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节 决斗(上)_星之痕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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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节 决斗(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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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丹理了理思路,接着他发现自己正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阐述自己的疑问――对于被提问者而言,这种过于平静的语气反而令人感到不适:

“为什么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些关于决斗的事?”

似乎被诺丹话语中的刁难成分扎到的光明大主教深吸一口气,略歪着头不予苟同地道:“我的朋友,你也从来没有就此问题咨询过任何人啊?”

“在一段时期内,我只知道我只是一个情报容器,我以为我没有选择权!”

“的确是这样,但是……”

“我想,不管怎样,圣廷或皇室应该对此事做出妥善安排!不论这其中有多少权力关系,我一定是能活下来的对吧?其他人可能对上古神器没多少持久的兴趣,但伟大的圣廷一定永远充满兴趣吧?”

“那是一定的!”

“但为什么自我与菲利斯。图亚安决斗的消息传出以来这么久了,伟大的圣廷却没有丝毫反应呢?”诺丹递过来一个明显的假笑:“如果我今早不是那么恰巧地晚起了几分钟,以至于碰到了由菲利斯。图亚安派出的决斗证人;如果我没有仔细阅读那名证人先生带来的长达一卷的决斗声明,而是草草地签字并送还,恐怕直到明天――当我站在王都角斗场下那间角斗厅的青石地面上时,我才会知道原来此次决斗完全可以由圣廷出面并禁止的!”

“这件事……”

“而且我还注意到:决斗双方都必须派出一名证人和一名助手,以防决斗中出现不公正的情况!”

“我会作为你的决斗证人并出席这次决斗的!这一点你放心!”闻言沙亚立马点头道,但无论如何他也避不开诺丹的真实企图:

“谢谢您的信任与支持,但如果您能尽早代表圣廷发表一份禁止这次决斗的声明那我会更加感谢您!”诺丹的唇带着略为狡猾的弧度弯了起来,他从宽大的袍袖里取出一个布帛,捏着布帛的右手将布帛向下轻轻一抖,一份已经起草好的声明便出现在沙亚面前:“您看,我参照了以往圣廷的文书句式为您起草了一份声明,您只需在声明的右下方空白处签上您的名号和神职位……最好,压上您的印章,这是最完美的!”

“不行,我的朋友,这件事不是我说禁止就能禁止的,我得请示圣廷!”

“没问题!”诺丹变戏法般从袍袖中抽出一卷布帛:“这是申请文书,完美的教会文书规格,您也只需盖上印章即可……不对,这种方法太慢,我记得上次魔兽袭城事件发生时,您说您接到了从大教堂传来的消息――通过某种魔法或圣力法术,您完全可以再次起用这种法术!”

“不行……这……”沙亚感到自己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但对方仍不放过他:

“为什么不行呢?按照圣廷的律典,所有圣职人员均被禁止以任何形式参与任何决斗事件!因为伟大的圣教教义之一便是宽容!虽然胜利之神提倡反抗,但那仅仅提倡与魔族的斗争不是吗?面对生活中的不平,仍旧遵循光明之神和生命之神的教诲:宽容为本!所以您应该禁止此次决斗,因为我身为善者,拥有半个神职位,按律仍属教廷管辖的人群,您不能什么都不做,最后让圣教宽容的精神化为乌有!啊,对了,这样您刚才愿意作为我证人的担保也是有违教义的!”

诺丹的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沙亚的双眼,后者无奈地回视着――每当这位身形略嫌纤瘦年青人静默地用双眼锁定什么时,沙亚便会觉得从那两个略为深陷的眼窝里射出的目光总带着些不可捉摸的阴影。虽然诺丹。佩拉帝看上去很单薄,从骨骼开始,眉、鼻、嘴等等都显得薄而窄,但这并不表示他这个就会给人一种无力的感觉。

但事情显然不可能仅仅因此而有所改变――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这件事我办不到!”面对临到跟前的逼问,沙亚不得不坦诚,诺丹收回了颇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露出一个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的微笑:“让我猜猜?这让我……有些迷惑……伟大的圣廷真的不想管了?还是……已经和图亚安家族……”

沙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诺丹给堵了回去:“对……这个决斗……对于我而言……毫无选择……”他着眼认真地问:“阁下,皇族米诺斯真的毫无胜算吗?”

“这种事不应由我来说!我只是一名神职人员……”

“但所有的事不管怎么看……都还是很奇怪……解释不通……阁下,您必须给我一些提示!哪怕只是一点儿!”诺丹的眉头异常严肃地皱了起来,虽然已是火热的夏日,但他却感到凉风习习。

“对不起,有些事,我的朋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沙亚递来一个十分抱歉的表情,诺丹明白不可能从沙亚这儿再得到什么了,他酝酿了一下,平静地道:“所以就如图亚安所说,我只有投降一途了?因为……图亚安用我换来了伟大的教宗阁下的支持?不错的交易!米诺斯毫无胜算!所以即便神迹再次显现――我赢得了决斗,也只会把我推向穷途末路……”

他微仰着头,黑色的双眼朝画满圣教故事壁画的屋顶四处扫着,但那并非搜寻的目光――每次目光的转移便是一次思维过程的结束以及另一次思考的开始,他的思维只是在胡乱地打着转,但几秒后他还是克制着将自己游移的目光收了回来,就像给一个酒瓶盖上盖子,不让酒气再四处飘荡。

“那么,明天准时在王都角斗场见!我还是很感谢您能作为我的证人到场!还有……虽然您什么也没说,但我还是从您这儿得知不少!谢谢!”

诺丹冲沙亚友善地一笑,后者却在一瞬间微微皱起了眉头。沙亚目送这名年青人步出前厅大门,看着他一步步朝府邸外走去。

诺丹走下府邸前的阶梯,昨天的雨水乃未回到塔科上空的云层中去,它们与地面上的泥搅拌在一起,或许……再加上一些你绝对不想知道确切是些什么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他不得承认――这样地面绝对不适合穿长袍,但他真的不想穿上那些镶着笨重宝石的衣物,前世的他喜爱穿着学者服四处蹿,如今他依旧喜爱这样,也许并非只是简简单单地喜爱――当你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改变的时候;当你揽镜自照,发现镜中出现的是一个陌生人而非某个熟悉的家伙时;当你发现唯一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自己的自我意识也开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时……也许你就会开始死命地抓住一些可以将现在与过去联系起来的细节,哪怕那只是湍急河流中的一根稻草……

他紧紧地闭上眼,强迫性地将自己从过往中抽离出来再近乎冷酷地摔回当下――这是非常必要的,一旦人开始回忆过往,便会一路堕向深渊,他会立刻忘掉眼前即待解决的事情而一味地扑向那些黑暗的、痛苦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幻象当中,过去的伤疤被揭开的同时惊惧地等待着不确定的未来,人仿佛被丢进了一个永远也转不出的迷宫,一次次经过同一个十字路口,一次次地从期待到绝望,永劫不复!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从侍者手中接过疆绳,翻身骑上马。他朝在外等候多时的阿尔瓦看去:“阿尔瓦,我有一个问题:有一个棋局……或是决斗,在什么情况下决斗双方都会十分自信地站在决斗场上呢?就像决斗双方都准备好了能够必胜对方的方法!别联想到其它的事物上,就想着这个问题,这个单纯的问题!”

阿尔瓦骑上马:“他们都确信自己不是邪恶的那一方,而邪恶者必定怯懦,怯懦者必定会在决斗中被打败――三神在上,正义必胜!”

诺丹翻了个白眼:“那么……如果我在决斗中投降了,被打败了或死了,那么我就一定是错误的那一个?”

“您刚才不是说不要和任何现实的决斗联系起来的么?”阿尔瓦有些揶揄回道:“那您认为……?”

诺丹昂着头双手将疆绳顺势向右一扯调转马头:“还有一种可能性:双方都是赌徒!两个决斗的家伙完全地都疯了!所以他们不在乎结局如何,他们只在乎那种身临战场的感觉,那种热血沸腾的兴奋!”

“……这就是您的解释?”阿尔瓦有点不相信这样的话出自诺丹。佩拉帝之口。

“没错!完全地疯了!从开始到现在!”诺丹拍马向前:“阿尔瓦,就你一名圣职护卫所知――你对暗影军团有多少了解?”

“……没多少了解,也没怎么遇见过,如果不是接到光明大主教阁下的命令前来保护你,我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暗影军团的人吧!不过,如果暗影军团的人都像猎手那样,或许我以前在王都城的街道上经常见到也说不定,只是擦肩而过。”说到这儿,阿尔瓦突然皱起了眉头:“……等等,我好像一直都在回答您的问题,是这样吗?阁下,您一直在不停地问我问题……”

诺丹微扬着头轻笑道:“至少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在这一点上,你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等一下!”阿尔瓦的声音调高了八度――他确信自己被惹火了:“阁下,我是奉命来保护您的,虽然我从没希望您给予尊重,但至少不要一再羞辱我!”

诺丹闻言拂袖调转马头:“那你说说看,从第一天见我开始到现在你究竟什么时候保护过我?还有,你真的以为你是被派来保护我的吗?算了,我替你答了――你是被派来监视我的!但你又并非真正派来监视并保护我的那个人,伟大的圣廷早就派了其他的什么人埋伏在周围,而你――只是一个好看而无用的花瓶!报歉,如果引起你的不快,那么请原谅――我再次羞辱了你!”

一瞬间,阿尔瓦完全陷入了巨大的迷惑感中――他的情感让他想立刻拔剑反驳,而他的理智则不停地叫嚣着:为什么自己会充当这样的角色?他有些发呆地看着前面的诺丹。佩拉帝,后者此时脸上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那是一种探查的表情,黑眼睛里犀利的眼神确切为他的判断打上了一个勾。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既然这样,作为监视者,我要求阁下对前几天晚上的事做出解释?我当然明白属于暗影军团的猎手与我同时‘监视’您的原因――您前几天究竟与暗影军团有何密谋?”

似乎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反应,诺丹并未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但接下来他给出的答案也并非是显而易见的:

他微扬着头,双唇紧闭,默默地看着阿尔瓦。

这一注视仅仅维持了不到五秒,但阿尔瓦却感到从那双黑眸里透露出的情绪是经历了上百年的时光才凝淀而成。

诺丹收回目光调转马头。清冷的街道上,继续回响着马蹄与青石地面清脆敲击的声音。

………………………………………………………………………………

贝雅。玛利柯平躺在凉椅上,左手绕过头顶,随着丝丝慵懒散开的褐色卷发而舒展开去。她的右手手掌轻柔地遮盖着纤巧的腹部――实际上,她想用手遮住的是胸口。

如果说她不明白诺丹。佩拉帝的用意那根本就是对一位名门之后的污辱――她早就作好了思想准备,但当真正听到从其兄汤齐斯。玛利柯嘴里转述那个仿佛永远都在微笑着的家伙绝决的回答时,她还是感到自己左胸似乎正从里向外一块块地结着冰,她几乎都能听到那冻结的声响:清脆、细碎。

待左胸口的那块冰渐渐石化,再没有一丝声响泄出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正以目前这种姿势躺在凉椅上。现在,她笔直的目光正固定在挑高七米多的、绘满彩绘的穹顶上,但她的脑子里却满是国王生日舞会上的景象――微凉的晚风、轻柔的裙纱、飘荡不定的灯火,雕刻精美的酒杯边缘滑过一丝金光……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她正发呆地看着舞池中一双双翩翩起舞的人时,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深邃的黑眼,带着暗跃的火焰。

接着,他的唇向两边对称拉开,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

――她将手递了过去,无比地安心,无比地舒适。

迈着夸张的大步,她感到激情的火花从足尖涌出,托着她的身体和裙摆,仿佛要飞出舞池――旋转、旋转、旋转!

舞池里的人们纷纷学着他们开始旋转,她仿佛看到那一双双人一圈圈转到穹顶上去,欢声笑语不断回荡在她耳边……

她陡然坐起身,挺直身子,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四散的头发和衣服的每一个细节,随后她缓缓地站起身,昂首步出自己的房间,她的步伐端庄而轻盈,姿态正如她的身份那般高贵――她是一名贵族。

看到贝雅从走廊转角向自己走过来,汤齐斯有些心惊。原本以为自己在转达了诺丹的话后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听贝雅哭泣,再耗上一整天时间和愤怒的她练剑,但对方的反应却让他完全呆掉――她一滴眼泪也没留,脸上一个表情也没有,听完便回了房,原想她应该回房大哭一场,但汤齐斯看着走近的贝雅,发现她的脸上完全没有泪痕。

“哥哥,有件事我想拜托你。”贝雅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汤齐斯:“先答应我一定做到!”

汤齐斯近乎条件反射般地点了点头,但当他一字一句地从贝雅嘴里听到那个要求后,他的大脑开始无声地惨叫――

“哥哥,我想让你陪我去偷听家族会议。”

………………………………………………………………………………

特齐娅。勒齐斯垂首跪在圣坛前,她将纤细修长的十指交叉相握于胸前,面纱下的嘴唇快速地开合着――自从那个关于白衣魔女的消息传遍整个塔科后,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宴会之外,她的时间都花在了圣坛前。

她在祈祷。

她一次次被传到塔科的王都大教堂作圣术鉴别,又一遍遍地像现在这样跪在圣坛前背诵《神圣言经》,时间从每一句优美的祷文中流淌而去,她在祈祷,虽然到现在为止仍旧没能从她身上查出丝毫的恶魔气息,但那朵粉红的晶石花和白衣实在太招摇,而她恰好又处于一个尴尬的灰色地带――既无法证明她有罪,又不能完全与这些事划清界线。

她在祈祷。从记事起,只要犯了错――哪怕是打碎了一只杯子,那平日里总是彬彬有礼的公爵父亲便会立刻呵斥她到圣堂里进行反省,幼儿时期的圣堂充满了无所不在的黑暗,即便是从小生长于科林高原的她也感到寒冷刺骨,当愤怒的父亲关上圣堂厚重的大门,特齐娅便感到:在一瞬间,自己已被巨大的怪物完全吞没,从肉体到灵魂,不落一毫。

她只有不停地祈祷。也许在黑暗里待得太久,渐渐地适应了这令人惊悸的黑暗,那些即便大声哭泣也无法赶走的无助感也在这片寂静中慢慢化为无形。

不知从何时起,她爱上了独自一人身处这黑暗圣堂的感觉――如此静谧,整个人仿如已在科林高原的雪峰上睡去。

但她的大脑并没随着黑暗而睡去,她在快速地思考着,正如她快速念诵的经文――虽然身为科林国公爵之女,但从小就被隔绝于政事之外,家族中的男性总会定期聚在一个房间里商讨政事,那道通往房间的大门从来就像一道帷幕――它将许多东西隔开来,包括生与死。

她并非普通的贵族之女――女孩儿们不论处在什么地位,当成为他人的谈资时,她们的定位总是惊人的一致――她们总是要嫁人的,作为一种利益交换品,所以她们必须时时刻刻打扮得漂漂亮亮,她们不必学习高深的知识,因为那会破坏她们的纯真并让她们变得不再顺从且像怪兽一般凶猛!

特齐娅。勒齐斯冰雪聪明,对于以上现象她自然通透,不仅如此,她认为――帷幕能隔开许多东西,但却不能阻拦她知道家族会议的谈论内容,就像每个活着的人都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显然活着的人都没死过,但他们就是知道,人们口口声声念着死后将去往更美好的地方,但每个人本能地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剂麻醉药,否则这世上便不会有如此多的人为死亡而哭泣了。

思考死亡的意义,思考死亡的本质,只需使大脑运转起来便可,同样的,得到家族会议的内容及结果也只需要这样做――或许,再加一些小小的诡计?

特别在包括家族最亲成员也不知道――特齐娅。勒齐斯实际上早已具备了超越整个家族的魔法水平――这个事实时。

………………………………………………………………………………

在一个以魔法闻名的贵族府邸里行偷听之事绝对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这需要高超的魔法技巧、超凡的耐性以及事情败露后承受严厉后果的超强抗挫折能力!所幸,这三项能力汤齐斯。玛利柯都具备,而且,值得庆幸的是――这项偷听行动已经顺利地完成,但一个问题的解决总会导致一大堆新问题的产生,现在,汤齐斯得面对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贝雅,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无能为力!这是战争!不是什么午后甜点的争夺纠纷!”

“哥哥,”贝雅睁大了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呃……那只是一个比喻……关键是:”汤齐斯将贝雅拉到走廊尽头的黑暗角落里:“我们无能为力!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吗?”

“但我们的家人想放弃佩拉帝男爵!放弃你的救命恩人!放弃一个在凯瑟琳教堂无偿救助他人的善者!”

“是、是、是的,没错,但战争就是这样丑恶――天啊,父亲和哥哥还有母亲听到我说‘战争是丑恶的’会怎么想啊!但战争就是这样!”

“我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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