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在茶馆前停下了,立时有人迎上来:“对不住了,今儿茶楼关门了。”
这茶馆有两层,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所有的构架都是竹子搭成,只有一些简单的点缀,看起来很朴素,旁边种着的几竿竹子,更显几分雅致。往来京城的人很多,在这里稍稍驻足的应该很不少吧,怎么会突然关门?
齐夫人看了眼倪放,刚想说什么,倪放已微笑着上前:“我知道,里面是靖国公吧,告诉一声,他等的人来了。”
“您是倪王爷?”刚才还带点傲慢的小二打扮的人,马上就低眉顺眼了,恭恭敬敬地延请:“您里面请,我们爷等候多时了。”
倪放吩咐众护卫们守在门外,又叫昭普也在门外等:“你也不必进来了,在外面们看着点,别让他们挨得太近,只怕有些事不太方便,能告诉你的,我回头告诉你。”他低低地交代昭普几句,笑着向齐夫人道:“夫人您请。”
那个明显是侍卫的小二震惊地看着他们,不知道齐夫人一行是什么来路,不过看着秦王昭普都被拦在了门外,心里是很平衡的,只是那个好奇心就像猫爪子挠着一样痒痒,可是到底不敢冒昧地上前去问。
齐夫人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成风,果然出息了啊。”
倪放陪着她进去,闻言笑道:“书彦本不是扰民的人,包下这茶馆大概只是想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同夫人叙旧吧。”
“夫人!”
才踏进门,就听一声又惊又喜的声音传来,一身锦袍的杭书彦已经听到消息从楼上跑下来,却在几步外停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然后就跪了下去:“卑职拜见主母,拜见朔公子!”
“成风,起来吧。”齐夫人叹了口气,齐朔惊讶地看了看跪着的杭书彦,又看了看他母亲:“娘,他就是孩儿跟您提起过的那位叔叔。”
“娘知道,他原先是你爹爹的旧识。”
“不,卑职只是护卫。”杭书彦仍然跪着不起,“终于又见到夫人了,如果当年,如果当年……”他满脸痛苦懊悔。
齐夫人摇摇头:“成风,你不必责怪自己,当初你又不知道情况,是我自己隐形埋名逃到他乡去了,这些年多亏你还惦记着,听朔儿说,你帮他接了围,那时不知道杭书彦就是成风,不然就能早点见到了。”她轻轻地吩咐齐朔:“朔儿,快扶杭世叔起来。”
齐朔依言去扶他:“杭世叔,您快请起。”
杭书彦连连磕头:“公子叫卑职的名字就行了,‘世叔’两字实在担不起。”
齐朔为难地道:“可是,娘说了,不能直呼长辈的名字。”
倪放看他们纠缠不清,就道:“书彦,你先起身吧,夫人想必有很多话问你呢,你不起身,就让她为难了。”
杭书彦这才起来了,然后就忙忙地引齐夫人和齐朔入座,倪放也做了,只有他,再三说了,才敬陪末座。
齐夫人温柔地道:“成风,你念旧情,妾身很是感激,可你如今已经是靖国公了,妾身只是民妇,实在不必如此多礼的。”
“礼不可废,不管夫人是什么身份,卑职一直记着,夫人是卑职的主母。”杭书彦不住地看了齐夫人看齐朔,看了齐朔看莲姑,目光一直不曾从他们那里离开,“卑职真的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再见到夫人和朔公子。那日在西湖边听到有人叫着公子的名讳,还以为听错了,看到公子后也不敢确认,等到公子回家,看到迎接公子的,完全不是卑职熟悉的人,公子又住在那样小的宅院里,卑职还以为是卑职痴心妄想了,没想到真的有此奇迹,夫人和公子都还尚在人世……”杭书彦说着,眼泪也下来了。
齐夫人眼睛也有些湿润,她别过脸,用很平淡地口气道:“你看到的大概是朔儿的奶娘吧,那是我离开洞庭后才请的,很疼朔儿。”
“夫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林老爷和林夫人呢?”
“我和朔儿都过得很好。爹娘他们……”齐夫人掩了脸,慢慢地道:“他们已经过世了。”
“夫人!”杭书彦不知该说什么。
齐夫人已经放下袖子,脸上没有半点痕迹,微笑着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不必担心,我有朔儿,就能支撑下来了。”她看了看侍立的莲姑,问:“银点、惊雷、倾雨他们几个呢?过得还好么?”
“他们……”杭书彦轻轻地道,“都战亡了,在那年。只有我,被留在京城,活了下来。”
“都死了?”莲姑惊叫了声,齐夫人抓住她的手,“莲儿……”
“夫人,奴婢早就知道了,他们一定是早就战亡了,只是,只是看到成风还活着……”莲姑捂着嘴,轻声地啜泣。
齐夫人轻轻地拍着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杭书彦,声音有些颤抖:“那……那么石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