不经心地边走边看,一路上顺道与十几个女人用眼睛打情骂俏,他大步流星地向目标走过去,突然,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脚一摆转了个弯,朝另一边的大厅走去……回来时,他撕掉了假胡子,手中多了个拖盘,盘上放着几个空杯,他躬着身子继续朝目标走去,与其它数目庞大正无声地穿梭于大厅中的待者们一样,他尽量和他们一起成为酒会上隐形的人,目光低垂地埋着头在正与人高声谈论的目标旁边匆匆掠过……
十秒后,目标身旁的女人开始惊叫,目标重重地倒落在地,杰里森。凯拉紧张地与人潮一起涌过去,一齐用纯正的学院派王都城口音喊着:“三神在上!怎么回事?这里有医者吗?神父阁下!请快来看看!”他重新贴上胡子,大步流星地走着,随手把手上作为凶器的用魔法加持过的藤条扔进了数以千计的空酒瓶中――没人会去理会酒会上产生的空酒瓶中会有什么东西的,他恢复了贵族的自信姿态一―一下子从奴仆的隐形状态恢复为贵族那极具存在感的状态。
这个晚上,所有的人――包括数量庞大的奴仆侍者们会记得那个风度翩翩的贵族,但没人会记得一个临时的侍者。因为那时他是隐形的,奴仆是隐形的,而贵族是显形的。
一分钟后,杰里森。凯拉走出了酒会大厅――没有人会在记忆中留下他的形象,因为到最后,人们对这个曾经出现在大厅里的和许多其他贵族子弟差不多的人也会忘掉,而那个杀了人的侍者――也许他们会想到这一点,但他们绝不会想到有人仅凭改变了走路的姿态就能让自己隐形。
事实上,有时身份之间的差别也许就在于走路的姿态、说话的口吻与发音,衣服――这是最次要的,文书穿着同一件衣服,却能让人认为那里出现了两个人。
人用来划分区域的事物通常――很肤浅。
文书回到小巷中,身披黑色斗篷――这次任务和往常一样轻松、简单,他拐过一个弯,朝汇合地快步走去,却在下一刻猛地停住了――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女人匆匆地从巷子的另一边走出,她继续走着,边走边四下观望着,她没有看见及时躲起来的文书,但文书却看到了她不小心从风帽里露出的那几缕银发……
文书目送她离开。
太不小心了――文书浅笑着,他联想着魔兽袭城那晚关于银发魔女的传言,心想大概不能及时赶到汇合地了,下一秒他便影子一般跟在了那女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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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丹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居然会这么容易,他看着一脸甜笑,还在睡梦中流口水的小胡利安,脑海里顿时像煮沸的水一样翻腾着。
“阁下!太抱歉了!我们……您看……这个……”教堂的主管神父结结巴巴地道歉。
诺丹又瞅了瞅小胡利安身上那件明显不是原来从城堡里穿出来的衣服――而且还宽大得有些过份的衣服道:“这件衣服……设计――很有趣!”他朝神父挑挑眉:“不过我还是希望看见原来那件衣服,孩子就应该穿那样的衣服不是吗?所以……”
“衣服……衣服!一定一定!”神父朝旁边的士――哦,真不知道这座教堂的修士平日都在修练着什么――瞪了一眼,后者立刻跑开了,不一会儿,胡利安原来的衣服就完好无损地回到诺丹手里,神父还随之附上一个讪笑。
五分钟后,有些茫然和空虚的三人组重新回到了马背上,不过诺丹的马背上还多了一个胡利安――他还在继续睡着,显然是某些魔法的功效,诺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魔法波动,应该是某种魔法道具所为,如果由人来施放――每日如此大的数量一定会累死神职者们。
“哎……虚惊一场……”憋了半天的吟游诗人喃喃地说道,他看了一眼诺丹,只见后者若有所思地盯着胡利安,眉头轻皱着,一会儿他又将眼抬起直视正前方,那双黑眼仿佛没有看着眼前的事物,而是看着那之外的什么东西。
看惯世间情愫的灰萨居然猜不出这位男爵究竟在想什么,一旁的阿尔瓦就更想不到了,他只觉得这个茶发少年的目光夹杂着许多东西,这些东西往往一闪即逝,让人无法抓住,就像急速流动的水的波纹,繁多而混乱,无法描述。
诺丹闭了一下眼,黑眸瞬间恢复清澈:“先生们,回去吧!”接着他便驾马朝圣灵大道深处走去――穿过这条大道便可直接到达一条离鬼屋较近的路。
诺丹的脑子里一片混浊,在他看来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但他心里却很想这样了事――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他的脑子里的某处总是在这样发问,伴随着前世的某些记忆一齐向他涌过来……
我该相信什么?
我该继续怀疑吗?还是如沙亚大主教所言,我太敏感,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想着利用自己。
他紧紧地扶住胡利安,他感到这个孩子正在渐渐离他远去,这个生命正在逐渐走出他的视野,虽然他能感受这个小生命的脉搏和呼吸,但这一切又都那么陌生,所有的人、物都那么陌生……
我为什么要继续这样下去?
我和这些人在一起……为了什么?
这些人是什么人?
这个孩子又是什么?
我在这里干什么?
……诺丹突然产生了一种与周围的一切的极度违和感,胸腔的周围一下子变得空洞而压抑……
他甩了甩头,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冷静,不管怎样必须一步步地向下分析,所有这些发生的事并非混乱的,而是有一点规律的,这个法则就是因果律,这是一条串好的链子,一幅打乱的拼图,不管是玄得有些过分的神器密码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诺丹仔细地想着,丝毫没察觉一旁两个一直观察着他脸上神色的家伙惊异的表情。
旁边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很简单――当你看见一个人的表情不变,眼神却在短短的几十秒钟内变了无数种,你会想到什么?最让人心里翻腾的是:事后两人问他“你当时在想什么?”时,某人平静地微笑着回答:“哦……我在想早餐的佐餐酒――究竟是用谢尔顿酒庄的还是用凡帝尔酒庄的,对了,还有年份――这是最重要的!”
不论这位善者大人的脑袋里究竟在转着什么东西,之后发生的事完全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想象――
当诺丹三人那三匹慢腾腾的老马走到一座教堂大门口时――就是那座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圣灵大道唯一干净,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塔科最不干净的教堂:圣剑斯达克教堂。
这里祭奉着,或者说镇压着有罪之人的灵魂,其中之一便是当今瑞安王安迪。米诺斯那青色长发青色眼眸的母亲。
上次,诺丹与瑞安王差点遇上,可这次却是撞了个正巧,其结果就是让两个人面色铁青地骑马待在原地,而旁边两个人则继续惊讶着,不过惊讶的内容换了。
诺丹看着似乎刚从教堂里出来正骑在马准备悄悄走掉的瑞安王,迅速地挤出一个笑容:“晚上好!先生!”
泄露瑞安王身份的是那头青色的长发,那头米诺斯王族标志的长发――他没来得及将它们全都塞进风帽里。
“少来那套了!本王可不屑于与你打哑语,更没那个气量让你抓住把柄!”瑞安王的性格仍旧那么直。
诺丹笑笑:“是啊,能在这条街碰见您是让人有些……尴尬!”
安迪心里一楞:难道他不知道这座教堂的事?
他猜对了,某人确实不知道:
“不过您放心,在这种时候,您一定是为了某些与家族有关的事而来的――我说的没错吧?”这句话的的言外之意太多了,全凭听者所想。
安迪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十几步之外的茶发少年。
说实话,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很恨这个茶发的家伙,每次见到他时而圆滑时而大胆的姿态――感觉就像被人抓住了把柄。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