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不白之冤_师魂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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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不白之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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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俊法坐在办公椅上开口问道:“杨世俊,你刚才是不是翻了人家的钱匣子?”

杨世俊就如实回答说:“是的,我翻过了。”

高俊法说:“可人家把钱丢了,是不是你拿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杨世俊哪里承受得了,霎时,他觉得天昏地暗,几乎晕了过去。但他没有倒,因为他坚信,老师是世界上最公正、最能信得过的人,一切不正确的行为都会在老师那里得到公断的。

他坚定地回答说:“没有。当时杨同祥还在跟前,不信你问他。”

高俊法肯定地说:“事情都明摆着哩,我劝你还是早点承认为好。”说完以后,他又对姬进宝说:“去,你把杨同祥给我叫来。”

姬进宝走后,高俊法又对杨世俊说:“我们的政策历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要背着牛头不认脏,到最后是把鞭子挨了,还把磨子曳了。”

一会儿,姬进宝和杨同祥进来了。高俊法问:“杨同祥,刚才杨世俊翻钱匣子时你看见没有?”

杨同祥说:“看见了。”

“那你看见杨世俊拿人家钱了没有?”

“没有。我走的早,我走后他一个人在那儿。”

“你胡说,咱两个是一起走的。”杨世俊看到杨同祥不作证了,气愤地说。

这时,高俊法将办公桌一拍,说:“杨世俊,你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然后又对杨同祥说,“杨同祥,你上晚读去,没有你的事了。”

杨同祥走后,高俊法又说:“杨世俊,我看这件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哩,你还是赶快承认了吧!”

杨世俊想:杨同祥为了让自己逃出来,不敢说实话。既然是这样,这件事只有自己一个人承担了。

他问姬进宝,“你到底丢了多少钱?”

姬进宝一口咬定说:“一块四毛钱。”

杨世俊又问:“都是多大的票面你能说给我听吗?”

姬进宝想了一会儿说:“有一张是五毛的,还有四张都是两毛的。”

杨世俊看到姬进宝已说出了破绽,就对高俊法说:“高老师,他说的钱数有问题,一张五毛的、四张两毛的,那是一块三毛钱,不是一块四毛钱。”

这时候,姬进宝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好,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还有一张一毛的。”

高俊法说:“杨世俊,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不要找别人的问题。你光说你拿没拿就行了。”

杨世俊万万没想到高俊法的回答是这样的,他想不通姬进宝明明说出了破绽,高俊法为什么不去追究,而认定就是杨世俊拿了钱呢?姬进宝到底给了高俊法什么好处?此时在杨世俊心目中,高俊法不再是公正无私的人民教师的光辉形象,而是一个见利忘义、独断专行的小人。

杨世俊咬了咬牙,说:“没有,就是没有。”

高俊法说:“没有,我觉得你这树不倒还是圪涝(方言:‘坑’的意思)小,看你还能硬到啥时?我不相信,瓮里头还能把鳖跑了。”

高俊法站起来,在办公室转了两圈,然后说:“姬进宝,你到外面上晚读去,让杨世俊站在办公室门口考虑,啥时间考虑好了,啥时间再上课。

从此以后,杨世俊就成了高俊法的“哨兵”,高俊法办公,杨世俊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高俊法上课,杨世俊就站在教室门口。要说让杨世俊坐在教室里面上课,那就是高俊法不在学校。

直到一九六九年九月的一个中午,高俊法将杨世俊叫到办公室,然后问道:“杨世俊,你现在考虑好了没有?”

杨世俊说:“考虑好了。”

“那你给我说,你拿人家的钱没有?”高俊法又问。

“没有!”杨世俊一句话没有落点,高俊法走到跟前“啪”地就是一巴掌,口里还念道:“我叫你再嘴硬。”

这一巴掌打得不凑巧,正好打在了杨世俊的鼻子上,鲜血从鼻孔流了出来。

杨世俊在学校学习成绩优秀,能模范遵守学校的各项制度和纪律,从来都没有人掂过一指头。被人打巴掌这还是第一次。

高俊法打学生致使鼻孔出血,这是常有的事。他按照先例,拿来一节粉笔将杨世俊的鼻孔塞上,再端来半盆子凉水让他冲洗。

杨世俊洗完了,高俊法说:“去!站到门口再认真考虑去。”杨世俊又只得站到办公室外边。

一九七○年三月的一天下午,高俊法将杨世俊叫到办公室,又问道:“杨世俊,你现在还不承认,要等到啥时间?”

杨世俊说:“我没有拿人家的,承认什么?”

高俊法气势汹汹地说:“事情都明摆着呢,还不承认,我看你这个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高俊法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又说:“杨世俊,这件事你得认真考虑,要不然今年就不准你升中学,你掂量掂量,看哪头轻哪头重?”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杨世俊,他知道升学的重要性,但他不知道高俊法究竟有没有这个权力。他想:总不能因这件事情影响自己的升学啊!

进入六月份,距离升学考试再有一月时间。高俊法又将杨世俊叫到办公室,说道:“杨世俊,我今天要交报名表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要不承认,我就把你取消了。”

在能不能升学的强大压力下,杨世俊屈服了。因为他知道,这一块四毛钱是小事,能不能上中学是件大事,总不能因为小事而耽误了大事。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给他在历史上记下一个污点。

杨世俊咬了咬牙说:“高老师,我承认。”

高俊法高兴地说:“你早点承认,就不必让我费这么大的气力了。”他正在为两年来藏在自己心里的疙瘩解开而感到快乐,可他那里知道,自己却制造了一起冤案。

高俊法坐在办公椅上,将杨世俊叫到跟前,心平气和地说:“杨世俊,你给我要老实说,你把这些钱拿去都干啥了。”

这个问题让杨世俊实在无法回答,因为实事好做,虚事难为呀!杨世俊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将钱拿回家后,放在了……灶火板上。”

“那你家大人知道吗?”高俊法问。

杨世俊吞吞吐吐地说:“我爸爸……看见了,问我……哪儿来的钱,我说是……放学时……在路上拾到的。”

高俊法说:“好!你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还,你决定什么时间还给人家?”

杨世俊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给我十天期限吧!”

有一天,高俊法在村子里碰见杨春成,问道:“你儿子说他在放学回家时拾了一元四角钱,你见到了没有?”

杨春成说:“我根本就没听说有那么一回事。”

高俊法说:“你儿子说他把钱放在灶火板上,你问他哪儿来的钱,他说是拾到的,怎么会没有这件事呢?”

杨春成说:“没有的,那全是假的,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高俊法听了,认为这是杨春成不愿意承认他儿子拾了钱。他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你儿子都承认了,你老东西还不说实话。”

下午,杨世俊放学回家,杨春成问道:“世俊,老师说你拾到钱了,你把钱弄哪儿去了?”

杨世俊说:“那是老师在诈唬你呢,你千万不要承认。”

杨春成笑了笑说:“没有的事我当然不会承认的。”

杨世俊看父亲不再追究此事,也开心地笑了。

时间过得真快,杨世俊归还现金的期限已经过了八天了,杨世俊自己挣不来钱,又不敢从父亲要钱,怎么办呢?他在为这一元四角钱而整天发愁。

杨世俊在中午回家吃饭时,看见两个木匠正在大门外边倒一棵槐树。他回到家里问母亲:“那两个木匠在干什么?”

张能线说:“你爸爸把门前的那棵槐树给卖了。”

过了一会儿,杨春成和两个木匠走进家里,其中一个木匠从口袋里拿出八元钱递给杨春成,说:“这是给你的树钱,你点一下,我们要走了。”

杨春成点了一下说:“你们给得太少了。”

那木匠笑着说:“这是咱说好的,不够了下次再补。”说完就向外面走去。

杨春成顺手将钱放到灶火板上的一个瓦罐内,跟着木匠向外走去。

杨世俊盯着那个瓦罐在想:要是我能从那里面拿上一元四角钱该多好啊!

张能线看见杨世俊在发愣,说:“世俊,你不吃饭在想什么?吃完饭赶快向学校走。”

杨世俊很快吃完午饭,就匆匆忙忙地向学校赶去。

晚上,杨世俊睡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这一元四角钱怎么样才能有着落。当他想起白天父亲给瓦罐里放了八元钱时,他准备做一次“贼”,这种偷不来别人偷自己的贼,人们都叫做家贼。这都是高俊法所逼迫的呀!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杨世俊是不会采取这种下策的。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杨世俊发现全家的人都睡着了,便悄悄地从炕上溜了下来,偷偷摸摸地从瓦罐内抽出两张人民币又回到土炕上去睡觉。

杨世俊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母亲在喊:“世俊,世俊,天亮了还不赶紧上学去。”

杨世俊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从炕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快步向学校走去。

杨世俊直接走进高俊法的办公室,亲自将两元钱交给高俊法,高俊法给杨世俊找回六角钱,然后说:“我们不怕人犯错误,只怕是犯了错误不愿意改正。你能承认错误,说明你的思想觉悟提高了,今后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对于高俊法的这些话,杨世俊已经听腻了。他立刻对高俊法说:“高老师,你不要再说了,我全知道了。”

高俊法看到杨世俊觉得不耐烦了,就说:“好,你知道了就好。你现在可以走了。”

杨世俊走出高俊法的办公室,来校的学生越来越多,校园内出现了朗朗的读书声。他站在队伍中间,拿出语文课本,和同学们一道朗读起来。在朗读的过程中,他顺便将手中的六角钱夹在语文课本中间。

一会儿,杨世俊需要上厕所,他将语文课本交给一个名叫朱红军的同学让他保管,当他从厕所过来时发现夹在课本中间的六角钱不翼而飞了。

杨世俊问朱红军:“我在课本里面夹了六角钱,你见到没有?”

朱红军说:“你刚才给我书的时候里面就没有钱。”

杨世俊说:“高老师给我找回六角钱,我明明白白夹到课本中间了,咋能说没有呢?”

朱红军说:“那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杨世俊只得又去找高俊法。高俊法听完杨世俊的情况反映后,当即把朱红军叫到办公室,对杨世俊说:“世俊,我把朱红军叫来了,你现在从他身上搜,若能搜出来,就是他拿了,若搜不出来,人家就没有拿。”

杨世俊从来没有搜查过别人的身上。今天,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搜查人家。于是便说道:“高老师,我不能搜查人家的身上。”

可高俊法这时勃然大怒,说:“叫你搜你不搜,肯定是人家没有拿你的钱。算了,快上朗读去!”

面对高俊法的处理决定,杨世俊毫无办法,他痛心疾首,忍不住哭了起来。

两年来,杨世俊不知道蒙受了多少冤屈,可是他没有哭;高俊法打破了他的鼻子,鲜血直流,他没有哭;同学们在教室里边上课,杨世俊站在外面当旁听生,他也没有哭。可是在今天,他哭了,他弄不清楚高俊法肚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药?为什么对姬进宝的欺诈行为却信以为真,还要屈打成招,而对发生在自己跟前的偷窃行为却草草了事?

这哭声,是杨世俊对自己两年来蒙受不白之冤的愤怒控诉,也是对高俊法这种不负责任行为的无比憎恨。在杨世俊的眼里看来,高俊法这种人就不配当一名人民教师,他是人民教师中的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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