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越过角落的座间朝诺丹涌过来。
他暂时放下混乱不堪的思绪,皱着眉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里就没有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吗?一个不瞎起哄,不把自身情绪像毒药一样四处挥洒的人吗?”发问者咬着前世纯正的特拉法帝国北方口音。
“我想想……没有!顺便说一下:我刚才被您随意挥洒的情绪给淋透了!”一个略显低沉的,蘸满特拉法上流阶层那种有点装腔作势却也同时显得很随意的口音跟了过来。
“请不要再煽风点火,行吗?”一个更为低沉的声音,带着混杂的口音缓缓地飘出,像低音乐器厚重的发音。
“安静!随着时间流逝,我想每个人的耐心都会渐渐消失――”一个显得有些权威感的声音带着学院派的腔调说道,说话的人朝四周看了一眼,虽有些不满,但周围的人的确也安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说话人的年龄较大的缘故,所有的人都看着他:“我希望我们回到刚才讨论的那个问题上来……”
“嗯……我想去洗手间,行吗?教授!”仿佛算计好的一般,那个煽风点火的声音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冒了出来,随后引来一片哄笑声,而另一半笑不起来的家伙们则开始叉腰翻白眼。
他们在讨论什么――诺丹坐得远远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觉自己像个幽灵。
他的眼光滑过另一群人,他们坐在另一个角落,他们的嘴唇轻快地张合着,表情闲适,时不时从饮啜着各式的酒,却没向那堆争吵不休的人投去哪怕一瞥。还有一群人,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看戏般盯着那堆争吵的人,脸上毫无表情。另有一些零散地分布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的人,一个人独自托着腮在想着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想,只是呆坐着。
这些人都是同一个人,诺丹却感受不到自己与他们之间有什么密切的联系,自己则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有必要过去听听他们在议论什么吗?诺丹拿不定主意――他感到很荒谬,而现在正这么想着的自己则更荒谬。
“火焰步步紧逼,水流寸寸后退。”有人抑扬顿错的声音传了过来,带了点特拉法乡村口音的声音:“但致使两方相斗的是什么?是风,青色的风,它扶高了火焰,掀起了大浪,十足的煽风点火者!”
诺丹倒还没这么想过,但这话从那人嘴里说出,却也同时证明了他诺丹。佩拉帝确实想过了。
“很巧合,但不止这一点:引起这一切的人确实是安迪·米诺斯。如果菲利斯·图亚安代表胜利之神,代表了人类激情和好斗的一面,那诺丹·佩拉帝就代表了生命之神,代表了人类理性而仁爱的一面,杰米利亚大陆的人都知道:圣廷自古以来就存在着胜利之神信徒与生命之神信徒的明争暗斗,而将两者调和的正是光明之神的信徒,正如一个人只要崇尚光明和正义,那胜利与生命就会成为他的助力,反之则会被可怕两种力量撕扯成两半。这场决斗最巧的一点也在这里――证人之一便是光明大主教沙亚。他正襟危坐,金色的长围巾从胸前两边直垂向椅子两侧,如同一道百花圣灵堂的帷幕,在他庄重的神情与姿态中,人们看到了生与死的界限,希望与绝望的距离,正如他本人所持的立场那般――中立而公正。”另一个人操着一口浓厚的特拉法底层民众口音说着,但嘴巴里却冒出了很学究气的话。
“还有还有――圣廷的那三派确实也在斗着,生命大主教、光明大主教、胜利大主教,一个空置的枢机主教位,谁获得了神器密码谁就会坐上那个位子;米诺斯千年家族与图亚安家族之间的决斗、两派贵族间的决斗……”
“决斗,两方直面――
名誉与利益
生存与信仰
现实与梦想
自由与责任
坚守与背叛
停滞与成长
光芒与伤痕
……”
“过去与未来!意志与命运!”对话着的两人举杯一饮而尽。似乎很满意自己刚才所说出的话语,他们笑了起来。
诺丹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水晶球,这一动作让他的思绪猛然清晰起来――肯定是这水晶球……当然是这水晶球,不然还会是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如果这样,决斗场那边现在正在发生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已经过去多久了?自己为什么还坐在这儿?
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仅仅为了那个誓言?
他的目光不自禁地移到酒吧的门――在那道门之外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熟悉的咖啡,熟悉的音乐,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语言,熟悉的气候,熟悉的星空……
又一个声音粗鲁地打断了他,但这次声音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诺丹转头一看,吧台前,自己的身旁,两个诺丹·佩拉帝挨着坐了下来,他们都点了一样的酒,上好的酒,随后便谈了起来:
“我一直对那次从悬崖跳下的事耿耿于怀,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明白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还记得吗?”
“你不记得,我自然记不起,我只知道当时我一直相信威廉·波顿会来救我……这真是个再愚蠢不过的想法!而当时,跳下去的诱惑很大,那些招魂幡……像一道道横挡在生与死之间的帷幕……我以为抓着它就会减小阻力,而且下面还有水不是吗?”
“不管怎么样,最后活下来了,但有一段记忆不见了,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事后连张交易清单也没有!”
“是水晶球没错了,但说到这个,为什么今天在决斗场上不能引发那个‘神迹’呢?”
“我猜了一下:它把力气攒起来全用到制造现在我们待着的这个酒吧上了!你说呢?”这个诺丹·佩拉帝突然转头朝向旁边那个一直在偷听的家伙的方向,就像面对一面镜子,镜子一边的人笑了一下,镜像却露出被吓了一大跳的样子。
他的确被吓着了,他从没想过他们会和他说话。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这是瞎猜。”另一个一本正经地道。
“我时常感觉到:这个水晶球就像活物一样――它是有生命的!”
“它在选择什么,它在思考,所以它令人难以揣摩……还记得幻兽耶芙吗?水晶球完全异化了耶芙的成长模式,它将会与其它幻兽完全不一样!”说话的人脸上严肃的表情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但另一个诺丹走了过来,带着一种嘲笑的态度插了进来:“你究竟是占星师还是巫师?嗯?还是传教士?政客?或……商品推销员?各位,凡是说话让人打心底里欢喜的家伙――得注意了!”
“我这是在合理地推断!按你的话说,你才是那个满口叛逆言论煽动者!”
诺丹开始想为什么自己酒还没送过来――他一直坐立不安,但又不知该怎么办,耳朵里灌满了这些“我”的话语和想法:在圣灵百花堂的后山悬崖处,他为什么跳下去?换了现在的自己,决计做不出那样的决定,但这又是为什么?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诺丹的感觉抓住了这一细微的差异,他的神经也紧张起来,就像在风中嗅到可疑事物的动物――虽然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但人们的眼睛却都盯着同一个地方:吧台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铜制水壶,它正在在沸腾的水及高温水蒸汽地冲击下不停地尖叫着、跳着摇摆舞。
众人诡异地盯着那个水壶,一言不发,直到调酒师走过来及时地把它从火上提开,此时,众人的目光又聚焦到调酒师身上――这个一身职业气息的人,平静地环视四周,如一台戏剧里的报幕人那样用再正统不过的特拉法语说道:
“抽签开始。”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在诺丹看来十分奇怪的表情――诺丹的表情也许在其他诺丹或康威看来也十分奇怪。
“弃权!”
“一样!”
“弃权!”
“愚蠢的抽签!”
“比抽签更蠢的是我们!居然一次次地接受这种抽签!”
“……闭嘴……”
“我受不了了!这种歧视性抽签还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干脆让人挨个儿冲出门去,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绝对不行,那样一定还会像刚进来的那个蠢蛋一样,恐怕再花上好几年都不能作出决定!”
诺丹在一片突然涌起的、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尽力排除干扰求救般向调酒师问道:“抽签……什么意思?还有那道门?”
“是这样的,每当有紧急状况发生时,水壶就会响,抽签就会开始,抽中的人就会走出酒吧,去解决急需妥善解决的事。”
“什么事急需解决?”
“是否要杀死菲利斯·图亚安以及之后该怎么做?”
诺丹感到自己听完这话的一瞬间就掉进了一个冰窟里。
…………………………
玛利柯兄妹有预想过这样的情形,但当那片蓝光将所有观战者都逼到角斗场外的走廊上――这样的情况就有些让人担忧了。
“哥哥,我记得历史上曾有一位魔法师在爆发了如此的魔法力之后就……”贝雅说这话时有点吞吞吐吐。
“死了。”汤齐斯倒很利落:“可是我们连靠近都不可能,不过,我想在这次事情后,所有人都知道诺丹·佩拉帝不是那么好操纵的一个人了吧?这对他而言是个好事!”
兄妹俩穿着黑色武士装,从决斗开始时就藏到了甬道的夹层里,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定数量的不知属于哪个阵形营的秘密武士,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为执行秘密任务而来此一聚的人们,而后者则直觉这两个家伙太碍事,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也只能蜷缩在夹层里静候着,那道不断膨胀的蓝光如一颗突然从天而降的陨石,打乱了他们的一切计划。
但他们仍旧可以在夹层里凭吊那些几百年来在此夹层和甬道里牺牲的先烈们。
“哥哥,我向你道歉!这件事我们做得实在太冲动。”贝雅有些不好意思。
“不,这并不冲动,你也没必要道歉,不过……”汤齐斯转转脑袋伸伸腿:“既然当初要修建一个夹层以供人在黑暗中打斗,那为什么不修大一点呢?”
他冲贝雅笑着,眨着眼睛――虽然随后他便反应过来,这么黑是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的。
…………………………
“果然是水晶球的原因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诺丹着急地问着:“等等,你刚才说从那道出去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我刚才出去时为什么看见的是特拉法的街道?”
“因为那是你最想去的地方――那条古老的街道是你最想去的地方。”调酒师不紧不慢地答道。
诺丹闻言只觉心底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这时,一个人踩着椅子站到了桌子上,穿着长靴的脚随性地踢掉了桌面上的杯子和花瓶,引得桌边人惊讶的怒视,但他并没理睬,而是在众多讶异的眼光下叉着腰仰着脖子,伴着居高临下的目光,开始了他的演讲:
“站在地上的懦夫们!请闭上嘴,仔细地听着!”
很容易想象,接着而来的便是一片不满的声响,于是站在桌上的勇者用大声的发言把这片喧闹给盖了过去:“看看以往作出的那些决定,不用统计图表都可以说明你们这些‘理智的、审慎的、保守的’的人们做了多少错事!”
“错事?如果不是我们,你根本不可能站在桌子上说这番话!”一个人反驳道,随之而起的是一阵附和的声音。
“好吧!‘一向正确’的先生们!我要说的是你们以前也许正确,但现在不再如此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是呀!是菲利斯·图亚安生死存亡的关头!原本的计划很顺利,直到某个笨蛋硬是把另一个笨蛋给拉过来为止!好吧,现在除了要投降之外还得道歉!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吗?”
“错误!这是错误吗?你说这是错误吗?”预料之外地,那个桌面上的人朝诺丹看过来,整个酒吧的“自己”都看了过来。
“为什么问我?”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为你是那个决策者,而因为你无法作出正确的决定,所以你会在这儿――你现在明白了吗?”桌面上的人解释道。
终于有人告诉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了。
“那个决策不是正确的?”诺丹疑惑地问。
“当然正确!但你现在必须为那个笨蛋弥补过失了!”一个‘理智者’走过来对他说道。
“别听他胡说,你静静地想想――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不是因为你把我拉过来的吗――刚才你自己说的!”
“是的,是我拉你过来的,但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是你自己把自己送到了这里,至于为什么,你自己是明白的!”
诺丹哑然。
“我明白了,你现在是不可能弄清这一切的,好吧,让我来帮你……”桌面上三十几岁的康威·豪斯单手叉腰,沉思了几秒后抬头看向诺丹:“还记得你跳下悬崖的那天吧?你当时为什么会有勇气跳下去?”
“我想我应该会安然落地。”这句话连诺丹自己都不相信。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那为什么不想想――其实皇族、图亚安、圣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再可怕也不会比悬崖可怕吧?”
“那时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你身负一个承诺!”
“好吧,现在我身上的责任更多了!”
“但你不是已经作了妥善安排了吗?”
“图亚安势力太大了!我的计划太薄弱了。”
“那么……说说前世,你不曾是军部军事计划的部署者吗?你那时将千万人的生命随意挥洒的勇气到哪儿去了?你别告诉你当初把那些活生生的、有家室的、有理想的士兵们仅仅当作……数字?而你身上毫无责任可言?”
“……那时……那个时候我已经七十了!那个时候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且那时我有星图可供预测和参考,我用了七十年的人生去熟悉整个世界!可现在我只看到了一个毫无参考价值的星盘!一堆模棱两可的人!”
“所以,一切重新开始,就让害怕了?一切可依赖的事物都不见了,你就像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可怜的家伙!我告诉你当初你为什么会跳下去吧――因为那时作出决策的人是我!而我就是你,但却有很大的差别,你知道这差别是什么吗?”
诺丹看着桌面上那个浑身洋溢着令人振奋的气息的人,那个前世刚把去逝的占星老师埋葬便只带上一支望远镜开始周游世界的自己――他隐约地知道了对方问题的答案:
“这差别就是:我相信自己,我有勇气,我相信变化,从上一刻到下一刻――所有事情都发生了改变!自己也在一点点变强,但如果不相信自己,就会以为自己仍旧是当初那个弱小的人!你明白吗?你还有更多的选择!但你为了求全而固步自封,以至于蒙蔽了双眼!就像瑞安王所说那样:最可悲的人是自我欺骗的人!你失去了自信!丢掉了勇气,也停止了思考!真正的思考!所以你一直无法看破神器密码!也许你认为自己在不断进步,但是如果你真的找回了你自己――你将看到奇迹!”
诺丹感到这段话像飘在云端,他感到不真实。
“这段话很老套!但这确实发生在每个人身上,每时每刻,每个地方――你自然不会例外,甚至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文明也不会例外!您一定熟悉那个关于‘倾倒的塔楼’的比喻吧!当切身地体会到那塔倒城倾的感受之后,没有人还能保持住原来的自我。不过,偶尔停下来,仔细地看一看,喝一杯酒,也许事实就不像原来所想象的那样。”
“你说呢?”桌面上的人用那双绿色的眸子直视诺丹。
“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吗?”诺丹皱着眉,他在脑海里不断地搜寻着。
“该说话的人,如果这个时候还沉默不语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桌面上的康威突然冲着一个角落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顺着目光而去,诺丹发现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瘦削的人,那人一个人就霸占了一个座间,宽大的桌子上铺满了各类图纸和卷轴,还有各种工具。那人有些发颤地站起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身水蓝长袍,但身子却更为瘦削,他用胳膊夹着一本书,肤色显得白得吓人。
“太久没出来晒太阳了,所以皮肤就变白了,同理,太久没运动了,身子就变得不那么灵便了。”桌上的康威向诺丹解释道,转而又向那瘦弱的道:“你不是说你有一个想法吗?说说看!”
后者看着诺丹,黑色的眼睛自然而轻微地眨了一下,但就在这眨眼之后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个淡而神秘的笑容:“你只要走出去,就立刻明白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诺丹,没有人再起哄,也没有人叫嚣着让桌面上的年轻康威下来,闭嘴。他们让出一条路,这条路直通酒吧的大门。
诺丹疑惑地走向那道门,推开走了出去。
几秒后他又气冲冲地奔了回来:“外面还是那条街道!而且我也并不明白我应该‘明白’了什么!”
年轻的康威走上前来:“你还是在逃避着,你必须想着――你要去面对这一切!再试试!”
诺丹半信半疑地再次推开门,门外阶梯上的阳光下路洒到脚前,他突然转头向康威问道:
“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而且也知道怎样才能离开,那为什么我刚到这儿时没有人理我?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我这两个世界的真实性以及‘我’的真实性!我到底存不存在,或许就像菲利斯·图亚安所说那样――一切都是荒谬!”他顿了一下:“好吧,为什么一开始没人理我?”
“就像调酒师所说的那样――你需要冷静一下,虽然你来过一次,但你还效果还是不太明显,所以这次就得让你一个人呆着,听听别人的声音,而且……”康威挑了挑眉:“你不也没理我们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诺丹楞了一下,随后脸上慢慢地泛出笑容。他朝康威点点头,后者冲他一笑――这并非道别,他们随时都在一起。
诺丹朝街道走去,他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寻找着什么――一些能让他明白过来的事物。
但他绝想不到会是这么个“事物”――即使他连外星人都想过了,他也没想过这个:
露天咖啡厅那儿坐着的人们发出一阵压抑的喧闹声,一个人影在人们目光的跟随下走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如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人似乎专拣了一条能让自己最大限度地曝光在人们眼前的路走了过来。诺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身穿特拉法军部特务司的军官制服,用犀利无比的目光越过街道锁定了诺丹。
“你在干什么?”那人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冲诺丹吼着。
看着那人一步步穿过街道走到自己跟前,诺丹突然感到后脑有一股热流如炸开般迅速顺着脊柱向身体的其他地方涌去――他看着这个高大、银发、紫眸的男子,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街道开始崩塌。
……………………
菲利斯·图亚安近乎激动地看着眼前这个从突然开始浑身爆出蓝光并将高密度的魔法元素如日光般向他投射而来的男子在某一瞬间又莫名其妙地将光般全数收回等一系列动作,他的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这才有趣不是吗?
所有人都跑回了场内,想弄明白为什么蓝光突然消失了,当然也想看看菲利斯·图亚安究竟是死是活――有一部分的人看到他还活着,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即使是菲利斯也开始庆幸自己还活着,但他仍旧感到面前身子直立,两手平举的诺丹·佩拉帝不太对劲,很明显,似乎风暴还没结束。
就在他尝试着站起身来向后退到场边以便观察时,意外发生了――诺丹·佩拉帝突然睁开了眼睛,右手的掌心向外一翻――这一切发生没有人看到过程――菲利斯只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猛地放倒在地,待他回过神来,一阵剧痛便在他的身体上跳起了热烈的舞蹈,他禁不住张嘴大喊起来――他的四肢被八根坚实的冰柱贯穿钉死在角斗场的地面,活像一只巨大的昆虫标本。
诺丹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右手执一根长约一米的冰柱,他将锐利的尖头指向地面上身体不断颤抖的菲利斯·图亚安――他不得不颤抖,只要他还是个人,就无法忽略那样的剧痛,但他咬紧了牙,坚持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我记得还得再插上一根针才能制成完美的标本,最后这一根应该是插向心脏对吧?是吗?图亚安阁下?嗯……您不用看别的地方,我布下了屏障,他们进不来,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干脆地死去还是苟且地活着?嗯?阁下?”
场外的人群默默站在原地,再次看着场内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想着要做点什么――他们全都等待着未来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是很荒谬!有那么多人为了改变命运或反抗命运而奋斗着,可他们越是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最后得到的结果却越发荒谬――当你固守着什么的时候,你就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可笑的位置上,一切都是徒劳!所以与其痛苦地面对这一切,不如……”诺丹将冰尖放在菲利斯的胸口上,后者清晰地感受到了冰柱的凉意。
“不如游戏地看待一切?”诺丹说完这句话便摇了摇头:“我花了很多年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总也得不到答案,每次都走向歧途。但我知道我渐渐地在向那个答案靠近了,但没想在这过程中,我竟丢掉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我在那一圈圈的螺纹中迷失了。现在,我把它拾了回来,我将继续前行,我一定会得到那个答案!不论这路途中会出现什么?我都会一一用剑将其清除!”
“你……你总会遇到……你不能清除的东西的!”菲利斯费力回道。
诺丹默默地看着菲利斯·图亚安,好一会儿才说道:
“那就是我的命运了――如果命运注定让我只能半途而废!但即使是那样,我也离我想要的答案更近一步了!”
决斗,其结果往往预示着下一场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