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画了，同样以为着马大胖开始说话了。
“她是我的初恋女友，我很爱她，不知道她爱不爱我。那时候我还很瘦，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年轻时长得还可以。我喜欢踢球，踢得还可以，她总是在球场边看我踢球，拿着毛巾随时准备给我擦汗。”
马大胖说得很投入，似乎进入了某种意境，说实话，我不想打断他的思路，可我的心针扎般地痛，一些冰封多年的往事仿佛蛹一样蠢蠢欲动，几乎要破茧而出。我突然感到胸口隐隐作痛，忍不住暴躁起来：“停！你拣有用的说吧，再说下去我只好画你了。”
马大胖疑惑地看了我一下，拿手绢擦了擦汗：“哦。对不起，我跑题了。她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双眼皮，鼻子不大不小正合适，嘴很小巧，很甜，嘟起嘴的时候很迷人，笑起来更好看。她有一头长发，用固定的一种洗发水，那味道很好闻。她性格温柔，但有时候脾气很怪。我们当时关系很好，简直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我早期喊她跑步，晚上跟她一块上自习，而后会去学校的小湖边，呵呵，想起来真怀念那时侯的日子。”
我想了一下，开始动笔，其实他每次讲的话都差不多，只是每次都能回想起更多的内容，我不想敷衍他，每次都根据他讲的内容的改变做出一些调整。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抱怨初恋女友对他的不忠，狠心离他而去，后来他开始讲她的好，直到现在他丝毫不再提她的种种不是，取代的是她的好。我画的脸谱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冷酷无情到甜美可人。我想，他大概从初恋女友给他早成的阴影中恢复了过来。马大胖真幸福。
终于，我长吁了一口气，将画好的面具递给马大胖。他拿着面具目不转睛地看，爱不释手，我想他又要哭了。但没有，他只是拿着面具一直看，时而举到头顶仰望，时而放到眼前凝视，在屋里不停地走动。
店员王云走进来，交给我几张纸，那都是顾客的定单。平常王云也能学着画些面具，但必须要顾客描述清晰才行，这几张定单里的描述都很模糊，让她无从下手。我简单看了看，将学过的绘画素材在脑海中看电影似的过一遍，大致选取了几个样板。其实那些顾客的要求并不高，不用做的很像，只要有些神似就行，因为他们自己都记不起要怀念的人长得什么样了。当忘记一个人时，首先忘掉的就是他的模样，而后是他的名字，再后来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但很多人不愿意忘记过去，包括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他们需要借助人的印象来回忆那些过往的事。
“怦”的一声响，而后是一声大叫，叫声里蕴涵着无边的恐慌。我扭头一看，马大胖躺在地上，直直地盯着上方，在他的身体上面压着一个骷髅。马大胖声音沙哑地说：“她活了！”
我摇了摇头，把骷髅搬开，马大胖仍躺在地上，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我也是心中一颤，哆嗦了一下。那骷髅骨架上套着我的黑风衣，头颅上挂着副面具，正是马大胖初恋女友的面具，戴在骷髅头上极其合适，仿佛本来就长在上面一样。风衣动了一下，被风吹过似的，可是这画室封闭很好，怎么会有风进来？微弱的灯光下，那骷髅如同一个真人，只是戴着的那副面具只是一种表情，微微地笑着，本应是温和的笑，却显得诡异。一时间，我感到手脚冰凉，头晕目眩，第一次感到这画室太黑太小，简直像个大棺材。想到这，我脑子嗡的一下，反倒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