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阅读_干妹子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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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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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尹一冉撞了个满怀的人走进院子。这人留着对半分头,一见他那张脸就让人想起了螳螂的那付尊容。大热天,一个白口罩耷拉在胸前,中式布衫系在西式裤里,斜挎一个药箱,看得出是一个赤脚医生。

月儿故作惊讶地喊道:吆!蒙古大夫!

这人啼笑皆非,却大模大样地:秦书记不在?

你要眼睛出气呢!月儿冷冷地回他一句。

去哪儿啦?

不知道。

啥时回来?

不知道。

月儿一句一个不知道,这人觉得没趣,转过身,不阴不阳地看了尹一冉两眼,问道:你是哪儿的,有介绍信吗?

尹一冉尚未开口,月儿就答了腔,不耐烦地:去去!问我哥去!

那人无聊地一笑:我走啦!

月儿没搭理,朝尹一冉纵纵鼻子,一伸舌头作了个鬼脸。

见这人已走远,尹一冉问:他咋是蒙古大夫?

月儿“哧”地笑了:他不会给人看病。她这个“人”字咬的特别真。

尹一冉顿时彻悟。月儿对这人是生硬了些,不过,这人那阴阳怪气的样儿也实在讨人嫌。尹一冉只是随便问了一句,月儿竟把这人五脏都翻了出来。

035。干妹子【五】

这人叫侯百业,混沟峪大队贫协主任,隔壁院侯寡妇的小叔子。全村就数他跟侯寡妇家最穷,贫协主任非他莫属。歪好也算是个村干部,秦书记就让他当了赤脚医生。

所谓赤脚医生就是小病不会看,大病送医院。整天背着个药箱田间地头转。头疼发烧,阿斯匹林两包。

候百业三十好几还是光棍,怎奈得住那份孤独,整天东家进,西家出,见女人就想摸一把,夜里出来“打野食”。人们不再叫他侯百业,而叫他“后半夜”。

月儿还特意嘱咐:这“后半夜”心眼歪,你提防着些。

尹一冉听了一笑了之。

时不时,隔壁院的桃花也过来看尹一冉做活。

桃花是侯寡妇的大闺女,今年十五,个子跟月儿一般高。若论长相,全村只有她能跟月儿媲美。她小时候发烧抽风,落下轻微的斜视,就是两个黑眼仁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这恰恰成为她的一种美。当她正视时,眼球便出现细微的颤动,眸子里散射出炽热灼人的光芒,火辣辣地撩人。抽风也给她留下了终生的缺憾,脑子里少根弦。她家没有男劳力,村里就安排她放牛,这对侯寡妇家也是一种照顾。

正因为桃花脑子里少根弦,做事也就不识火候。一进院子就贴在尹一冉身边,摸摸这,问问那,没话找话说。

月儿看在眼里,烦在心里。桃花一进院子,月儿不是撵狗就是骂鸡,话里话外地敲打她。桃花从不还嘴,只是笑,没事人似的。

月儿很神秘地告诉尹一冉,说:她娘不正经。

尹一冉当然知道月儿这话的意思,只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罢了。

月儿总是手里拿着点活儿,不远不近地坐在旁边,手不离针线地看尹一冉干活,四、五天来,天天晌晌如此。

十五、六岁的女子已进入青春蒙动期。在这个年龄段,对爱情还非常朦胧,而对异性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她觉得这小木匠很顺眼。他身上有一种女儿家喜欢的那股劲儿,就是人们常说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即便是一笑一瞥,也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他很稳沉,很有身份,文雅的像一位老师。不像有些木匠,铁匠,满嘴粗话且不说,一见漂亮妞儿,俩眼就不够使唤,那股没出息劲儿,看着就叫人恶心。

这天,她拿了一只鞋底。山里很费鞋,因而鞋底也很厚,就是人们说的那种“千层底儿”。她一手拿鞋底,另一手拿针线,将针在头发上一抿,中指上带着的顶针便顶住针尾,拇指向下一压,针的一半就透过鞋底,再用拇指与无名指捏住针,猛地一拽,那针便带着线绳儿窜了出来,随着她臂膀扩展,线绳不断地延长。“哧,哧,哧——”几下,鞋底那面的线绳就全窜到了鞋底这面。再把最末端的线绳迅捷地在手臂上一缠,稍稍用力一抻,线绳就牢牢地勒在鞋底上,一个纳鞋底的完整动作就结束了。月儿那动作很是飘逸、洒脱,有一种艺术的美。

月儿手里做着活儿还不耽误说话,她同样具有山里人的共性,特别爱问,对外边的世界很新奇,也很坦荡。她的家事也主动说给别人听,什么她哥在新疆当兵六年,今年春上才结的婚。她嫂子叫凤儿,回娘家去了。她娘有鹤膝风,一年到头下不了炕,哪块地里打粮食多,老母猪啥时候下崽……。总之,她愿把一切都告诉你,而你的一切她也想知道。

尹一冉有个宗旨,凡涉及他的家事,一概免谈,对月儿也毫不例外。他的话极简单:上无父母,下无兄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山里人把扯闲叫“拍搭”。若两个人都拍,越拍越有劲儿。月儿自个儿说,尹一冉只管听,越拍越没意思。

036。干妹子【六】

她纳她的鞋底,他刨他的木头,各行其事,互不干扰。

猛然,“吱——”的一声尖响,尹一冉一个激灵。扭头一看,见月儿两手捏着一片刨花,噙在嘴边吹,眸子里洋溢着得意与天真。这声响是她弄出来的,接着,“吱,吱——”又是两声,

望着她那天真无邪的调皮样儿,他脱口而出:真是个孩子。

她却噘起嘴:你才是孩子。”便用那刨花打他,刚仰起手就喊道:嫂子!

月儿目光所向之处,一个高低一般,胖瘦适中的女子向这边走来。这女子半笑不笑,很快,她那双眼睛就在尹一冉身上扫了个遍。

月儿上前抓住那女子胳膊,对尹一冉说:我嫂子,凤儿。

大嫂!这是尹一冉对一般年轻妇女的统称。

凤儿很本份地对这个小木匠微微点头一笑。这沉沉地一笑显示了她的成熟。凤儿比月儿大两岁,却很是稳沉。她随即对月儿说:别耽误人家干活!转身走去。

月儿冲尹一冉一瞥嘴,当然,这个动作是针对她嫂子的,学着她嫂子走路那轻手轻脚的样子,朝灶间走去。

凤儿一进家门,月儿就安生多了,却也显得呆板了。

尹一冉把刨好的木头归弄在一起,开始画线,一串清脆的铃声荡过来。他下意识地向那声音觅去,见月儿侧身在灶间门口和面,她手腕上那锃亮的银镯子,每磕碰在陶瓷盆上就发出一声脆响。这声音比悬崖滴水,珠落玉盘还清亮纯净,有一种天籁之音的美。随着她身子的起伏,两根大辫子自如地摆动。那优美悦耳的声波也伴随着她辫子有节奏的摆动,一波一波地荡过来

她突然别过头,很调皮的朝他一笑。

他紧忙埋下头去画线。

在山里,最难熬的时段是天黑之后,睡觉之前。没有书报,没有电影,没有戏剧,没有任何可供消闲的娱乐,只有上炕睡觉,或者是不厌其烦地干着那一件事。

尹一冉觉得实在无聊,便取出他的紫竹箫。

从他记事起,就常听母亲吹箫。不过,母亲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吹。他虽然听不太懂母亲吹的是什么曲子,却看得出,每当此时,她脸色十分阴郁。

这箫是母亲的遗物,尹一冉格外地珍惜。在机械厂学徒时,他用剩余的边角料做了个匣子装上,还没来得及上漆,就进了山。郁闷时吹一曲,既是一种安慰,也是对母亲的怀念。却总是控制不住情绪,一曲不完就潸然泪下,因此他轻易不敢吹。

尹一冉闲下时,特别思念母亲。他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还离他而去。他只有用箫声与母亲交流。

人常说:“箫声引鬼”。母亲死了,也就成了鬼,听见箫声,母亲一定会来。他相信母亲能听到这箫声,也只有母亲才听得懂这箫声。

箫声悠扬而低沉,令人伤感,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吹。

尹一冉来刺儿沟五天了,还没出过秦书记家的大门。他出了门沿着山坡往后走,哪儿避静哪儿去。

刺儿沟是太行山下的一道沟坎,往后走便是山了。林木越来越密,遍地是半人高的茅草。尹一冉对这儿不熟识,也就不敢远走。他坐在一块比较光溜的大石头上。

高低起伏的山峦勾勒出天际的轮廓。夜色从天边漫过来。他下意识地望望四周,确信无人,这儿只有他自己,才从袖筒里抽出那支紫竹箫。

这是一支短箫,二尺来长。夜色里,箫管泛起钢铁般的反光。箫上并没有尘土,他还是撩起衣襟仔细地擦着。每次,母亲在吹箫之前都有这个动作。他没有立即就吹,想对母亲说些什么。他撸起袖子,露出隆起的肌肉,在心里说:妈妈!你看,我胖了,也壮了,每天都吃得饱,还挣钱——不知怎的,说到这里,鼻子一酸,眼睛便湿润了。他没有哭,不能在妈妈面前落泪。他紧咬下唇,屏住呼吸,却有一股气流冲上喉头,“噗,噗——”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037。干妹子【七】

他拿起箫,舌尖一舔气孔,吹起来。随意地吹,无曲无牌,任何一个音符都使他悲伤,使他心痛,使他泪流不止。

月牙儿爬上了东山,大地一片惨白。

山里人把月牙儿叫月婆婆,高高的额头,弯弯的面庞,长长的下巴。月婆婆很慈祥,它总是笑吟吟地在天上点燃一盏明灯。他想,有月婆婆掌灯,母亲一定能来。忽然,他瞧见不远处有个黑影一晃,随即喊道:谁?

没有应声。

他确实看见了那个黑影,不免有些心慌,又喊了一声:谁?

我——月儿缓缓地从树后走出来。月光下,她缓缓走近他,好奇地摸娑着那箫:你还会吹笛子。

他说:这不是笛子,是箫。继而问道:你啥时来的?

才来。

月儿在灶间刷洗锅碗,见尹一冉出了院门,袖筒里还露出一小截什么东西,黑亮亮的,她觉得奇怪。更主要的是尹一冉才来时日不长,人生地不熟的,怕他迷了路找不回来,就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来到了这里。

她抚摩那箫说:这笛子——噢,是箫,真好听。

他听出她是才来,幸亏她才来。

吹啊!可好听啦!

吹啥?

她略一寻思,说:《五哥放羊》

《五哥放羊》这首曲子和尹一冉的心情不对路。五哥穷,为别人放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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