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兄弟回到巨鹿之后,便派遣信徒前去各州散布谣言,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青、幽、徐、冀、荆、扬、兖、豫八州百姓听闻此言,无不欢欣雀跃,家家供奉“天平道人”张角画像,以白土在自家门上书写“甲子”二字。张角又命张宝修书给各州郡结识的豪杰,让其聚敛义兵,以便共举大事。这些豪杰原是两年间张角兄弟结识的盗贼头目、落第秀才。这些人早已对朝廷不满,张角将他们收到门下,原本是想传他们些许本领,以便三人不在之时仍能救助百姓。如今起义在即,张角想起此事,便让这些人各立渠帅,各立将军。约定期限共同举事。半个月后,起事之物俱已备齐。张角认为时机已到,与张宝张梁商议准备举事。张梁却道:“兄长稍安勿躁,我料此时,时机尚未成熟。”张角奇怪,问道:“举义之物俱已备齐,各州将军亦修书称准备妥当,只等举事。弟却说时机尚未成熟,这是何意?”张梁道:“兄长替天行道,推翻无道昏君,拯救天下百姓,正在此时。各州百姓闻兄长即将举事,无不欢欣雀跃,纷纷加入义军。但是都城洛阳城高墙厚,如果强行攻打,只会损兵折将。幸而昏君宠信中涓,不理朝政,朝中大臣多有怨言。我等何不以重金厚利贿赂其中几人,以为内应。一来能蒙蔽皇帝,使朝廷不做准备,义军便能攻城掠地,不受阻拦;二来等义军攻至洛阳,可让其打开城门放义军进城,如此可不费士卒拿下城池。此乃‘一石二鸟’之计。”张角大喜道:“三弟高见,兄不如也。如此,我派人前去洛阳联络内应。”于是张角召副将马元义,告知计策,令其携带重金前往洛阳。过得数日,马元义回报,称宦官封原为内应。张角问封是何人,因何能当内应。马元义道:“封乃是‘十常侍’之一。”张角又问:“何谓‘十常侍’?”马元义道:“‘十常侍’乃是阉官十人所结之名号。他十人起于桓帝,今又得灵帝宠信。‘十常侍’之首张让,被昏君尊信,以父呼之。朝政多被此十人把持。故封可当内应。”“你如何结识于他,他既已把持朝政,如何肯做内应?”马元义道:“封与独揽大权,南面称王。我诈称义军攻破洛阳之时,便封他做淮南王。”张角道:“此等阉官,祸国殃民。义军攻破洛阳之日,便是这群阉党丧命之时!”
中平元年二月初三(公元184年2月),张角将张宝张梁二人召回商议起兵之事。张角道:“我已算定,本月十七乃是吉日,可选此日举事。我叫你二人前来乃是商议如何进兵,请二弟三弟谋之。”张梁道:“我军虽众,但大多为寻常百姓,尚无兵器粮饷,又无能征善战之将。贸然出兵只会损兵折将。咱兄弟三人身怀异术,可凭此先攻下巨鹿郡,取得郡中兵器粮饷,沿路召集百姓扩充义军,再攻赵国、清河两郡,合三处之兵,南下攻广宗、广平。如此周边各县亦能平定。义军便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了。在此四处操练义军,东联青州何曼、黄劭所领义军共同南下与兖州裴元绍、张会合,收取兖州各郡,以此为根本,便能攻取洛阳了。”张角:“三弟之言甚是。但若我兄弟三人分兵三路取赵国、清河、广平三郡,幽、冀二州官兵趁机攻我巨鹿,断我归路,继而与三郡夹击我军,又当如何?”张宝道:“兄长放心,攻打三郡之事我与三弟足矣。兄长可带领义军北上攻打冀、幽二州,二州若平,则我军后方无忧。到时兄长再挥兵南下支援我与三弟便是。说不定到那时,我与三弟已攻下洛阳,拿了昏君,只等兄长前来改朝登基了。”说罢三人大笑起来。
计谋已定,张角便派遣弟子唐周赶赴洛阳告知封即将起兵之事,请他做好内应。这唐周乃是兖州山阳郡人,一年之前张角兄弟到山阳救治百姓,唐周见张角兄弟身怀异术,便硬拜张角为师。张角见此人资质愚钝,故未传其道术,只带在身边当个小厮使唤。唐周此人生性胆小,睚眦必报,而又见利忘义。屡屡求张角传他道术,都被张角以资质为由拒绝。唐周见张角轻视于他,便怀恨在心,听闻张角要派人去洛阳联系内应,他便自告奋勇前往送信。张角正忙于起兵之事,见唐周想去,也未详查便派他去了。这唐周赶到洛阳,并未到封府上送信,而是到将军府把张角等人欲起兵造反之事告知大将军何进。何进闻言将信将疑。唐周见何进不信,便将张角写给封的书信交给何进。何进见信大惊,急忙带唐周入宫。奈何也是深夜,灵帝早已安寝。执夜官阻拦何进,让其明日早朝再行进见。何进怒道:“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奏陛下,误了大事,你如何担待。”说罢便要硬闯,何进大怒,拔剑杀之,直入后宫。何进带剑夜闯后宫早有内侍告知灵帝。灵帝惊恐,召集御林军护驾,并将何进召入御书房。灵帝责问道:“何爱卿杀执夜官,夜闯后宫所为何事?”何进道:“臣确有大事禀奏,冒死夜闯后宫,请陛下恕罪。”灵帝道:“究竟所为何事。”何进将唐周之言转告灵帝,并将书信交予灵帝。灵帝见信大怒,命人连夜将封及唐周等人打入天牢,可怜唐周欲求富贵反落得如此下场。灵帝又问何进如何应对张角等人起事。何进道:“臣夜闯后宫惊扰圣驾已是不该,臣请陛下放心,明日早朝臣自有主张。”
第二天天还没亮,众大臣便被内侍催促入宫。早朝之上,灵帝道:“今日叫众爱卿提早上朝,实有大事让众爱卿商议。”众大臣议论纷纷,心道:“平日你不理朝政,只会饮酒作乐。朝中大小事务皆被妇人阉党把持,哪里会有什么大事让我等商议。无非又是小题大做令我等耗时费力。”灵帝道:“昨夜朕接到大将军何进密报,说有巨鹿郡张角兄弟勾结封,欲起兵作乱。朕已将封一干人等打入天牢,待查明此事,即刻将其斩首。今日早朝,朕想问众爱卿有何方法剿灭乱党。”众大臣议论纷纷,商议不定,多有建议招安纳降者。大将军何进道:“陛下勿忧,臣有良策可破贼军。”灵帝喜道:“大将军快快请讲。”何进道:“贼军人多势众。以朝廷之力难以剿灭,不如令各州太守招募义军以御贼兵。臣举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三人为大将军,领精兵与各地太守夹击贼兵。三人乃忠君爱国之人,定能与陛下分忧,如此则乱党可平。”灵帝喜道:“大将军真乃社稷之臣!朕即刻下诏令各州太守召集义军以讨贼兵。卢植、皇甫嵩、朱上前听封。”三人上前道:“臣在。”“朕封卢植为讨逆将军,封皇甫嵩为荡寇将军,封朱为破虏将军,各领精兵五万,务要剿灭贼兵,以慰朕心。”三人欣然领旨,准备出兵。
就在灵帝上朝商议平定起义之时,张角兄弟已然知晓举义之事泄露。张角恨道:“我一时失察,竟教孺子坏我大事。如今朝廷已知你我兄弟即将起事,眼下必有防备,这该如何是好?”张宝道:“兄长不必多虑。虽然朝廷知我等起事,但各个州郡尚未知晓,不如提前起事攻占城池,以逸待劳,再破官兵。”张梁道:“二哥乃金玉良言。俗语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兄长应早做决定。”张角道:“就依二弟之言,速速联络各地将军举事。”于是三人星夜举兵,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三人聚义军五十余万,因皆头戴黄巾,故称“黄巾军”。张角乃令张宝领兵十万攻赵国郡,张梁领兵十万攻清河郡,张角亲自领兵二十万攻广平、广宗,留大将廖化、卞喜领兵十万守巨鹿。巨鹿郡郡守闻张角起兵,早已潜逃,故黄巾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巨鹿郡。黄巾军兵分三路,所到之处得到尽得百姓支持。攻城之时,百姓打到守城官兵打开城门,放黄巾军入城。不到数日,黄巾军势如破竹,接连攻占赵国、清河、广宗、广平四地。幽州黄巾军将领程志远、邓茂攻占高阳、任丘、河间、易县四处;青州黄巾军将领黄劭、何曼带兵攻取鲁国、东莞、利城、阳城、东安五地。一时之间,黄巾军声势浩大,百姓无不称赞,以加入黄巾军为荣。张角乃自封“大贤良师”,对义军道:“汉家天下气数尽矣,我军替天行道,拯救万民。尔等乃顺天从正,不久必享安乐太平。”黄巾军闻言誓死效忠。张角又带兵攻取冀州,冀州太守死守城池,官军誓死抵抗。黄巾军毕竟多为百姓,作战能力不如官兵。在官军顽强抵抗之下死伤甚重,士气渐渐衰落。张角见此情况,运起所学道术,洒下漫天纸人,咒语过后出现无数幻兵,刀剑皆不能伤。黄巾军士气大振,一举攻下冀州城。冀州太守死于城中。黄巾军攻城掠地攻无不克,一时之间震惊朝野。
南华老仙得知张角兄弟起兵之后,时常感叹。而此时的苏天运也已年满十七岁了,他见南华老仙时常长叹,不禁问道:“师兄们行仁义之兵,推翻无道昏君,拯救万民,师父不仅不为此感到高兴,反而却闷闷不乐?”南华老仙道:“此三人将使天下苍生遭受大难,为师又岂会开心?”苏天运道:“徒儿年幼之时,师兄们便常说朝廷重敛于民,使得民不聊生。如今师兄们兴兵拯救黎民,又怎么会使天下苍生遭受大难?”南华老仙道:“张角起义,战事必然连年不断。战事一起,死伤的永远都是无辜百姓。”苏天运道:“昔日高祖皇帝亭长出身,斩白蛇起义,推翻暴秦,方又了汉家天下。师兄们仿高祖起义,推翻昏君,乃是万民之福。”南华老仙叹道:“徒儿只见两者相似,却未见二者不同也。”苏天运道:“请师父明示。”南华老仙道:“刘邦斩蛇起义之时,秦朝已是尽失民心,众叛亲离。天下之人都有推翻暴秦之心。刘邦此事顺应民心发动起义,天下义士闻而归之,秦朝已无可用之将、可驱之兵,故而刘邦、项羽能成其事。后来刘邦灭楚,乃是项羽骄横跋扈、尽失民心。如此才立汉家天下。如今灵帝虽宠信宦官,但朝中仍有忠义之士,力保庙堂不失。各地太守虽有不臣之心,但为了保全属地必然招兵买马,竭尽全力进攻义军。况且黄巾兵大多为穷苦百姓,作战力低下;带兵将领多为山贼草寇,不懂行军打仗之法,每占一地必先大肆搜刮金银器物,百姓多有怨言。表面上黄巾义军盛极一时,实以祸根深种。等到官军稳下阵脚,义军尽失民心之时,便是张角兄弟败亡之日。各地州郡有不臣之心者,多有借此机会扩充实力者,只待消灭义军之后便起兵反叛,割据势力一起亦会连年混战。如此一来,便无太平之日。”苏天运惊道:“若非师父之言,徒儿仍在梦中。”南华老仙道:“徒儿随我下山见他三人,晓以利害,或许还有转机。”于是师徒二人下山寻张角三人,百姓言张角驻军广平,二人运起道术,奔广平而去。
到了广平,南华老仙见张角将黄巾兵屯于城外空旷之处,便对苏天运道:“徒儿可知如此屯兵有何弱点?”苏天运道:“师兄将兵屯于城外空旷之处,又不分营以为犄角,营前不设鹿角护营,营中不设高塔望。倘若四面围定,以骑兵来往冲突,则营中必乱。此时四面攻打,使其首尾不能兼顾,则能一举歼灭。”南华老仙道:“徒儿所言正是这屯兵弱点,足以证明徒儿尽得《太平要术》‘地卷’精髓。张角如此用兵乃是自取其祸矣。”师徒二人询问之下,营中将士竟不知张角人在何处。南华老仙叹道:“扎营城外不加防护。主将不在营中,而营中将士竟不知主将去处。如果现在有人偷袭,广平必然失守,这营中将士恐怕也不能幸免。”说着掐指卜算,“张角现在身在广平郡守府,徒儿与我前去。”而二人进的郡守府,发觉张角正与手下将领在府中饮酒作乐。南华老仙大怒,喝道:“孽徒!还不滚出来拜见为师!”张角闻言,知是师父到了,连忙将歌妓轰走,命手下将领回避,这才出屋与南华老仙相见。张角见了南华老仙,笑道:“师父不在洞中传授师弟道术,怎么有空来找徒儿。”南华老仙怒道:“孽障!为师叫你下山历练是让你磨练心性,你却不遵师命煽动百姓起事,更贪图享乐、屡破戒条,为师之言你都忘了不成!”张角道:“师父之言,徒儿怎敢忘记。徒儿兄弟三人谨遵师命,走遍八州救助百姓。但今日我救得百姓,明日百姓复又受苦。以徒儿三人之力,实难救万民于水火。如今朝廷腐朽,瘟疫流行之时不但不赈济灾民,反而加重赋税。如此朝廷,要之何用?徒儿取而代之,创立太平盛世,正是上应天时,下顺民意之举。”南华老仙听此言语,更是大怒:“是何人教你如此言语!”张角道:“乃是师叔于吉道长。”南华老仙顿足道:“于吉乃本门叛徒,他的话你怎能相信。听为师一言,解散义军随为师远遁山林尚可保命,不然悔之晚矣。”张角正色道:“师父之言谬矣。我黄巾百万之众,声势浩大,使得朝廷不敢正视。大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他日即可攻下洛阳,平定州郡。如此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到那时师父劝徒儿归隐山林,徒儿定当从命。现在师父让我解散义军,随你归隐,莫非嫉妒我今日有此成就?”南华老仙道:“表面上黄巾兵声势浩大,但带兵将领大肆搜刮百姓,百姓已有怨言。你如我门下,不遵戒条,妄称天时,实属逆天而行,天谴早晚降下。你若现在回头尚且不晚,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张角道:“师父不必多言,徒儿粉身碎骨亦不变心。”南华老仙见张角如此执着,只得道:“你不从师命,为师留不得你。自此你我不在是师徒,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带苏天运化风而去。张角回到屋中继续与众将饮酒作乐。
南华老仙与苏天运回到洞中之后,对苏天运道:“张角受惑已深,不久必死。张角死后徒儿可下山劝说张宝张梁二人,力保剩余黄巾兵性命,需知他们也是穷苦之人。之后徒儿可寻访明主,辅其平定乱世,方不负你所学,又能真正救万民于水火。”苏天运道:“谨遵师命。”南华老仙道:“徒儿既已明白师父之意便下山去吧。”苏天运问道:“师父为何赶天运下山?”南华老仙道:“再过几日便是师父羽化之期,为师将远遁山林,不能在与你相见了。”苏天运闻此言语,不禁大哭起来。南华老仙抚其头道:“师父能收你为徒,乃是天幸。如今羽化,也无憾事。徒儿他日见到于吉道人,定要将他擒下,废其道术,使他不能再为害人间。当年你出生之时,他变成接生婆,用‘共命之术’强行将救你的麒麟圣兽与你共享一命。你心口的胎记便是‘共命之术’的标记。此术除非共命之人身死,否则将随其一生,为师想尽办法终是空费人力。为师不察,是你年幼之时便受此劫难,你不会怪为师吧。”苏天运含泪摇头。南华老仙道:“好孩子,难为你了。去吧。”说着将苏天运送回家中。苏天运大惊,再回到洞中之时,南华老仙已经离去,地上只留八个大字:“上应天命,下拯黎民。”苏天运见字,大哭一场,知道再不能见到南华老仙,只得对字拜了三拜,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